第十章 得其所矣

    今天是从谢家三小姐的婚礼往后数的第一天。此时是正午，阳光如往日一般灿烂。

    有几个裹深色头巾的女人蹲坐在门口洗菜，她们一边工作，一边唠着闲嗑，以此打发无趣时光。

    “噫，你听说了吗，有一个女孩在结婚的时候从七层高的楼上跳了下来，但是毫发无损，然后就走掉了，至今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一个中年妇女与另外一个稍年长些的女子讲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讲。

    “怎么可能，不说一个女孩家，一个壮汉从七层楼上跳下来，都少不得摔成一摊烂肉，再者说，谁能有这样的胆量？”

    “咦，你是不知道。”她莫测的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就好像她亲眼所见似的，“现在全城都传开了。”

    “你呀，就喜欢这种无所谓的事情，好好做你的活儿吧。”年长些的女子摇摇头，嘀咕了两声，端起刚刚洗好的菜，自顾自的走了。

    剩下的那人虽讨了个没趣，但也不着急，接着与周围的女人们切切察察的谈着这一难得的异闻。

    她们探讨了许久，基本统一了意见——这个女孩估计是死掉了，而且死的不很体面，家里人为了挽回名声，刻意传了谣言。

    他们大概认为自己是聪明的，从荒诞无稽的谣言中看出来事物的真相，并解析出了原因。

    不过，他们又好奇了究竟是谁家的女孩这么想不开，而且据说她才十六岁。

    她们抹着眼泪，哀叹着生命的脆弱，但她们的心中却是窃喜的，她们高兴于自己还活着，仍可享受日常琐碎的乐趣，并没有选择死亡——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但那一位最先提起这个女孩的妇人却仍愤愤不平，“一定是跑掉了，没死，大家都这么说，不会是假的。”

    一个促狭鬼却对她说：“我记着是你的儿媳妇是从山里买来的，结婚的当日很不如意，又嚎又骂，刚放下的时候对着柱子撞死了，你莫不是把名门大家的女儿当成是你的儿媳妇了。”

    周围的人哗的笑成一团，倚在外墙跟看热闹的闲汉也跟着乐出了声。

    她忙涨红了脸，说道：“怎么能……只是……”她支支吾吾的，却又不很能把话说明白的样子。

    但大家这时便都不理她了，直到换了一个新话题，她才成功插上了话。

    又过了一天，清晨，外面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多么可爱的夏天啊。

    一位老爷正捧着新发的《邸报》在看，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小癖好。

    他一边读着文章，一边尝着凉水荔枝膏，其实这东西里边没荔枝，是拿乌梅、砂仁、肉桂、生姜、丁香混的，能够生津解渴，他比较爱好这口。

    《邸报》上有一篇很特别的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是谈论最近的时事，传闻说一个女子从高楼上跳了下来，但是毫发无损，但是这篇文章上桌“勿传谣言，要讲道理。”然后这篇文章详细论证了女子从楼上跳下来怎么可能不死，据说这是一位理学的老学究亲自操笔写的，可信度很高，他也觉得这样的一篇有理有据文章要比口耳相传的故事可靠的多。

    后面这个老学究委婉的表示了该女子可能已死的意思，在文章最后，他提出了加强女子教育的呼吁，礼法要从小教起。

    这个老爷看的津津有味，并且对后文的呼吁深以为然。他想到，今年女儿已经七岁了，是时候让她学《诗》，学《礼》了。

    他绝对不能让自家的女儿成为家族的耻辱，之前的悲剧一定是家族长辈没有好好教她学习礼法导致的。

    他读完了报纸，起身，对他年轻的夫人说道：“从明日开始，教女儿闺礼吧。”

    “是。”夫人恭顺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