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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挖井

    冬天的日头升得晚,外面还黑咕隆咚的时候,做饭的老汉便已经披着棉袄起来了,在黑暗中像个幽灵似的在帐篷里走动。

    到了外面做饭的搭棚,他先是点上灯,然后便开始为挖井队几十人准备早餐。把昨夜就准备好食材的汤锅架在重新挑旺的火堆上接着熬煮,再洗净双手将自己前夜和好罩上湿布醒面的软面团取出,蘸上椒盐与芝麻,用擀面杖摊平成圆,然后放在平底锅里煎,嗞啦——悦耳的油煎声音起,不久就有好闻的麦香气从滚火炉子的搭棚中传出,继而唤来了准备安装挖井棚架的工匠、预备担土的帮工以及监理工程的赫伦。

    老汉一言不发地给排队的大伙打盛饭食,赫伦排在队伍的最后,等他端走食物时。已经有吃得快的工人用毕了餐饭,起身上工了。

    不必亲自参与挖掘工作只是监工的赫伦还有些闲暇,他有节奏地咀嚼着嘴里的葱花煎饼慢慢下咽,每咽一口饼就喝口热汤把食物带下去。心里想着事情的他没有和任何人攀谈的兴趣,而大伙和他职位相差也悬殊,同时都知晓他担着干系现在情绪不佳,所以也没谁主动与他走动搭一桌。甚至他吃饭的时候,有冒失的工匠走过他身后时微微擦到了他,他也不在意。

    已经是第十一天了——他们还是没有挖掘到井水。作为领头的,赫伦无疑更是压力山大。

    但他能做的极为有限,井位已经选罢,剩下的怎么样就只能看天意了。

    有些气闷的赫伦肘搭膝盖单腿蹲坐在对面山岗一道外伸半悬空的山梁上,隔着沟壑遥遥望着对面的工匠们操纵着机械挖掘凿井,他身后是戒备警戒的哨骑,现在土匪横行谨慎小心总没错。

    原先井位选定的山坡地前期已扩出了一片平整的基台,木结构钻架在顶上已高高立竖起多日,下装地滚、盘车,上悬吊着天车(类比于定滑轮)。

    叉立的排架上担着一台吊挂的钻架,立竖于井口之侧,高约一丈左右,上装有花滚子,后附长短踩架,架前另置一横木,称为碓板。碓板前端安装一个可以转动的铁环,碓板上有麻绳,用来系住垂入井中的篾片。篾片首尾联接,联接处锯有衔口,用苎麻缚牢。篾片长度由数丈以至数百丈,上端由花滚子通过地滚,系于盘车上。锉井时,由水牛拖拽拉转车轮,二头牛轮换着来,现在已经打至三十米深已经逐渐加至三、四头。

    钻探底岩的同时,泥瓦匠正垒砌着石圈层于基井边缘放置坍陷,石圈砌至与地相平。

    吊锤采用用鱼尾锉等大型铁锉,通过石圈向基岩冲击。锉井时,数人在踩架上,用脚踏碓板末端,使之贴地,碓头抬高,井下铁锉系在碓头上,也被抬高。脚松开后,碓和铁锉下坠。这样一起一落、连续不断,即可将岩石舂碎。

    锉井时,一人在井前转动碓头上的环,锉在井下也随之转向,锉出圆孔大口,深度以锉至坚硬岩层,直至淡水渗出为止。

    在冲击顿钻的过程中间,不断将吞筒放入井底,使碎石泥砂随水冲开皮钱进入筒中,然后用盘车提出带到外面。

    木竹每段长八、九尺,每段木竹一端需要过火熏烤,然后趁着热度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相互衔接套管,然后依次下入井中,缝隙再灌以陶土浆密封。

    待木竹安置好后,再换用银锭锉等小型铁锉,继续凿进掘井。在锉井过程中,随锉随即清孔带出淤泥石屑。

    全井结构中下段(小口)井壁是坚硬的岩石,中段(大口)凿孔较大,井壁为木竹;上段在木竹之外又加箍石圈。

    “……这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到时候若还是挖不出水来……哎……可怎么办呢?!大话都说出去了,大家都盼着呢……”顶着巨大压力的赫伦懊恼地捂着脸,顿足起身,快步朝对面走去。

    ……

    来到施工的挖井现场,木匠们正在制造井桡:井桡取材一般是落叶松板材,没有落叶松取杂木也可以。井桡呈六边形,这样的构架合理,支撑力强。木匠把选好的木料锯成厚厚的木板,在木板的两端刻上卯眼和榫头,俗称公卯榫,然后在打井的同时要下井桡。继而把木板按卯眼和榫头一一扣好。

    而小工们则正用一种锥往泥斗里装提土。力工们在井匠的指挥下,泥斗里的泥装满后,再用力提出清理,同时木匠在地面上把井桡一层层的下进井里,再用重锤将井桡夯实。如此往复,直到井出水。

    这种锥的头部形状像现在的冰镩,上部有两个形似蝴蝶翅的泥斗,故称蝴蝶锥。锥头在钻井的同时也把泥沙带到了泥斗里,装满后拉出地面进行清理。

    赫伦走上前,两只手沾满了粘土和草木灰,脑门顶上沁着细细的汗珠,手指碾磨着泥土,感觉没多少水汽。

    赫伦心里想着如果失败了会怎样,乡邻们祈求的脸孔,他又实在是无法推辞,只好一次又一次内心欺骗着自己说:这是最后一米了,下一米绝对能探挖到含水层了。

    然而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直到除夕前的那天仍还是没水。

    赫伦急得嘴唇都气泡了,杨猛来看他的时,发现赫伦的脸都浮肿了,本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闭口不言地离开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工匠和小工们都得回堡内的家中过年。如果今天打不出水来,他就失败了。

    已经六十米了,为什么会没有水呢?赫伦内心煎熬着一步步推算着自己之前的计算推演,发现没有错,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考虑连年干旱的因素,可是即便如此,已经六十米了也该出水了呀。

    当天晚上,领班的工匠头目来到赫伦的帐篷内,说打了很深都没打出水来,该收手了。他要放弃了,出外干活二十天的大伙也要回家了。

    赫伦恳求道,明天上午再往下打几米,求求大家伙了。

    工匠头目同意了。

    崇祯十二年大年初一的前一天上午,钻架继续顿凿……

    赫伦望着那顿钻一下又一下被拉起坠落,仿佛一记记重锤砸在自己心里那般难受。

    当正午的日头悬在南天,大家伙仿佛事先商量好的一般,都回头凝望向赫伦,等他开口宣告失败,下令收工之时,结果在他们的身后,那悬吊的顿钻打着打着,一股混着泥浆石屑的黄水便从土层渗出来了……

    他们成功了!!!!!

    他们竟然在石头山里打出井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