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投诉
甄主任没想到我这么直白，一年多在他身边工作的时候，我大多时候都以他的意思为主，很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他说是，然后把琪琪截给我的那个图的原件给我看，慢条斯理地说到：“按照领导的意思，必须知会你本人一声。”他认真看了我一眼，说到：“你要认真反省下自己，你和琪琪带团，琪琪的综合评分比你高了0.3，你要好好想想原因。”
我不服气：“0.3很多吗？就这么个投诉我的，我的平均分能不被拉低吗？”
他依旧云淡风轻：“80个人的团队，一半人参与了评分，0.3是很大的差距了。”
好吧，我不想多说了。
刚整个人很郁闷地从甄主任办公室出来，老钟又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去。
他指着那份评价表，整个人一副怒从心头起的表情质问到：“怎么回事？”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事吧，也是我自己多事了。那个顶峰，以前因为出过里面的僧人讹钱的事被投诉过好几次，所以已经很多导游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了。这个团因为时间比较轻松，我就带他们上去转了一圈，为了防止他们进入大殿被骗，所以我时间上压缩得比较紧，15分钟就来不及去上香卜卦，只能转转就走。”
老钟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就是多事，没事给自己找个事。这种地方你就不应该带上去。老甄跟你说了这个事没有？”
我回答：“刚找我过去说了，我刚准备解释，他就先让我自我反省。我也不想多说了。”
老钟站起来：“那不行，这个事必须跟他解释清楚。既然领导让他传达，传达完总要反馈给他真实情况。一旦领导问起来，也要知道怎么回。”
我又跑回去跟甄主任说了一番，他道：“行吧，我知道了。”过一会儿说：“你还是要找找你自己的原因，琪琪可能专业性不一定比你强很多，但胜在性格活泼，你的性格不太讨喜。你要多反省。”
我想起上次老钟说的那个：“你就不敢了？因为爱惜自己的羽毛？”
十年兢兢业业，清清白白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什么都要我回去反省，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是谁给的霸道逻辑？这是什么样的精神PUA？
老娘不认。
尽管和甄主任共事一年，我还是决定开口分辨。
“甄主任，这件事上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说到性格，我想：我的性格挺好的，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
甄主任显然很意外我的反应，反问道：“那为什么有这个投诉呢？”
“甄主任，我想请问这个世界上，人的性格有好坏优劣之分吗？活泼就是好的，沉静就一定是错的吗？”
我说：“再完美的人，也有人会不喜欢他而对他各种中伤，一次投诉，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娱乐圈里多少被黑的明星，按这种逻辑，他们都有问题。
甄主任显然有些生气，但是他是那种如果别人不认可自己的想法，他也懒得解释的人。
我还记得去年在办公室的时候，有个团队要求进行云上讲解。团队本身因为一些原因来不了，但这个团队是有一定公益性质的，原本也不赚钱。所以云上讲解事实上也节约我们的成本。当时请示章总，章总批示是根据团队要求办理。
甄主任当时让我和对方协商，因条件原因云上讲解只能安排一场，问问对方是不是可以。我当下心里纳闷：那么多景点，哪里不能去？能安排一场，怎么就不能多安排几场呢？
和对方沟通以后，对方觉得一场略少，建议安排两场。我觉得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但是口头上还是说请示完领导再说。
甄主任当时大发雷霆：“我跟你说的是一场吧，怎么又搞出两场了？就直接跟对方说，安排不了两场啊。我有时真是不知道你那个脑子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我当下也急了：“甄主任，我就不明白了，一场两场有什么区别？你原本好几天的旅游行程，变成了只有一个景点的云上讲解，人家谁能乐意？人家又不是傻子。再说了，你能安排一场，怎么不能安排两场？就我们附近的景点，一个导游过去，安排摄影师直播一下，一场是播，两场不也是播吗？”
甄主任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奈地看我一眼，什么都不解释了。直接对我说：“这件事我来联系，你不要管了。”
大惑不解的我后来问了周书平，终究还是大神帮我解答了疑惑。
“你没有理解甄主任的意思，他的意思，就压根不想对方搞云上讲解，希望对方延期。”
“为什么？”
“因为云上讲解涉及到好几个部门的协调工作，比如，安排哪个导游去讲？旅游部这边你要去协调，或者有可能甄主任也需要和钟主任去打招呼。然后景点那边，也要去协调。以前正常团队都是办公室或者计调部协调门票和用车的事情，那现在都要我们去协调了。还有，那个摄影师的事，我们公司最好的摄影师是计调部的副主任，你觉得你叫得动他做事？甄主任不得又去求人吗？关键还不一定能协调成。”
“延期就不一样了。现在来不了，那就以后来嘛，来了以后可以按照既定流程，旅游部和计调部自然会按章程办事。这事就别的部门去办了。所以，这事如果是我们来具体办，难度更大，还不一定做的成，到时候吃力不讨好。”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甄主任何不跟我明说，让我跟对方去协调延期的事？”
“他怎么跟你明说？领导都批了说要搞云上讲解，他能跟你说不搞吗？这东西要你自己去领悟啊。大boss大笔一挥，又不知道我们下面的人做事的难处。很多事要我们自己去琢磨。万一对方最后不来了，皆大欢喜。”
我暗暗心惊，原来这就是办公室的为人处事之道。另一方面，也真心感谢周书平的点拨。
虽然我并不认可，我隐隐觉得，大老板估计也不认可这样的做事方法。
现在，我去了别的部门，为了这起投诉，甄主任再一次表现出了对我“笨拙，固执”的嫌弃。
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的脚步无比的沉重。已经不止一次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呆在这个公司，意义何在？
很多年前，怀揣着理想与激情，想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羊，成为大家都向往的对象。所以孜孜不倦，怀揣着极大的热情，踌躇满志，也曾得到认可，也曾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但终究在日复一日这样琐碎而又如同针尖扎肉一般的似痛非痛的消耗中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想再做任何事，越来越不想去尝试。只想求一份安逸，平安终老。
我的脑海里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新闻，那些失足的少女，以前我总认为她们自己的原因很大，毕竟内因是根本。但是，她们是不是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控制下变得没有了自我，变得麻木，变得一切顺从？人的沉沦，难道不是这样一个过程？
我现在难道不是在这些莫须有的指控中不断沉沦吗？只不过，现在蹂躏我的这个人叫生活。
我还是当初的那个自己吗？
不，我决不能变成那样的人。还记得陈丹青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的：“我从来不想去影响别人，我只希望自己不被任何人影响。”
他说是，然后把琪琪截给我的那个图的原件给我看，慢条斯理地说到：“按照领导的意思，必须知会你本人一声。”他认真看了我一眼，说到：“你要认真反省下自己，你和琪琪带团，琪琪的综合评分比你高了0.3，你要好好想想原因。”
我不服气：“0.3很多吗？就这么个投诉我的，我的平均分能不被拉低吗？”
他依旧云淡风轻：“80个人的团队，一半人参与了评分，0.3是很大的差距了。”
好吧，我不想多说了。
刚整个人很郁闷地从甄主任办公室出来，老钟又一个电话把我叫了过去。
他指着那份评价表，整个人一副怒从心头起的表情质问到：“怎么回事？”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事吧，也是我自己多事了。那个顶峰，以前因为出过里面的僧人讹钱的事被投诉过好几次，所以已经很多导游不会再去那个地方了。这个团因为时间比较轻松，我就带他们上去转了一圈，为了防止他们进入大殿被骗，所以我时间上压缩得比较紧，15分钟就来不及去上香卜卦，只能转转就走。”
老钟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就是多事，没事给自己找个事。这种地方你就不应该带上去。老甄跟你说了这个事没有？”
我回答：“刚找我过去说了，我刚准备解释，他就先让我自我反省。我也不想多说了。”
老钟站起来：“那不行，这个事必须跟他解释清楚。既然领导让他传达，传达完总要反馈给他真实情况。一旦领导问起来，也要知道怎么回。”
我又跑回去跟甄主任说了一番，他道：“行吧，我知道了。”过一会儿说：“你还是要找找你自己的原因，琪琪可能专业性不一定比你强很多，但胜在性格活泼，你的性格不太讨喜。你要多反省。”
我想起上次老钟说的那个：“你就不敢了？因为爱惜自己的羽毛？”
十年兢兢业业，清清白白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什么都要我回去反省，什么事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这是谁给的霸道逻辑？这是什么样的精神PUA？
老娘不认。
尽管和甄主任共事一年，我还是决定开口分辨。
“甄主任，这件事上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说到性格，我想：我的性格挺好的，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
甄主任显然很意外我的反应，反问道：“那为什么有这个投诉呢？”
“甄主任，我想请问这个世界上，人的性格有好坏优劣之分吗？活泼就是好的，沉静就一定是错的吗？”
我说：“再完美的人，也有人会不喜欢他而对他各种中伤，一次投诉，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娱乐圈里多少被黑的明星，按这种逻辑，他们都有问题。
甄主任显然有些生气，但是他是那种如果别人不认可自己的想法，他也懒得解释的人。
我还记得去年在办公室的时候，有个团队要求进行云上讲解。团队本身因为一些原因来不了，但这个团队是有一定公益性质的，原本也不赚钱。所以云上讲解事实上也节约我们的成本。当时请示章总，章总批示是根据团队要求办理。
甄主任当时让我和对方协商，因条件原因云上讲解只能安排一场，问问对方是不是可以。我当下心里纳闷：那么多景点，哪里不能去？能安排一场，怎么就不能多安排几场呢？
和对方沟通以后，对方觉得一场略少，建议安排两场。我觉得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但是口头上还是说请示完领导再说。
甄主任当时大发雷霆：“我跟你说的是一场吧，怎么又搞出两场了？就直接跟对方说，安排不了两场啊。我有时真是不知道你那个脑子能不能听得懂人话。”
我当下也急了：“甄主任，我就不明白了，一场两场有什么区别？你原本好几天的旅游行程，变成了只有一个景点的云上讲解，人家谁能乐意？人家又不是傻子。再说了，你能安排一场，怎么不能安排两场？就我们附近的景点，一个导游过去，安排摄影师直播一下，一场是播，两场不也是播吗？”
甄主任那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无奈地看我一眼，什么都不解释了。直接对我说：“这件事我来联系，你不要管了。”
大惑不解的我后来问了周书平，终究还是大神帮我解答了疑惑。
“你没有理解甄主任的意思，他的意思，就压根不想对方搞云上讲解，希望对方延期。”
“为什么？”
“因为云上讲解涉及到好几个部门的协调工作，比如，安排哪个导游去讲？旅游部这边你要去协调，或者有可能甄主任也需要和钟主任去打招呼。然后景点那边，也要去协调。以前正常团队都是办公室或者计调部协调门票和用车的事情，那现在都要我们去协调了。还有，那个摄影师的事，我们公司最好的摄影师是计调部的副主任，你觉得你叫得动他做事？甄主任不得又去求人吗？关键还不一定能协调成。”
“延期就不一样了。现在来不了，那就以后来嘛，来了以后可以按照既定流程，旅游部和计调部自然会按章程办事。这事就别的部门去办了。所以，这事如果是我们来具体办，难度更大，还不一定做的成，到时候吃力不讨好。”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甄主任何不跟我明说，让我跟对方去协调延期的事？”
“他怎么跟你明说？领导都批了说要搞云上讲解，他能跟你说不搞吗？这东西要你自己去领悟啊。大boss大笔一挥，又不知道我们下面的人做事的难处。很多事要我们自己去琢磨。万一对方最后不来了，皆大欢喜。”
我暗暗心惊，原来这就是办公室的为人处事之道。另一方面，也真心感谢周书平的点拨。
虽然我并不认可，我隐隐觉得，大老板估计也不认可这样的做事方法。
现在，我去了别的部门，为了这起投诉，甄主任再一次表现出了对我“笨拙，固执”的嫌弃。
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我的脚步无比的沉重。已经不止一次地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呆在这个公司，意义何在？
很多年前，怀揣着理想与激情，想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头羊，成为大家都向往的对象。所以孜孜不倦，怀揣着极大的热情，踌躇满志，也曾得到认可，也曾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但终究在日复一日这样琐碎而又如同针尖扎肉一般的似痛非痛的消耗中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想再做任何事，越来越不想去尝试。只想求一份安逸，平安终老。
我的脑海里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新闻，那些失足的少女，以前我总认为她们自己的原因很大，毕竟内因是根本。但是，她们是不是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控制下变得没有了自我，变得麻木，变得一切顺从？人的沉沦，难道不是这样一个过程？
我现在难道不是在这些莫须有的指控中不断沉沦吗？只不过，现在蹂躏我的这个人叫生活。
我还是当初的那个自己吗？
不，我决不能变成那样的人。还记得陈丹青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的：“我从来不想去影响别人，我只希望自己不被任何人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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