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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所谓名士

    七月,彭脱再败,原本威名赫赫的豫州黄巾一退再退,退到了兖州边界。

    昨日有雨,稍微冲淡了点空气中的暑气,张林正坐在帐中阅读皇莆嵩送他的兵书。

    “凡帅师将众,虑不先设,器械不备;教不素信,士卒不习,若此,不可以为王者之兵也……三军用备,主将何忧?”

    嘴里念叨一声,张林不由得摇头轻笑。

    皇莆嵩的经典战役是长社火攻用险,没想到他的手记中却处处提醒他小心谨慎,用兵方正,不得不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此时距离他从广宗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营中统军,甚至是多次上阵杀敌,让他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杀伐的气息,总算开始像个武将了。

    帐篷被掀开,一个满是风尘的人钻了进来,却是高顺,也不坐,只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向着他汇报最新的军情。

    “郎君,据探马来报,彭脱昨日领黄巾大部退往了兖州境内,准备和东郡卜己部合流,左中郎传令说黄巾已成流寇,各部暂不急着追击,待到我军甲具齐备,食饱力足,再行攻伐也不迟。”

    张林点点头,自长社大战后,皇莆嵩倒也一直践行着皇莆兵法,一路打的很稳健,几乎都是堂堂正正碾压,黄巾根本就翻不起风浪来。

    张林起身给高顺倒了杯水,笑道:

    “左中郎自是有考量的,倒是那两位在干什么?黄巾眼看都要被赶出豫州了,他们就没什么动静?”

    高顺同样尴尬,“那二人最近还真安分的很,既不在营中乱窜,也不四处打探消息,喜欢做的就是在营中操练武艺,时不时观我大军操演,若不是丧了心志,就是大有图谋。”

    “每日操练武艺的人又岂会丧了心志?但说大图谋,左中郎用兵堂堂正正,大势倾压,宛如山岳一般,哪怕图谋又如何?世间一等一的用兵之道就在其中啊。”

    张林摇头轻笑,跟随皇莆嵩日久,他也逐渐学了点皮毛。

    统大兵者当恩威相济,以诛大为威,以赏小为明,以罚审为禁止而令行,他虽武力不兴,威不足惧,但恩义赏罚方面自不弱于人。

    他本就从郭鸿手中弄到过财货,加上王允又是豫州刺史,军需粮秣一概不缺,汉军诸将,就属他最不吝惜财货。

    更别提喝兵血这种事情,在他营中根本就存都不存在。

    况且他营中又少豪族,多是难民出身的穷苦人,如此下来,虽不至于如古之名将般如臂挥指,但大多数为他效死还是做的到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林再道:

    “尽管左中郎决定暂不出兵,但基本的训练还是不能松的,伯平替我盯着些。”

    高顺应诺。

    就这时,帐篷再次被掀开,成天和马倌厮混在一起,就连头发上都是草料的赵通进来禀报道:

    “郎君,舅老爷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与你商议。”

    ……

    自前几日皇莆嵩破了彭脱,王允的豫州刺史行辕就连同皇莆嵩的大军一同停到了豫州边境。

    不仅如此,连同在朝中得罪过人的尚爽、孔融等也被一同征召为从事,一时风头无两,豫州各郡皆歌功颂德,好似来了几个名士,豫州就能有青天似的。

    “舅父。”

    张林掀开帐子走入,几人正在谈论施政。

    一人美须容,略显文雅,一人身形富态,却举止不凡,看样子应该是那两位名士。

    张林在心中如此想到。

    “是宁安来了?”

    王允显得很高兴,招招手,向着两人道:

    “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外甥,张林,张宁安。”

    跟着起身介绍道:“这二位是孔文举,尚飞轩,都是难得的大名士,宁安还不快前来拜见。”

    跟着又是一阵毫无意义的寒暄,无非是什么你家又有麒麟子,当浮一大白的屁话。

    这种场面一直持续到傍晚,王允才与两人依依惜别的离开。

    待到仆从掌灯,王允向着张林问道:

    “今日见到两位海内名士,不知宁安有何感想?”

    张林稍微组织了下语言,笑道:

    “思绪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琢磨不得。”

    王允冷哼一声道:

    “甥舅之间打什么哑谜,说人话。”

    “夸夸其谈,脱离实际,只知高坐云端,不知众生疾苦,和舅父比差远了。”

    王允抚了抚胡须,像是对他的吹捧很受用。

    “说的不错。”

    在王允心中,他自己就是这么牛。

    “此二人年少成名,尤其是那孔文举,自幼是圣人苗裔,名望颇甚,平日吃穿用度,伺候仆役,恐怕连皇子都不如,又怎么肯放下身段去做乡间小吏?只得志大才疏,思维空泛,空有凌云志,却无治世才。”

    王允毫不客气的批评道,但很快他话音一转,

    “不过孔文举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他的文采还是不错的,再者就是名望,既在朝野,又在乡间。”

    张林小心奉茶一边。

    他这位舅父虽然得势便猖狂,权力欲经常冲昏头脑,但平时还是很清醒的,正常发挥也是位顶级谋士,人生经验,朝中秘辛足以让他收获颇丰。

    王允满是从容的嘬了口茶水道:

    “孔文举幼年丧父,哀毁骨立,众人皆言其纯孝,后又因张俭而名望大震。

    到今日,朝野上下,有不见其人者,但无一人不闻其名,哪怕是大将军,若想杀他也得掂量掂量他的名望。

    此等声望,莫说你,就算是我也拍马不能及呀。

    当然,这也是我让你拜师卢子干的原因之一,有他相助,今后你虽不说平步青云,也好歹入些别人的眼。”

    随即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几分,

    “再者便是乡间,孔家世代扎根曲阜,至今已传十九代,这是何等可怖的势力。

    自国相起,到乡间小吏止,十位有九位是孔家的门生故吏,十分有八分的土地姓孔,十人有七人是孔家的佃户仆役,出行从者何止千百计,整个曲阜宛如孔家封地。

    若他想,哪怕弃官而走,权势依旧非常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