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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是水仙

    胡改邪骂道:“天道不仁,善恶不分,没想到我正道沦落至此,心怀天下,却被天下人鄙弃,在我喜鹊山地界,却要躲躲藏藏。”

    忽然一个声音道:“你说对了,你们正道已经穷途末路了!”

    其时天已大黑,三人走到一段窄街处,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时,见两个黑影挡在前面,再细打量,正是方才在客栈里吃喝的那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

    三人收足站定,宋于心拱手道:“不知二位拦住我等,意欲何为?”

    那个胖子道:“你们可是喜鹊门的?”

    胡改邪上前一步,拍拍胸口大声道:“爷爷便是喜鹊门的,你待如何?”

    那个瘦子指着任自飞道:“那这小崽子便是任自飞了!”

    任自飞一惊,回道:“我是叫任自飞,你怎么知道?”

    瘦子阴笑道:“好小子,有胆有识,敢做敢当,那便受死吧!”

    突起一掌,向任自飞头顶劈落。

    宋于心眼疾手快,一把将任自飞推开,另一条胳膊架起,挡住那一掌,顿觉筋骨欲碎,心中已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不敢托大,拉着任自飞疾退数步,抽出背上长剑。

    任自飞也想抽出背上的铁剑,却因胳膊太短,剑只抽出一半,只得放弃了,双手举起要送给黎原生的那把板斧。

    胡改邪早已长剑出鞘,可惜只和那胖子过了两招,便被打退了数步。

    三人并站一处,宋于心道:“你们是哪门哪派的,为何与一个孩子过不去?”

    胖子道:“死神殿听说过吧?”

    瘦子道:“五行死神听说过吧?”

    胖子道:“我是金神。”

    瘦子道:“我是水神。”

    宋于心和胡改邪对视一眼,心下一齐叫苦,他二人虽少在世面上行走,但死神殿的五行死神焉能没听说过?

    死神殿高手如云,五行死神虽算不上数一数二,却也绝非泛泛之辈,且擅长各种奇门邪术,在世间恶行累累,臭名昭著。

    看来,这二人已经得知任自飞杀了神魁,故来寻仇。

    宋于心轻声道:“六师兄,莫要纠缠,我们跑吧!”

    胡改邪纵然心浮气盛,也不敢与这二人正同交锋,三十六计走为上,大敌当前,性命当紧。

    二人一左一右抓住任自飞的双手,齐喊一声“起”,身体便腾空而起。

    瘦子水神哼哼两声,道:“想跑,没门儿!”

    手在空中一划,一块尺余厚的方形冰块便盖在宋胡任三人的头顶,三人正在起飞之际,无法调整身形,两柄长剑向上刺出,试图破冰而去。

    冰是破了,然而三人却被巨大的反弹之力弹到了地上。

    宋于心扎稳脚跟,叫道:“六师兄,你带着小兄弟先走,我挡住他们!”

    挥起长剑一顿乱砍,一阵青芒闪过,剑气将街道上的青石板砍得四分五裂,石块横飞,然而却没伤着那二人分毫。

    那二人轻松从剑气和碎石中飞出,胖子金神对付宋于心,瘦子水神直奔胡改邪和任自飞。

    胡改邪叫道:“小兄弟,你向西一直飞,便能去了喜鹊山。”

    往外推了一把任自飞,举剑截住水神。

    任自飞突遇此变故,早已乱了方寸,这时方才反应过来,知道这两个人是来杀自己,当下飞到半空,向西南方向而去。

    水神叫道:“莫要纠缠,杀那小崽子要紧!”

    二人同时作法,变幻出金光万道和无数鸡蛋大小的冰雹,一齐往宋胡二人的身上打去,二人抵挡了几下,便受了重伤,倒在地上。

    金神和冰神不再管他俩,一齐飞起,向西南方向追去。

    任自飞全力驱动身形,在空中急速飞行,可是没飞出多远,听到后面一阵破风声响,回头一望,见两道光影朝自己追了过来,却不见宋胡二人,料知他俩已遭毒手,心下大急,可是却无计可施,那两个光影顷刻间便追上了他。

    水神叫道:“杀了他,若他逃到地面,藏匿起来,我们怕不好找到。”

    金神道:“好,我来!”

    手一挥,一道金光向任自飞射去,其速太快,任自飞根本躲避不及。

    就在任自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觉身体一轻,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地向一侧避开那道金光,然后陡然加速向前飞行。

    惊魂甫定,忽觉右手绵软,一位面蒙白纱的白衣女子飞在他身侧,原来是她救了他。

    那女子带着他飞得非常之快,很快便将身后的两人甩出一大截。

    两人眼看追不上,水神叫道:“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那女子咯咯一笑,回道:“你是水神,我是水仙。”

    又道:“你们别追了,我打不过你们,但你们飞不过我!”

    听到“水仙”二字,任自飞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叫道:“姐姐……”

    喉头一热,哽咽住了,眼中流下泪来。

    那女子揭去面纱,一张白皙的笑脸在暗夜中异样鲜艳,正是许清涯。

    许清涯带着任自飞飞到一座大山的脚下落地,任自飞望着她那张美丽脱俗的脸庞,只顾流泪,却说不出话来。

    许清涯嗔道:“别哭了,见到我不高兴吗?”

    任自飞嘴角裂开笑着,拼命地直点头,连连道:“高兴,高兴!”

    却仍是泪流不止。

    两人坐在一块岩石上,互道别来情由,原来许清涯那日清晨不辞而别,也没在神仙驿耽搁,凭借着一身出神入化的飞行本领四处游荡。

    前两日午间,在一家客店歇脚,无意听到几个魔道中人说,神仙驿有个叫任自飞的十二岁男孩用一把铁剑刺杀了神魁,任自飞因此可能要成为喜鹊山的掌门人,和正道同盟的盟主,正由两个年轻道士护送回山。

    如今死神殿已出动大批人马,计划在半路截杀任自飞,并在喜鹊山附近布控,一旦见之,格杀勿论,杀之重赏,生擒者可当死神殿的首领。

    许清涯确认他们说的任自飞,便是十几日前,她在东海之滨认识的小樵夫任自飞,担心他的安危,便一路打听,一路寻找,终于在今晚找到了他,却遇上他正被死神殿的人追杀,便顺手救了他。

    任自飞听罢,感动不已,她对他的恩情又重了几分。

    许清涯道:“你可以啊,神鬼都奈何不得的神魁,竟让你一剑就给了结了,哪学来的本事?快教教我!”

    任自飞道:“我哪敢杀人啊,是他自己逼我杀他的,我若不杀他,他便要杀我。”

    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囫囵吞枣地说了一遍。

    许清涯听罢,道:“怪不得,神魁岂能轻易让人杀死?看来这世上真还有活得不耐烦的人。”

    任自飞道:“是啊,他的意思便是这般,活得太久,没有了趣味,天天不快活,却又死不了。”

    又问:“姐姐,你很了解这个人吗?”

    许清涯摇摇头,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在世面上行走,外面的事都是听我娘说的,但我娘好像对这个人很有些不满,说他的修为之高天下无双,人品之坏世间无敌。”

    忽然沉下脸,抬起巴掌,用力地在任自飞的头顶拍了几下,嗔怪道:“我教你飞行之术,真心待你,你却对我遮遮掩掩,不告诉我,你是因为杀了神魁才上的喜鹊山。”

    任自飞心中自责不已,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心虚地解释道:“我,我,姐姐,对不起,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到他大窘的样子,许清涯噗嗤一声笑了,道:“好了好了,不怪你了,我娘说,世间险恶,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是对的。”

    站起来,回身指指这座高耸雄伟的大山,又道:“这便是喜鹊山,往东走一走,你便能看到喜鹊门的山门了,你自己去吧,趁着夜黑,死神殿的人发现不了你。如今你的英雄壮举已经传遍天下,只须你自报姓名,喜鹊山上的人必会敲锣打鼓,用八抬大轿把你抬上去。”

    任自飞也急忙站起来,问道:“那么姐姐你呢?”

    许清涯道:“我自然要去办我的事了。”

    任自飞眼窝一热,又要流泪,道:“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许清涯道:“上次我说后会无期,可是我失言了,这回不会了,你上了喜鹊山,自有人全力保护你,死神殿的人便奈何不得你了,不过你也要小心,神魁的妻子千影夫人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据说她有二百多年的道行,精通幻影之术,喜鹊山上那帮老道未必是她的对手。”

    任自飞不管这些,问道:“那我去哪里找你呢?”

    许清涯笑道:“不用找我,你也找不到,我住在水里,我是水仙嘛。”

    任自飞道:“可我不想和你分开!”

    许清涯道:“那你别上喜鹊山了,跟我浪迹天涯去。”

    任自飞啊了一声,以此之前,他从没想到这一层,他一直想着,若是许清涯跟着他上喜鹊山就好了,喜鹊山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以前远在天边,而今近在眼前,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正在为难之际,听到许清涯咯咯地笑了起来,道:“逗你玩的,你还当真呀,好了,我走了,你赶快上山去吧!”

    没待任自飞反应过来,她已飞到空中,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夜空中传来:“小樵夫,保重,后会无期!”

    任自飞急切地朝空中喊道:“姐姐我跟你去,等等我!”

    没有回音。

    正要飞到空中寻她,心知自己是追不上她的,一时心中空空落落。

    又是后会无期。

    抬头望天,月明星稀,似有一层薄雾飘渺流动,喜鹊山的最高峰直逼天幕,四周诸峰簇拥,起伏无尽,透着一种苍茫神秘之感。

    目光放低,向远处投去,东方不远处有几盏灯笼摇曳。

    发了一会儿呆,任自飞在方才和许清涯坐过的那块岩石上坐下来,此刻他倒不急着上喜鹊山了,近期的经历,加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他心中那个幼稚的信念发生了动摇。

    修道,成仙,长生不老,佑护苍生,这些从前耳熟能详的词语,忽然之间变得陌生起来,仿佛它们的含义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和他以前以为的不一样了。

    夜风清凉,一阵困意袭来,任自飞摘下背上的铁剑,扔在一边,索性放倒身体,以岩石为床,以板斧为枕,躺了下来。夜空中明星闪烁,起初清晰,渐而模糊,终于混沌成一片,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

    宋胡二人重伤倒地,眼睁睁地望着水神和金神腾空去追任自飞,却无计可施。

    宋于心挣扎着坐起,握紧拳头擂了一下地面,叹息道:“小兄弟此番休矣,我二人如何向师门交代?”

    胡改邪也坐起来,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咳嗽了几声,擦了一下嘴角,道:“歇息一会儿,我们四处找找,那小子看似鲁笨,实则机灵得很,说不定早已落下地,藏了起来也未可知,夜间天黑,那二人未必能找到。”

    宋于心道:“但愿如此吧,只是那二人修为深厚,早精通了夜行术,在夜间视物,和白日毫无分别。我原本以为,凭我一己之力可抵挡片时,好教你二人飞远一些,没想到你我联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唉。”

    顿了顿,又道:“我们现在的情形,还是及早回山吧,让掌门师叔多派些人手下来寻找,如果小兄弟藏了,那二人找不到,我们也未必能找到,无端地耗费时间,酿成大祸。”

    胡改邪道:“只能如此了。”

    宋于心道:“你还能飞吗?”

    胡改邪道:“应该可以。”

    两人搀扶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负起长剑,捏起飞行诀,一阵气息运转后,终于艰难地飞了起来,只是飞得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样子。

    飞了一会儿,便觉得气息不足,只能落地,找个僻静处调息一会儿,接着再飞。

    如此起起落落,及至回到喜鹊山时,天已微明。

    两人问候了一声守山门的弟子,叮嘱他们,若有一个名叫任自飞的孩子来此,无须通报,直接带到道清殿,然后便踏着石阶向上走去。

    到了山顶,二人没去自己所在的仁为殿,而是直奔掌门师叔玉烟真人所在的道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