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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玉烟真人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整个喜鹊山脉连绵起伏,奇峰林立,沟壑丛生,峭壁披绿,悬崖飞瀑,朵朵白云在峰间盘绕,层层白雾在山谷游走,一派仙家气象。

    而数百间大大小小的房舍殿庭顺着忽高忽低的山势而建,错落有致,或高大雄伟,或小巧雅致,更有田园菜地,溪水潺潺,只听鸡犬相闻,喜鹊叽喳,又是一派田园风光。

    修行人起得早,各尽其职,或劈柴生火,或烹饪美食,或背诵经书,或打扫庭院,或较量拳脚道法,或静坐于高台吐纳运气,说不尽的热闹祥和。

    然而在道清殿里,却是死气沉沉的,坐在主位上的玉烟真人面色忧沉,心事重重,不时端起面前案上的茶杯喝口茶水,然后又陷入沉思。

    玉烟真人年岁已近二百,须发灰白,虽是修道之人,然则已显老相,倒不如神仙驿的任老先生那般神采飞扬,想必是为天下苍生操心过多之故。

    他前面的两边各有两张矮案,左侧坐着天静殿的首座易锦绣,和地无殿的首座纪无声,右侧坐着仁为殿的首座袁阔,以及宋于心和胡改邪,两人共坐一案,灰头土脸,头发散乱,形容狼狈,想必回来后一直没顾上梳洗。

    沉默有间,玉烟真人终于开口道:“两日前得到信报,说有个十二岁的孩子杀了神魁,我还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

    宋于心道:“若非弟子亲眼所见,也实难相信。”

    玉烟真人道:“神魁的修为已达化境,五觉灵敏非常,体内真气会自动护体,反弹之力极大,莫说是一个孩子,便是我想偷袭他,也未必能成功,除非是他自己想死。”

    又问:“那孩子居然会飞?”

    宋于心道:“正是,他说他天生会飞,可据我打听,在神仙驿,他是出了名的笨,做什么都不及常人,或许他是深藏不露吧。”

    玉烟真人纳罕道:“那孩子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至今仍有印象,是原生和超英的结拜兄弟,当时他央求我带他一道上山,可我观他资质平庸,不宜修道,唉,没想到我老眼昏花,竟错失了大才。”

    袁阔道:“我想定是有高人教他,待寻着他时,我们一试便知他的家学渊源。”

    他是仁为殿的首座,也是宋于心和胡改邪的授业恩师,已有百岁高龄,但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身材魁梧,面皮白净,浓眉大眼,气色十分好。

    喜鹊山上有四大殿,分别为道清殿、天静殿、地无殿,仁为殿,暗合道家“法、天、地、人”四大要义,和“清静无为”四字法旨。

    玉烟真人道:“飞行术是各门各派的基础功法,法诀大同小异,如何试得出?”

    袁阔道:“我是说,试试他别的修为,既有高人教他,应该不只教了他飞行之术。”

    玉烟真人叹口气,道:“无论如何,那孩子既然杀了神魁,我们便当按照悬赏令所承诺的,让他当喜鹊门的掌门和正道同盟的首领。”

    纪无声道:“师兄,还望三思,凡事皆可变通,不必拘泥于教条,我堂堂正道七大派,拜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为盟主,怕要惹世人耻笑。”

    他是地无殿的首座,年近二百,看上去不过五六十岁,身材瘦削,窄条脸,肤色偏黑,一双小眼炯炯有神,高颧骨,鹰钩鼻,眉宇之间颇显霸气。

    玉烟真人道:“若我们言而无信,那才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还如何在世间立足?”

    易锦绣道:“我以为无声师兄说得极是,那孩子乳臭未干,心智不全,何德何能统领七大正派?当今魔道猖獗,将天下兴亡托付于一个孩子之手,也太过儿戏了吧。”

    他是天静殿的首座,也有一百多岁,面相则比袁阔还要年轻,身材略胖,头发黑亮,留着一撮漂亮的小胡子,显得极有风度。

    玉烟真人略微不悦地道:“何德何能?拯救苍生之德,手刃魔头之能!”

    易锦绣沉吟道:“或许我们可以折中一下,让那孩子先投入我门下,精修艺业,待其长大成人,再考虑让他当此大任也不迟。”

    众人道:“此举甚好!”

    玉烟真人道:“正派发出的悬赏令可有如此声明?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掌门也好,盟主也罢,不过是些浮名虚利,行道不拘一格,我等务须倾心竭力,勿要藏私,辅佐新掌门除妖伏魔,成就大业才是。”

    几人不敢再争辩,同时道:“是!”

    玉烟真人望了望宋于心和胡改邪,哼了一声,道:“可惜我门中人本领低微,教那孩子丢失,至今生死未卜,若他有个好歹,天下人还以为是我不肯退位让贤,故意生此一事。”

    宋胡二人揖礼道:“是我等无能,请掌门师叔责罚!”

    做为二人的师父,袁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欠欠身道:“仁为殿本是四殿之中最弱的一支,老六和老七又是我座下最不成器的两个,此番下山,原只是发那悬赏令的,顺便历练历练,没想到生出这许多事,始料未及,所以才有了差池,是我安排欠妥,我自领面壁三年的处罚,望师兄恩准。”

    玉烟真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若天道不仁,让那孩子遭了魔道中人的毒手,我一死以证清白便是。目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孩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天下人不负我,我更不能负了天下人。”

    易锦绣道:“师兄莫要忧虑过甚,我等这便带人下山寻找。”

    这时,从敞开着的殿门口匆匆走进两个人来,一个大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背上背着剑,手中提着一把板斧。

    大人是守山门的弟子,向众人施礼道:“各位师长,弟子……”

    话未说完,胡改邪叫出声来:“小兄弟你来了!”

    那孩子正是任自飞,他在山下的岩石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不敢耽搁,便匆匆地赶到喜鹊山的山门,向守卫在那里的人通报了姓名,便被带到道清殿来。

    宋胡二人喜不自胜,急忙起身过去,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如何逃脱水神和金神的魔抓的?”

    任自飞撒了个谎道:“他们并未追上我。”

    众人大奇,似有不信。

    宋于心道:“那你怎地此时才到?”

    任自飞支吾道:“我迷了路,在野外睡了一夜,一早向路人打听,这才寻了过来。”

    玉烟真人噔噔噔大踏步过来,打量了半天任自飞,仰天长叹道:“天佑我正道啊!”

    任自飞完好无损地回来,喜鹊山上一片欢腾。

    黎原生和普超英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跑到道清殿,结拜三兄弟相见了,分外亲热,黎原生拉住任自飞的手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普超英却只是憨憨地笑着。

    分别了两年,任自飞除了个头长高一点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大变化,还是那般朴素平庸,目光慵懒,幼稚中带着几许忧郁,黎普二人却变化极大,皆穿着干净整齐的黑色道袍,领口和袖口翻出洁白鲜亮的里衣,黑白分明,显得精气神十足。

    黎原生一双大眼睛活泼灵动,带着几分英气;普超英一双小眼睛智慧成熟,却有几分仙气。

    任自飞双手捧着那把板斧,向黎原生道:“大哥,你走时送我一把铁剑,我无以回赠,便将这把我砍柴用的板斧送给你吧,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没刻好,任字刻错了,是宋师兄用他的宝剑重新刻过。”

    黎原生接过板斧,道:“不错不错,二弟有心了!”

    言下颇为开心。

    三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大哥、二弟、三弟”的叫,旁若无人。

    玉烟真人咳嗽了一声,威严地道:“既入我门,便须摒弃江湖之气,喜鹊山上只有同门师兄弟,没有结拜兄弟,莫要乱了我道家法规!”

    任自飞虽然从小听惯了喝骂,但这种中气充沛,声震屋宇的说话声还是头一次听到,吓得浑身一哆嗦,呆在那里。

    黎原生拍拍他的肩膀,向玉烟真人施礼道:“弟子遵命!”

    玉烟真人脸色微沉,但谁也看出他并非真的生气,听得他道:“原生,你和超英带自飞山上到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我等还有要事相商。”

    黎原生应了一声“是”,便手提板斧,和普超英、任自飞出了道清殿。

    玉烟真人通过敞开的殿门,望着三人的背影在山路上消失,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捻捻胡须道:“这孩子平安归来,我喜鹊门便可向天下人有个交代了,而今之计,是要尽快知会其他六派,让他们派相关人等来喜鹊山一趟,一来新盟主继任,宣告天下,各派须有个见证,二来共商对付魔道的大计。”

    众人道:“我等便去安排!”

    玉烟真人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袁阔的脸上,道:“袁师弟,自飞便由你来带吧,他和你座下的于心和改邪相熟,也好有个照应。”

    袁阔一怔,看看众人,道:“不是我怕辛苦,只是自飞既然将要出任我派掌门和正道的盟主,道法低了自然不行,我这个垫底王,怕误人子弟。”

    玉烟真人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四殿的首座,虽然你排在最末,但基础却比他人扎实,自飞虽然已学会飞行术,但我适才观他,基础尚为薄弱,需要假以时日筑其根本,将来才有大建树。”

    袁阔拱手道:“是!”

    易锦绣笑道:“袁师弟,你这回可是盟主之师了,以后可要多多提携我等才是!”

    纪无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这便打包一份厚礼给你送去,莫要将我拒之门外啊!”

    袁阔摆摆袖子,道:“去去,别寻我开心!”

    宋于心拱手道:“掌门师叔,弟子尚有两事待要禀报。”

    玉烟真人道:“何事?但说无妨。”

    宋于心脸有悲戚之色,道:“一件是,神魁隔空拔起神仙驿的石牌坊砸死了五七个人,其中便有黎师弟的父亲黎德馨大叔,此事是否要与黎师弟说知?”

    众人一惊,玉烟真人也僵在那里,半天才道:“人死不能复生,原生年幼,恐知之伤心过度,于修行有害,所以暂时不要了吧。”

    宋于心道:“是!另一件是,弟子临行前,神仙驿的顾村长一再央求,让我们设法找到石匠师傅邱留的后人,取得牌坊建造图的副本,以使神仙驿恢复往日之繁华,重塑我正道威名。”

    玉烟真人道:“此事他不说,我也会竭力去办的。”看向易锦绣,“易师弟,你着两个可靠弟子,先去神仙驿,代原生祭拜一下他父亲,做场往生法事,之后去各处寻访石匠师傅邱留的后人,现在魔道肆虐,一定要百般小心。”

    易锦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