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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弟子见过盟主

    任自飞吃了一惊,探出头望去,夜色迷蒙中,见四个男人追着一个黄衣女子,那女子跑得跌跌撞撞,四个男人边追边嘻嘻哈哈,说着各种难听的调戏之语。

    任自飞从土地庙中爬出来,这时那四个男人跃起身形,已将那女子围住。

    那女子手执一柄绿光宝剑,向前比划着,斥道:“你们别过来,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其中一个驼着背的奇丑男人弓腰屈背地向前两步,道:“不客气最好,哥们儿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性格的。”

    他走到那女子近处,女子手中剑猛地劈出,然而她似乎没有了力气,剑被驼背男人轻松夺去,轻呼一声,摔倒在地。

    四个男人哈哈大笑着向女子走近,女子蜷缩在地上,喊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任自飞一时怒极,忘记了自己不会武功,忘记了自己出来是替师父向师娘送信的,抽出铁剑,大喝一声,飞身掠到那女子和四个男人中间。

    那四个男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驼背男人道:“毛还长全的一个小孩子,居然敢跟大爷们抢女人,哈哈,这世道当真乱套了!”

    四人却不惧,继续向前,任自飞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铁剑,像那女子一样喊道:“你们别过来,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四人见他全然不会武功,更加肆无忌惮,笑得更厉害了。

    任自飞灵机一动,叫道:“你们可是魔道中人?”

    四人愣了一下,驼背男人得意地道:“你说对了,我们便是死神殿的弟子,放眼天下,谁敢和死神殿过不去?”

    任自飞拍拍胸脯道:“那你们可知我是谁?”

    四人互看了一眼,驼背男人问道:“你是谁?”

    任自飞强自镇定下来,也得意地道:“你们可要听好了,我叫任自飞,东海神仙驿人士,专门和你们死神殿过不去,你们的首领神魁便是我杀的!”

    那四个男人面有吃惊之色,驼背男人道:“你当真是任自飞?”

    说实话,任自飞有点心虚,他不确定搬出自己的身份,是能吓住对方,还是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急切之间,再无别法,只能赌一赌了,便哼了一声,道:“我当然是任自飞,如假包换,不然我怎会飞?我和你们千影夫定有五年之约,五年后她要亲手杀我报仇,五年之内你们谁若杀我,她便杀谁!”

    四人又吃了一惊,他们确实接到了总部命令,便如这个小孩说的一般,又见他穿着喜鹊山的道袍,当下确认他便是任自飞无疑,驼背男人骂道:“扫兴!走吧!”

    另一个干瘦的男人道:“锅子老大,山高皇帝远,我们便杀了他,千影夫人又怎会知道?这女子实在太有味儿了,世间仅见,实是爱煞我也,若能得她,我挨千刀万剐也甘愿!”

    驼背男人显然对千影夫人较为尊敬,道:“夫人此举,必有用意,我们别坏了她的计划,走吧!”

    看了一眼任自飞,便转身走开,其他三人连忙跟上,那个干瘦的男人数次回头,急得上窜下跳,指天骂地,却不敢违拗驼背的命令。

    待四人走远,任自飞松了一口气,身上的那股劲也泄掉了,只觉得身体发软,已是冷汗直冒。

    他将铁剑插回背上鞘中,弯腰扶起那女子,只见她果然是天姿国色,便是在这暗夜里,也光彩鲜艳,美得令人不敢直视,比清涯姐姐还要美上几分。

    令人不敢直视的,还有她的冷,比千影夫人还要冷,她虽然受了伤,脸色惨白,嘴角淌着血,但神情之中的那种冷酷之意,和桀骜之气,竟让任自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任自飞道:“姐姐你没事吧?”

    那女子打量了一遍任自飞,问道:“你确是任自飞?”

    她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清冷之气。

    任自飞道:“正是。”

    那女子道:“可不骗我?”

    任自飞道:“我骗他们还说得过去,骗你做什么?你看我穿的这身衣装,可是不是喜鹊门的?”

    那女子后退两步,施了一礼,垂首道:“蜻玉宫弟子颜墨见过任盟主,谢任盟主救命之恩!”

    任自飞愣住了,挠了挠头,道:“任盟主?”

    还没人如此正式地叫过他任盟主呢,继任那天,玉烟真人对众弟子说话时,称呼他为“自飞掌门”;和他说话时,则称呼他为“掌门师侄”,七位师兄皆叫他“小师弟”,只有胡改邪有时叫他“小掌门”或者“小盟主”。

    此时被那女子这么正经八百地一叫,且行了参见之礼,一时颇不适应,笑道:“叫什么盟主呀,叫我任师弟便好!”

    又问:“你是蜻玉宫的?”

    那女子颜墨道:“弟子正是!”

    任自飞摆着双手道:“啊呀,你别这样说话,我听着不舒服,我又不是你的师父,你自称什么弟子呀?”

    颜墨改口道:“我是蜻玉宫的弟子。”

    任自飞高兴地拉起她的手问道:“那我师娘现在可好?”

    颜墨敏感地抽出手,又后退两步,毕恭毕敬地站好,问道:“你师娘是哪位?”

    任自飞道:“是我师父的妻子呀,名叫,名叫……”

    忽然忘记了,正欲从袖口掏出师父的书信,颜墨道:“你是说柒慕儿柒师姐吧?”

    任自飞道:“对对对,便是她,她现在可好?”

    颜墨道:“我刚从西域死神殿回来,今日路过此处,还未回宫。”

    任自飞失望了哦了一声,道:“前几日,魔道中人挨个洗劫了正道各派,师父和七位师兄尽皆受伤,各派都差人到喜鹊山报告,他们都遭到了魔道进犯,唯独蜻玉宫至今没有音信,师父因担心师娘安危,我便偷揣了师父的书信,趁夜下山来,想给师娘送去。”

    颜墨啊了一声,喃喃地道:“那蜻玉宫……”

    不敢往下说了。

    任自飞道:“你既是从死神殿回来,可是去参与围剿死神殿吗?”

    颜墨微微地点点头,却不言语,眼中堕下泪来。

    任自飞急问:“那战况如何?玉烟师叔他们呢?”

    颜墨越发悲伤,哽咽了几声,嘤嘤啜泣起来,兀自不言。

    任自飞见她身体微有些飘摆,脸色更加惨白,便道:“你先坐下歇会儿吧。”

    过去扶着颜墨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解下腰间水袋,瘪瘪的,拔掉袋口木塞,竟是连一滴水也控不出来,自责道:“真该死!只顾赶路,竟忘了找个地方灌点水了。”

    侧耳一听,似有山泉潺潺流动,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水!”

    颜墨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她本不想让当今正道同盟的盟主伺候她,但实是虚弱至极,口干舌燥,急需补充水分,便由他去了。

    任自飞施展开飞行术,转眼便到了一条小溪边,给水袋灌满水,又飞了回来。

    颜墨定定地望着任自飞,道:“都说你天生会飞,我原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任自飞赧然一笑,道:“所以我叫任自飞嘛,来,师姐,喝水!”

    颜墨接过水袋,大大地喝了几口,感觉解了渴,身体也有了些力气,从袖口摸出一方浅黄色的丝巾,倾出袋中水淋湿,擦掉嘴角的淤血,道:“谢谢盟……任师弟。”

    任自飞道:“都是同道,师姐不必客气。”

    又问:“玉烟师叔他们呢?”

    颜墨咳嗽了几声,叹了口气,便把当日围剿死神殿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遍。

    颜墨今年将满十六岁,自小进入蜻玉宫修行,拜宫主郑挽澜为师,得师父偏爱,长进颇大,在同辈弟子中也算出类拔萃,所以此次围剿死神殿,师父有意让她建功,故拒绝了大师姐柒慕儿的主动请缨,而带她去,同时还带了七八个修为不错的师叔和弟子。

    原以为如此之众围剿一个无主之门的死神殿,一去必能旗开得胜,岂料千影夫人已料到了这一着,早早地联合魔道各派,在西沙大漠用幻影术幻化出一座高大的海市蜃楼,魔道高手隐于其中,对劳师远征的正道众人发出致命的一击。

    当时正道各派各自为战,谁也顾不上谁,蜻玉宫诸人被五个魔道高手围攻,师父和几位师姐为了护她突围,全部罹难,埋骨黄沙之中。

    待战斗结束,她再入西沙大漠,偏遇沙尘暴来袭,连一具尸骨也没找到。

    颜墨当时痛不欲生,已萌死志,欲拔剑自刎,因想到师父和师姐们爱她护她,若这般平白无故地死了,实是对不起她们。

    她当时虽然受伤严重,但尚能飞行,于是一路东飞,急欲回宫,没想到今晚大意,被那四个死神殿的败类盯上,艰苦一战,伤体难撑,又受了一次重伤,侥幸逃脱,被他们追逐至此,以为难逃魔抓,正欲以死保护清白,不想却遇上了任自飞。

    说罢,颜黑忍不住悲声大恸,道:“我当时起了贪生之念,所以听命师父突围逃出,此时才知,如此苟且偷生,与死何异?”

    任自飞听得惊心动魄,想到蜻玉宫的宫主郑挽澜已经仙逝,心中大为悲痛,他和郑挽澜有过一面之交,当日他继任盟主之位时,颇为忐忑,郑挽澜时时在他左右,给他鼓励安慰,教他不要紧张。

    他叫郑挽澜姐姐,她哈哈大笑道:“可别乱叫,我应算是你的奶奶了。”

    当时任自飞心想,奶奶是爷爷之妻,可是爷爷纵然常服喜鹊山的仙丹,也只是精神比同龄人好一些,而这位奶奶却为何如少女般青春美丽?莫非她是神仙?

    心念及此,任自飞心下更加自责,若不是自己一时起了妇人之仁,救了千影夫人,焉有今日之祸?

    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自己实是千古罪人,算什么正道盟主?

    简直比魔道还魔道!

    尤其是想起千影夫人临走时曾言,她已料到正道要对魔道发起进攻,他更是悔恨交加,为何不报与玉烟师叔知道,让他们莫要轻动?

    可是无论他如何自责内疚,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失神良久,道:“这么说,师姐你并不知道玉烟真人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颜墨点点头,道:“实不知情,当时到处都在战斗,分不清哪门哪派。”

    任自飞叹口气,道:“但愿他们能全身而退。”

    颜墨问道:“任师弟,魔道中人为何那么怕你?你和千影夫人的五年之约又是什么?”

    任自飞吞吞吐吐讲了自己如何杀死神魁,千影夫人如何去喜鹊山复仇,五行死神如何伤了师父和七位师兄,只是略去没说自己救了千影夫人一节,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五年之约是什么,好像是千影夫人交代过他们什么,我也是听到五行死神如此说,适才急中生智,便搬出这个五年之约吓唬他们,没想到竟成了。”

    颜墨道:“你方才说,魔道洗劫正道,只有蜻玉宫未知信息?”

    任自飞道:“是啊,所以师父才整日忧虑,可是他抽不开身,我便自作主张,替他送这一封书信。”

    颜墨哦了一声,没言语,心道,若非你自作主张,我今天便死在这里了,却道:“祖师保佑,望我蜻玉宫安然无事。”

    两人相谈良久,便在山林间歇息了一夜。

    天刚放亮,两人一起往北而去。

    颜墨身受重伤,不能飞行,所以两人便步行,避开繁华之地,专挑荒郊野外的一些偏僻道路行走。

    休养了两日,颜墨身体恢复了一些,勉强可飞,两人便从空中走。

    有了颜墨的引路,任自飞不必打听路径,行进速度快了许多,不日便到天河郡境内。

    一到天河郡,任自飞便松弛了下来,颜墨却越加面色沉重,她似归心似箭,急切想回宫,又似心里有什么顾虑,永远不想回宫。

    天河郡的百姓对蜻玉宫的人颇为爱戴,因有她们在此,魔道中人才不敢对此地有所图谋,是以此地还算繁华热闹,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人烟吵闹,似与萧条破败的外界隔绝。

    每到一处,颜墨便要找人问一问:“玉蜻宫最近可好?”

    当得到一个“不知详细”的回答,她便焦躁不安;若得到一个“魔道中人并未来过,蜻玉宫安然无恙”的回答,她又半信半疑,眉头紧蹙,实不知怎样才能令她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