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山谷遗梦 » 12:无声

12:无声

    房间内很安静,一个人已经度过很久,成为一种惯性!

    梦祭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一个人的生活让她的神经异常敏锐又异常迟钝。两极分化极度严重。

    清晨从睡梦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惊醒,情节已经记不清了,热闹的人群还没有苏醒,经过一天的劳累,只想多睡几个小时,等待上午工作时间的到来。

    雨点渐渐变小,狭窄的楼缝处有从远方透过阳光发出的黄线,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生命重来一次,她想,会不会考上大学,遇到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过上另外一种不同的人生?其实,她不后悔,也不想回到从前。

    她站在天台上观察夏日夜晚里满天繁星汇聚成的银河,还有广场上跳舞笙歌的人群。那天吃完晚饭已经半个钟头了,窗外落日的余晖尚未消失殆尽。此时,她观察到对面楼层有位美丽的女子正对着梳妆台梳洗打扮,她将所有的头发用淡粉色发圈盘在头顶,然后用一只闪闪发光的带钻发夹卡住头发,最后又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身上的黑色舞裙也随着身体旋转的力度跟着旋转起来,然后她又对着镜子将自己从头至尾打量一遍,才满意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绽开笑脸。

    她是一名广场舞教练,二十五岁,尚未结婚。家人朋友总是怀着积极而又热情的态度介绍一位又一位男士让她认识,希望她能从中挑选出满意的一位作为男友。但她于这些男士似乎并无中意者,依旧是过着我行我素的生活。她的主要工作是设计出广场舞的舞蹈动作,并把它们教给她的学员们。她白天躲在家里设计研究舞蹈动作,到了天色将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她换上她的舞裙,走向广场,她的学员们已经等候在那儿。

    此时的城市,和白天相比,多了几分静谧,少了几分喧嚣,放眼望去,色彩斑斓的灯和字幕不停地闪烁着,为这些冷冰冰的建筑物披上略显热情的外衣。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她走向人群,同时目光不停地四处搜索,仿佛在寻找什么人。人群中有人对她说,教练,昨天教的那支舞我们还不大会跳,你再给我们讲解一遍吧。好的,我先讲解一遍,然后再带领你们跳一遍。接着,她开始为周围的人讲解起来。

    昨晚的情形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当时,她正在给学员们做新舞蹈的动作示范,无意间,眼神往旁边一瞥,发现一双眼睛正在定定地看着她,那是一个男青年,穿着橙色短袖T恤和黑白条纹休闲短裤,二十初头的样子。男青年发觉她注意到了他,仿佛秘密被人发现似的,迅速低垂下眼睛。后来的一整个晚上,她发觉男青年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而她的眼睛只要看向他,他立刻就会垂下眼睛。这让她觉得惊奇不已,并且似乎引发了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某种隐秘的情感,而她则一向认为这种隐秘的情感是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从昨晚到今晚,她的眼前始终出现男青年的眼睛,以致她不能专心致志的设计舞蹈动作,而今天的白天也显得过于漫长,从早上她就开始盯着墙上的时钟,每过一个钟头她就要看一次,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她开始一心一意地打扮起来。

    但现在,她似乎还没在人群中发现他,渐渐地有点焦躁不安起来。忽然,她的眼睛看到人群后面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她的心跳顿时加快起来,为了确认是不是他,她一直盯着那个身影,终于她看到了他的全身,橙色短袖T恤,黑白条纹休闲短裤,并且发现他也在远远地望着她,她的心顿时放松下来,脚下的舞步也忽然轻快起来。整个晚上,她的心都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愉悦充斥着。

    但第二天,他却没有出现,尽管她怀着激动而又充满期盼的心情,希望再次看到那个身影,他却始终没有出现。她整个晚上显得失魂落魄,教授舞蹈动作时老是出错,别人和她讲什么,她也是答非所问,眼神总是漂浮不定四处张望。

    第三天也是如此。

    到了第四天,她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却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一看到他,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讲解时声音既温柔又圆润,时而又给人以抑扬顿挫之感;学员问什么问题,她微笑着和人作答。跳起舞来的时候,动作因过分用力而显得矫揉做作。

    第五天,他又来了,看了她一会儿,他似乎接了电话,此后,他一直在人群旁边打电话,没有再过来看她。而她的心便又从山顶跌到了谷底,她始终阻止不了自己的想象,他有一位妻子或是女朋友,在家或是在外地,此刻打电话来对他诉说,她很想念他,并且要求他也对她说想念她。这样想着,她的心越发不安起来,她甚至想走过去和他说话,向他倾诉自己的内心。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接着,她的心似乎变得坦然起来,我为什么不能听从内心的召唤,做我想做的事呢?她决定不再等待那个男人。

    到了第六天,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并且穿上新买的一条舞裙,让自己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要赏心悦目。她早早来到广场,并开始准备认真向学员示范舞步,她一下子看到了他,于是,她抬脚向他走去,然而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他的身旁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正挽着他的臂膀,而他,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她跨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她开了很大的音乐,跳起舞来。起初是慢的,然后越来越快。她的舞步有点凌乱。她的手在空中摆动,腿在空中飞扬。她在广场上旋转。她时而摔出左手,时而摔出右手,提起一条腿,在地上乱转。她从情爱中解脱了出来,她的身体越来越轻。

    梦祭在远处默默观察着这个女人的生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又一个人出去闲逛,旁若无人一般。无暇顾及别人的语言或是对话,她只是奇怪地静静观察他们脸上的神态表情还有皮肤的纹路形状。

    上午路过一家名叫御轩烤奶的奶茶店,店面的风格是小清新式的装潢,木质的桌椅垫上灰色海绵,可以休息可以蹭网可以避暑。

    音乐里回放一首经典老歌,时间就这样在等待中过去,没有语言。

    在音乐店等了一会儿,有两位穿黑色短袖T恤的中年大叔在买吃的,坐在沙发上聊天,外面的天气太过燥热,到了黑夜太阳下山微风吹过才能缓解。

    点了一份鸡蛋火腿鸡柳手抓饼,涂上番茄酱,还有一份红豆双皮奶。总共十八元人民币,尝起来味道很好。

    又去超市买了一块冰凉西瓜,喇叭的叫卖声在宣传打折信息,吸引路人前来购买。

    午后,到一家餐厅吃午饭。穿过长长的巷子,在一家小菜馆坐下,室内因为常年的磨损已经变得有些残旧。

    她对老板说,我要一份猪脚饭,十五元人民币的分量。

    她走到桌子边坐下,看着从窗口洒落下来的阳光,逐渐变得暗沉,转为阴天。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来。

    很快,广东老板从厨房端来一盘猪脚饭。免费送一碗香菜冬瓜豆腐汤。

    她静静地吃起来,喝了一口汤。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四方,天花板上的风扇不停地转动,街道边有穿着亮橙色环卫服的阿姨在拖垃圾车箱,每天如此,反反复复,觉得枯燥无味。

    接近傍晚时分,天色已经变成淡淡的灰蓝,洗完澡换上白色薄棉布镂空上衣和藏蓝色半身百褶裙,脚穿一双淡粉色花朵图案的竹质凉拖,出去吹风。走到楼顶天台,朝地下俯视,密密麻麻的车流连成一条细细的红线,在等红灯。

    不时会有汽车不耐烦的鸣笛发出警报。

    对面楼层有人在做晚餐,食物的沸腾声在空中游荡。

    楼下有小孩子互相嬉戏打闹的声音和一些在玩纸牌的大人。

    夜幕降临,她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穿过长长的巷子,走到马路中央,附近高处有露天地铁一闪而过的脸。

    一条长长的大排档亮起招牌,门外摆满桌椅,有许多人在吃喝瞎聊,不时发出大笑,在玩比赛喝酒。

    有时走到街道边上,她会突然地抱住街道边的电线杆看向远处的天空久久不动,像跟石桩似的立在那里。

    走进书店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去开水瓶放置处倒了一杯柠檬水,兑了一些热水,调和温度,这边的季节不像北方,夏天燥热的时间连续数月,冬天从来不曾下雪。

    回到房间,一时寂静无声,远方传来一首不知名的民族歌曲,应该是中老年阿姨聚集在楼下空旷处准备跳舞。

    窗前的绿萝盆栽已经开得很旺盛了,

    叶子被微风轻轻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