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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三千三一个月吗？

    是三千三一个月，怎么跑了这么远呀？哎，你看过他户口本吗？

    我没看过他户口本，我看过他身份证了。

    你傻啊，现在好多身份证都是假的。

    那我有什么办法啊，你见谁拿户口本出去招工的呀！

    我也没见你整天拿户口本出来啊。

    哎，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你好像不太向着我呀？

    本来就是嘛，整天疑神疑鬼。他能把我们全卖了呀。

    那什么事得有个准啊。你没听过把人卖到煤窑挖煤的，一挖就是一两年。

    你就放心吧，你这身材挖煤的可能性很小，应该去采茶，就算卖啊，也应该是卖到茶园里去。哎，师傅，放点音乐行吗？

    师傅划了车按钮，班车从山坡隧道驶出，细小的灰尘颗粒在空中飞舞，留下一块空荡荡的白光，连绵不断的树杈在路的两旁整齐后退，平平的绿色田野映入眼帘，林接听电话，从人才市场找的女大学生当然都是人才，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你们准备一下啊，就这样。

    一不留神班车紧急刹住了，透过最前方的车玻璃，一个背着麻质草帽的小孩骑在一头老水牛身上，缓慢的穿过羊肠小道。车上的女大学生们顿时来了兴趣，划开车窗玻璃，将上半身探出头来欣赏着水牛的体态或者小孩的勇敢。她们欢呼雀跃的大笑着，牛，你看，牛。这是真牛，吃的可是草，挤的可是奶。这是水牛。水牛怎么了，水牛也得挤奶啊。哎，你有没有常识啊，水牛是用来下水的，奶牛才是用来挤奶的。牛都没见过，真逗。我本来就没见过真牛嘛，我只吃过酱牛肉。吃过就算见过了。

    山茶闻名，花酒飘香。经过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目的地茶场。当地的居民已经戴着草帽等在那里，为刚来本地的女大学生们接风。她们下了班车，提着行李摇摇晃晃的走进去，那天太阳很大，应该刚好是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林站在前面，对她们说，姑娘们，这就是咱们茶场啊，咱们采的茶呢，全部都集中在这儿。还没说完，王立马跑到前面去问林，你好，请问厕所在哪儿？林指了一个方向，她们大部分都朝那边跑去，小孩子们爽朗的笑声在整个茶场响起，黎雁站在一旁，看见他一脸尴尬，便说了一句，大头领导在前面说着话呢，难道你们就不能忍会儿？她们只好又退了回去，等待林将话说完。他说，你们采的茶呢，到时候就集中在这里筛选过秤，等下会给你们做一个简单的培训，知道该采哪些不该采哪些，就行了。然后又向她们介绍了茶场的会计黎雁。以后就由她教大家采茶。

    林将她们带到山头茶园，在人工制作的简易黑板上用粉笔向她们描述采茶的知识。他在前面一个人大声说着，每年春节第一拨芽茶尤其珍贵。我的意思就是说呢，要仔细，咱不能急于求成。这个呢就跟那个做人的道理一样啊，你看有的采茶工啊，贪图量大，把那个次品采来，这样双方都受损失。但，你们不会啊，你们是，都是有知识的，受过高等教育城里姑娘，有素质。那行，就这样，你们把那个行李啊，放回宿舍，休息。

    黎雁领着她们回到茶场宿舍，房间很简陋但也算干净。一进房间就开始挑选睡哪张床了。女孩们将床单铺好，偶像海报贴墙上，手里端着小金鱼缸，还带来自己养的小兔子放在床上，化妆品倒了出来。原本空荡得有些清冷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充满活力。

    下午茶场外面没太阳，天气阴沉。工人们都在分工合作，有的在架子上的筛子里倒茶叶，准备晒晒。有的在仔细称刚挑选出来的茶叶斤两。女孩们在一边排队领竹筐和蓝白色青花瓷图案头巾和茶衣，梦祭问林，我们是否去采茶。他回答，是，但是得先去一个其他地方。女孩们跟随当地工人去了某个山头，有人正在进行茶艺祭祀，他用手掀开用红布遮盖住的茶器，用勺子舀了一勺茶叶到一个透明圆形玻璃容器里，黎雁向大家介绍，清明前的第一捋茶叶，被采茶人视为生命的东西。这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西路源头的水，是从泉眼中直接接出来的，祭祀茶坛，要用最好的水泡最好的茶。是有讲究的。传说中玉皇大帝来到这里，他拔出宝剑插在地上，后来，就变成茶树了。祭祀完后，林吩咐她们可以采茶了。

    还没有签合同呢？梦祭说。什么合同？林回答。当然了，我们大老远过来给你打工，不签合同怎么行呀？谁给我们保障呀？我呀。

    是这样的，签合同包括很多内容的。我们爬上爬下，买个保险是应该的吧，对啊，我们饭菜是个什么标准，我们几个还得商量一下呢！每天工作几小时，是一定要搞清楚的。还有，记住，虽然我们过来是给你打工的，但是我们地位可是平等的，签合同是天经地义的。

    黎雁回答，山上的茶叶一天一个样，每隔采一会儿，价格都会不同的。

    这个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抓紧时间的，总得按市场规矩来吧。

    林在山头上蹲着拿个记事本忙着合同的问题，女大学生们在他身旁转成一排。合同签完了，姑娘们开始工作了，来到茶园，黎雁站在她们前方正对着她们，说，这个就是芽茶，待会你们要采的就是这种茶叶。这个是一芽一叶，这个是一芽两叶，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待会儿看我就可以了。做人就跟采茶一样，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在茶园采茶遇到来巡查的村长和林还有他们从城里请的记者。村长向她们打招呼，说来采访她们，进行村里文化宣传。他说她们愿意来这里打工，是件好事情，也是件新鲜事情，应该好好的宣传一下嘛！现在，农村人都往城市里跑，你们却从城市里来到我们这，支援农村的建设，让我们有一种希望。你们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一个女记者走到女孩们身边，拿出设备采访她们，问最前面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你好，请你跟我们谈一下你来农村打工的感受好吗？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又说，嗯，那个，今年收成挺好的！说完躲到一边。记者又采访她身旁的梦祭，梦祭说，我觉得这儿挺好，空气也好，山清水秀挺漂亮。

    据了解，你是一位大学生，怎么愿意来到农村呢？当时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是这样的，现在城市就业很困难，哦，我是指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当时来的时候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这么漂亮，又山又水还有茶园，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采完茶叶，回到茶场，黎雁站在桌前筛选茶叶，后面姑娘们排成两条等待筛选。轮到梦祭检验的时候，茶叶被火烧掉了。因为不合格。黎雁说，青草按十元算，芽茶按二十五收，你采的那些都不合格，我照价赔偿是因为你付出了劳动。说完大声对后面的女孩们说，请后面的不要再拿不合格的来充数。下一个。还是请大家挑选一下再送上来吧！

    周六，姑娘们没有去茶园采茶，在宿舍外的空旷处洗衣服晾衣杆上晾衣服，林的妹妹向梦祭叫喊为什么她们今天没有上班。姑娘们来到林家门口，说按照国家法定节假日规定，工作五天，休息两天。还有一种方法，他算她们加班，给点加班费不就行了，如果，她们愿意的话？林直接转身进了屋一句话也没说。

    梦祭在村里摇摇晃晃的走着，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问身边附近摆地摊卖瓜的草帽大叔，问他，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大叔回答她，山上有个寺庙，茶的老祖宗就在那里。那您能告诉我那个地方的地址怎么去吗？朝那边上头走，有条河，一直走，就到了。梦祭微笑说了声谢谢，就朝那边路上走去。

    一路上大部分都是绿色的草和树，山间的河水里躺着不计其数的鹅卵石，在水流的打磨中变得圆润透亮。她蹲在河边摆弄了一下石头，又站起来朝前走，抬头看见了那座寺庙，需要爬几层阶梯上去，她一直朝前走，走进了那扇寺庙的大门，寺庙内有一面湖水，湖水中央有个亭子，两个和尚坐在边上阅读佛经，梦祭走过去打断了他们，她大声问他们，您好，请问这儿是茶祖宗的地方吗？见梦祭过去，坐着和站着的和尚连声说道，阿弥陀佛！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里只是个小寺院而已，中国的茶文化源远流长，谁能担得起茶祖宗的称号呢！可是，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呀！那是当地人给的美誉吧！还是请施主品尝下本寺的茶，施主既然远道而来是缘分。说完老和尚准备出茶具，年轻和尚打了一桶水过来，老和尚坐着用热水清洗茶具，然后拿出茶叶准备制茶。制作完后给梦祭递过去一杯。他边说着，第一口先是闻香，不要急于喝。梦祭喝了一口说，谢谢您，我还是第一次喝茶喝出甜味来了呢！这茶真了不起。老和尚说道，茶有各种茶，不可有高低贵贱之分。茶中有水，水中有茶，茶与水的结合就是洗净铅华的过程。一片茶的水中舒展，人的心境自然也就舒展了。梦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和尚送她下山，他们相示朝彼此鞠了一躬。梦祭走下了阶梯，又回头去看，挥手告别，年轻和尚已经进去院内，身后空无一人。回去途中，梦祭迷了路，在山路间一直来回兜圈子。一直到天色渐暗，还是没有走出去。直到晚上的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回复手机那边传来的声音，说自己迷路了，很害怕。林喊了几十辆摩托车，开车去了那片山路林中，到了之后，他停下来问梦祭，能否看见机动车的灯光。梦祭哭泣的说着，什么也看不见。林说，大家伙合起来喊一下。然后几十个人就全都喊了起来。林抬高音量说，如果你害怕就唱歌。梦祭蹲在漆黑的一颗大树下，唱着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林打着手电筒照着蹲着的梦祭，梦祭看见他，然后就坐林的机动车回茶场宿舍去了。林的母亲和妹妹给梦祭送去百家茶，对她说，这是我们这的百家茶，把这个泡茶喝了，驱驱寒气，就没事了。

    哎，这你男朋友啊，长得真够环保。属于无公害内容，搁哪哪放心。一大群女孩子在宿舍上网聚成一堆聊天。什么叫做安全感，哎，你懂不懂。梦祭和林在另一旁摆弄着茶叶，他问梦祭，有没有男朋友，梦祭羞怯的微笑，干嘛，想追我？林故意说，没事，随便问问。梦祭又说，哎，你在网上卖过茶叶吗？林回答，没有啊！

    大家在茶场排队筛选采摘的茶叶，一辆车子又载着客人进入这个村子，车子停了，下来三个男人，他们其中一个是村里的干部，还有一个是外国人，其中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问道，请问哪位是迷人小蟑螂？梦祭不好意思举起手来，他走到她跟前，听说，你们有种茶叫女儿香是吧？梦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个西装男人和外国人用简短英文交流着。

    梦祭回到房间，脱掉外套，她同学帮忙给她换上中长款蕾丝淡黄色无袖旗袍，盘起长发，手戴一个淡白黄色玉镯子，脚踩黑色细跟高跟鞋。然后走到茶场某个会客厅，立即进行茶艺展示。房间的人有外国客户，同学，还有村里的老员工们，大家纷纷屏气想要体会这看起来神圣的一刻。梦祭由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气定神闲。她坐在茶艺边的椅子上，她向林开口，林，你能帮我拿个大茶壶过来吗？茶壶拿过来后，梦祭站起来，用手朝茶叶壶里抓了点茶叶放进大茶壶内，将开水瓶向大茶壶倒出热水，水流冒着热气顺流而下。梦祭坐下来开口道，有人说，茶与水的过程是洗净铅华的过程，茶中有各种水，水中有各种茶。而好滋味的茶是可遇不可求的，记得，有一次我在山里走失了，周围都是黑乎乎的，没有一两滴灯火，仿佛全世界就我一个人。当我被救回来的时候，有人送了这个叫做百家茶的茶叶，很显然，它是从上百个不知道是从什么家里搜集而来的，我用心的品了一次茶，品到了之前从未品到过的滋味。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茶叶。说完她站了起来，边说着，所以我自作主张，给它改名为女儿香，在网上推广。她走到外国客户面前，将裹在腹前的茶杯递给外国男人，他喝了一口，连连称赞，对身边的西装眼镜男人用英文交谈:Goodnice！就这样，生意谈成了！

    大晚上的，林用机动车载着梦祭在山路上兜风将她带到一块围起来的湖水河，他问她，暑假结束后，你打算去哪儿，梦祭回答，当然是回家啦！林停了一下，又鼓起勇气说，人说，这儿是仙女的一滴眼泪，传说，同年有个仙女，她在这洗澡，结果被茶农碰见了，然后，她就嫁给这个茶农了，后来，上天就惩罚她，说她辱没门风，她临走的时候掉的一滴眼泪，就变成了现在这块天池了。后来，这的茶叶就长得特别的美，开得特别的好。

    姑娘们在对面山头茶园采茶，这头是林的家，他妈和他坐在门口空旷处，正在修剪菜枝。她妈苦口婆心对他说，你的事我也不搀和了，这乡下人是乡下人，城里人是城里人。这乡下人再怎么学城里人也就学个儿皮毛。这乡下人啊，是真正影响不了城里人的！林开口回复，我爹说，和城里人隔的再近，心也是远的，是这样吗？他妈回复，我也没有和城里人呆得近过呢！过了十几秒左右，林语重心长地回答，我也没有。

    车外的风光多么的明媚，车内的笑声格外的脆。盼望啊，盼望啊。两个月后，暑假结束。

    女工们准备从村庄回省城学校，茶场宿舍的东西物件都被清洁一空，全部打包带走，女大学生们上了停在茶场边外的马路过道上的班车，前来送行的村民聚集在此，一片人声鼎沸后只剩下寂寥的灰尘颗粒和班车尾气的呼啸声。黎雁也跟着收拾行李准备去城里打工。林打开茶场宿舍的门，屋内一片空旷，他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村长来到林家，对他妈说，姑娘们一走，心事重噢！他妈立马说，那你说怎么办？村长拿出记事小本子查找号码打了个电话给班车师傅，让他先将班车停在原地，不要朝前开了，他们决定开车去拦梦祭的班车。

    班车在半山道上等了有一会，林赶了过来，从班车后方走到前方，用双手捧着嘴，没有声音的透过车窗玻璃朝车内的梦祭大喊，同学们滑开车窗玻璃看着热闹，梦祭下了车和林拥抱在一起，然后班车朝前开走了。

    他们两人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