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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6

    当父母和姐都睡下以后,我却失眠了,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走上了天台,

    村里还有很多家亮着灯,四处除了狗叫的声音,其它的动物仿佛都冬了眠,

    我觉得这些狗比日常兴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主人们的归来,家里变得热闹了起来,亦或许是主人从外地赚了钱,给它们带回了礼物,使它们更加忠心耿耿的守家?

    我双手撑在围栏上,抬头望天,夜空是璀璨的,因为有星星点缀,在众多的星星中,偌大偌小、偌暗偌明,

    这不就像我们现在这些无数求学的农民崽,有优秀的、有差劲的、有聪明的、有愚蠢的、有洒脱的、有苦熬的,而我自己又算哪一颗?

    此时一道亮光向西边划过,落在颜公岭的后侧,消失匿迹,或许,我就是这颗陨落的流星,想努力、想坚持、想逃脱,但最终摆脱不了跌落到不知何处,

    我还是双手合掌,许了一个愿,因为听说当看到流星划过立马许愿,就很灵验,但愿自己的学习能够赶上。

    春节前的最后一次赶集,是天妃镇一年最热闹的时刻,

    游子归乡,家人团聚,逛一趟集市、买一身衣裳、办一次年货,

    母亲提议去照相馆拍个全家福,我和姐姐高兴地换上了新衣裳,一家人早早赶到集市,

    真可谓人山人海,圩坪路口最显眼的地方摆满了家家必买的对联、灯笼、门神,

    在我的记忆中,镇里唯一的那家照相馆已经开了好多个年头,父亲说跟他岁数差不多,

    但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记得跟小哥一起卖泥鳅路过的时候,我们在外面瞅了好久,差点没把吃糍粑的钱用来照相。

    一家人终于挤到照相馆,发现前面有好几家在门口排队,跟我们一样,也是来拍全家福的,

    父亲便提议先去吃豆沙糍粑再过来,我和姐姐开心的不得了,这可是我们的最爱,想起来就流口水,

    可到了糍粑摊我们又高兴不起来,整个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难怪天妃镇流传着一段话,

    “回来了啊!”

    “回来了。”

    “去吃豆沙糍粑没?”

    “去了,一下车就赶过去了!”

    这就是在外游子们最惦记的家乡美食。

    父母让姐在那排队待会打包带到照相馆,他们便带我先去购买年货了,

    面对玲琅满目的商品,父母是转了又转、挑了又挑、问了又问,一公里长的集市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走了三趟,而且是在人挤人、车挤人的情形下,任何东西都要货比五六家,

    我一开始有点不理解,直到看见父母挑选东西时那裂开的双手,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包了一层又一层塑料袋的旧钞票付钱时,

    我的眼泪开始打转,本想买烟花的念头瞬间熄灭,无比喜爱的新衣服穿在身上也浑身带刺,

    看看父母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在自己开始记事的时候就有了……

    当我们一家人蹲在照相馆外面吃着姐姐排队买来的豆沙糍粑,我强忍自己的贪婪,吃了两个就说要去上厕所,然后把剩下的分开挑给了父母,谎称自己早上吃多了饭,肚子不舒服,撒腿跑开了,

    等我回来,父母和姐已经在里面摆好姿势,招呼我赶紧过去,父母坐在前面,我和姐姐站在后面分别扶着他们的双肩,

    当我低头之际,看到父亲光秃干涩的头顶和母亲蓬乱满鬓的白发,再抬起头听照相馆师傅喊“笑一个”的刹那,我强忍着笑了,瞬间定格在皮笑心伤的画面……

    到了家已经过了午时,母亲把东西放下后问大家还想吃点什么,大家一致提议煮点面条解决,

    母亲于是进了厨房,我和姐姐则跟着父亲整理起刚买的年货,父亲首先从袋子里拿出几盒烟花递给我,

    “满崽,知道你最喜欢玩这个,不过一定要小心,放的时候不能对人。”

    我感动的接了过来,诧异着父亲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

    “谢谢爸!”

    父亲随后又从里面房间拿出三本书送给姐姐,

    “这是从外地的书店买的,之所以选择今天给你就当是春节礼物,一定要加油,给弟弟做好榜样!”

    “谢谢爸,这套《平凡的世界》语文老师很早就推荐我们看,我还到处找同学借都没借到,我一定好好看,我和弟弟一定会努力的。”

    寒假里,姐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把这套书看完,然后转交给我,而我花了整整一个学期才看完,

    不是不喜欢,而是被路遥所描述的少安和少平的经历而牵绕,边阅读、边品尝、边感受、边回味,导致自己反复回过头去看,

    也是从这套书开始,只要心情不好,我就会找一本书,在里面寻心灵安放之处……

    “来来,吃面了,”

    这时母亲端出了两个海碗放在桌上,

    “你们俩姐弟先吃,不够还有,”

    我凑近一看,每个碗里飘着两个荷包蛋,这时母亲进厨房又拿了一个小碗,里面是豆沙糍粑,

    “满崽,你没吃完的豆沙糍粑我给热了,你这么爱吃,不可能只吃两个。”

    我和姐执意要等父母一起吃,进厨房拿了两个碗,从海碗里各挑一个鸡蛋再夹满面条,并在小碗里夹了两块豆沙糍粑,替给他们,

    “也罢,他爸,来,一起吃。”

    一边吃,大家一边聊起了除夕的安排……

    除夕,天刚刚露白,小姑丈就骑着摩托车拉来5斤猪肉、2条猪血灌肠及部分猪内脏,他四点钟就起来杀猪,没等拉去集市就被村里人买得差不多了,幸好提前留了些。

    吃完早饭,满满也上来帮忙,父母就开始忙活,搭灶、劈柴、生火、烧水,摆扣肉、包卷圆、酿豆腐、炖狗肉、蒸米粉肉,杀鸡、鸭、鱼,洗青菜、包饺子,炸糍粑,

    农村里即便日子过的再拮据,除夕夜的菜不能应付,总是要把这顿整丰盛,蕴意来年能够过上好日子……

    我和姐姐则把房前屋后打扫了一遍,同时还整理了家里的农具,把它们摆放到各自位置感觉也在庆祝过年,

    菜可以上桌了,爷爷奶奶从老房子那边下来,我和姐姐急忙凑过去,嘴巴比平时甜很多,因为知道会有压岁钱,

    开饭前母亲和奶奶一起从房前到大厅再到灶台分别祭拜天、地、灶,观音菩萨和家里的祖先,点香、烧纸、倒酒和鸡汤,

    边祭拜边念念有词,听到更多的是保佑我和姐姐能够考上好的大学,于是我和姐在鞠躬作揖时显得无比的真诚,

    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一桌,好不丰盛,十二道菜按照由荤及素、从里至外、由大到小的顺序摆放,

    父亲带头向爷爷奶奶送上了新年的祝福,然后提议大家一起干杯,大人喝着村里家家会做的“仁德酿”米酒,而崽们则倒上了可口的健力宝,

    此时外面的烟花炮竹声不绝于耳,电视里也响起了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的声音,爷爷奶奶感慨到,现在的日子真的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