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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医弟子

    竹屋日影,孟冬晨微。

    林易最终选择顺了李九针的意,对其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礼。既是跪拜授业的师父,又是叩谢救命的恩人。

    看着林易应了下来,李九针的脸上似回光返照的一般的浮现出了一抹微红,但是因毒已深入骨髓,转瞬便黯淡了下去。

    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他要趁着时间,尽一个师父应尽的传道授业之责。

    从晨到暮,李九针以最快的速度为林易说明自己医术的精要。至于识药辨性之类的入门之事只能跳过了。

    林易确实天赋不错,再加上脉门大开,短短数个时辰,在行针定穴方面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唯一差的,还是对医理的理解。不过这种事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了。

    日暮西沉之时,李九针似斜阳西去,精力不复。可他却仍坚持将自己一身的内力尽数传给了林易。虽不能十全,但六七却是足实。

    林易看着传尽内力的李九针如满山丘的枯草一般失去最后的气力,心中顿是宛如刀绞。

    自小父亲因军中事务少有陪伴,再加上又切实经历生死。他对这个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又给予自己一切的师父,心中除了无限的感激外,还有一股难以言表的依赖。

    而下看着李九针,进出气少,目光涣散,他的心可谓是比针扎还疼。

    “你,从死中来,向死而生。以后行医走江湖,也免不了游走生死之间,不用感伤。”

    李九针强撑起身子,盘坐在地上。想着与自己斗了半生的人输给了自己,又看着衣钵传承有望。人生如此,无有遗憾,夫复何求?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九针先是轻笑几声,继而抬头大笑连连。那洒脱满足的笑声自山丘而出,飘散在陵水之上,回荡于苍山之怀。似这天地间,自是独有他一人傲然。

    “师父!”

    林易嚎啕,跪俯在李九针面前,泪眼婆娑。

    晚秋的江风漫步上了山丘,因悲戚而停留。风中的落叶驻步盘旋,似欲将这山丘作为残体最后的归宿。满天的星光被风带来的乌云遮盖,纵使皓月的光也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林易一直守到了天明,方才在这山丘之上为李九针寻找起墓处。

    坐南朝北,背阳向阴。林易只懂这几个定墓穴的字。亲自去利州城里找来棺椁、碑石,顺带看了下自己待了十七年的家。林易将李九针和自己都葬在了这山丘上。

    守灵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林易寸步不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易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

    第四天,当林易正在屋内拾掇钻研李九针给自己留下的医理之时,一阵连绵不绝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直接将林易给惊了住。

    待林易走出去时,只见一名六尺有余、体态微胖、身着粗布衣服、年约而立的男子正跪俯在李九针坟前泣不成声,甚至哭着哭着还将自己的脸贴在碑石上。

    林易大致猜到了来人,当他已然走近之后,那人方才猛地反应过来。

    “你是谁?我师父怎么会死?”

    那人大声喝问道,悲伤的眼中竟是带着极力遏制的怒火。想来要不是林易在碑上写了“先师李九针之墓”七个字,恐怕对面这人就直接出手了。

    “林易见过师兄。”林易笃定,眼前这人定是自己的师兄金大耐,所以直接拱手抱拳行礼。继而又道:“师兄稍等。”

    话毕,林易便进屋将李九针给金大耐留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金大耐细细看着李九针所留,又看着那柄短刃,悲伤更甚,抱着墓碑几近晕厥过去。如此到了晚上,方才停下。

    入夜之后,金大耐只是跟林易说了几句之后,就让林易先自钻研李九针留下的医术,继承衣钵。他则继续守在李九针墓前。一连过了七天,他方才从悲伤中走出。不过当他再次起身之时,本满头黑发的他竟是生了两股指头粗细的白发。

    “师父知我却不该瞒我。我要是知道师父命不久矣,又怎会为节省路费而在路上耽搁这么长时间?”

    金大耐一直跟着李九针在一起。在李九针奔赴利州寻求治疗瘟疫的办法时,差他进京探望故人。现在金大耐是无比后悔自己不该为省下银子而从雍州走路赶来。

    “师兄节哀。”

    林易也寻不出其他的话安慰金大耐。毕竟他自己心里也知道,相比于自己,李九针在金大耐心中已经是如父一般的角色。

    金大耐不语,只是看着林易,最后缓缓点头。

    “我天资愚钝,不能继承师父医术。幸亏有了师弟,不然师父必留下遗憾。”金大耐顿了顿,将一本书从怀中取出递给林易,道:

    “这是师父十年前机缘所得的当世奇经——阳玄经。

    据师父说,阳玄经练至第九重,能御当世所有武功。不过此经实在是难以修炼,师父花了十年时间,去旧开新,也不过才练至第七重。至于我,资质愚钝,即使师父在世时悉心指点,至今也不过堪堪练至第四重。”

    金大耐毫无迟疑的将阳玄经给了林易。阳玄经虽然珍贵,但在他的心里,此时的林易已经是他最亲近的人了。再说林易肩负衣钵传承,他便更不能让林易有了差错。

    “师兄这,”

    “拿着吧。”金大耐一把塞给林易,“等你将阳玄经内容都熟记之后,就把他烧了。”

    “为什么?”

    “我一路来也听说了江湖上的事,杀害师父那伙人应该跟月前武林上发生的一件大事有关。现在武林上这团水已经被人搅开了。我们在没有能力守住这阳玄经的时候,最好将它毁灭,免得一不小心助了歹人。”

    金大耐言语之间也有些许不确定。可一想着自己师父从来不掺和武林之事还被人杀害时,他就觉得这天下就没有什么好人,可顾忌着林易,他的话也不好说的那么满。

    ……

    本来林易计划着一把火烧了这草屋。可金大耐说着等为师父报了仇,以后他还要在这山丘上为师父守墓。至于仇人是谁?金大耐目前也只有一条线索和一个猜测。

    线索是蜀门的七日散。蜀门七日散无色无味,珍贵无比。但卡着这线索往下摸,难度不说,还很容易断。

    至于这猜测,那就不得不说那在月前轰动武林的大事了。

    据说,当世武林顶尖势力剑冢的当代侍剑者侍剑老人,在与人交手中受了重伤,事情真假且不说。只说这侍剑老人几近半甲子于天下无敌,而今竟有人能伤了他?整个武林自是哗然一片。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事,而是剑冢放出话来,只有有人能治了侍剑老人的伤,剑冢将奉上天下第一剑作为酬谢。

    “剑谱吗?”

    林易疑惑,可金大耐也不知道是剑谱还是剑法。但是剑冢执整个武林牛耳百载,近十来年虽然有北二十一道林魁首王家与其分庭抗礼,但是作为整个武林剑法第一的实力,其无论是兵器还是剑谱都足以让人心动。

    不过林易也明白了金大耐说这话的意思。剑冢高手如同云影,但是能让整个武林忌惮的莫过于侍剑老人。侍剑老人一死,压在整个武林人心头的大石自是去了大半。

    血医李九针医术之高明,江湖皆知。再加上此次又解决了瘟疫,更是声名鹊起。那围杀之人,若不是见不得剑冢好,便是不希望血医的名更高。

    定了大方向,金大耐带着林易就准备先去蜀门。虽然七日散线索极其微小,却也不能就此忽视。不过在此之前,林易先自去了趟苍南县,继而方才和金大耐顺陵水南下。

    江风瑟瑟,乘着竹排南下。竹排踏着水花穿行于两山之间,时快时缓,兜兜转转不过几个水湾之后,利州城便彻底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林易心中不免复杂难受些许。十七年未曾出过利州,这一走,也不知归期何日。

    ……

    蜀门分为五绝和青城两派。两派一剑一毒,共同在整个武林闯下偌大名声。不过两派虽属同门,但门派却不在同一处。

    为了寻找七日散的线索,林易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立冬前到了五绝派所在的绵州。

    “两壶茶水,一盘腊猪颈肉,再来十个猪油渣包子。”

    路边小店前,金大耐直接招呼道。

    “这猪油渣包子可是不可不吃的东西,不仅比猪肉包子便宜一文钱,而且油多味美。师弟你多吃两个。”

    金大耐一手抓起一个包子,大口一咬,包子便只剩下个小月牙,然后一手猛灌一口茶水,茶水便裹着包子在嘴里打了个转,顺着喉咙就滑了下去。继而他又夹起一片筷子厚的腊猪颈肉,咂咂几口,满嘴油光。

    这一路赶来,水路一半,陆路一半。金大耐不舍得租马匹,也是为了锤炼林易对内力的运转,硬是带着林易一路提着轻功到了此。

    此时,看着金大耐吃着的模样,林易肚子咕咕,也不由抓起一个猪油渣包子。

    入口一瞬间,那被炸过的猪油残渣就像是在牙齿间炸开一般,香味直窜后鼻的同时,油渣香味直接覆盖味蕾。一口茶水后再吃一片腊猪颈肉,肥瘦相间,配着烟熏味道、腻中带香,吃得唇齿留香。

    不过半刻钟,桌上便再无余物。金大耐喝着最后一碗茶水,道:“师弟,要不要再吃几个,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师兄你不吃了吗?”

    “师父生前曾教导我,要想长寿,切记暴饮暴食。七个包子正合适,不能再多吃了。”金大耐摇了摇头,便吩咐店家道:

    “再来三个包子,两壶茶水。”

    “这师父生前也说过,多喝水,有利于促进血液流转。”金大耐接过茶水,笑着补充道。

    林易也只好点头,不多说一句。可是没想到自己这包子还没上,就被新来的一人挡住了。

    “老板,这包子我要了。你再去后面给他们捡上三个。”

    那人身着灰色衣服,带着一把长剑。年龄看着虽然不大,但是脸上和眼中全是江湖气。

    “这位客官,蒸笼上只有两个了。要不我给你换个新鲜的猪肉包子?”店家有些为难?

    “你说什么?我堂堂京南第一剑道高手,吃个包子还有跟你打商量?”谁知那人一把抓住店家的衣服,恶狠狠的叫嚣道。

    “店家,先给他吧,我不着急。”

    见此,林易主动开口。他心里虽然十分鄙夷这种人,但是却没有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哼,你倒是识相。”那人松开店家,不屑的看着林易,“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眼力见,你倒是不错。”

    “谢过客官,这饭钱给你少三文。”

    店家见林易解了围,顿时喜上眉梢,放了包子给那人就紧忙去了后厨。

    “呵呵,如此于斯斯小店狂悖之人,焉敢前来挑战?岂不辱我?”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天边传来,声音落毕之时,一名提着长剑的青衣男子就立在了店外的旗面杆上。此人双脚轻立旗杆之顶,微风吹动衣角,独是一风华无双之剑客。

    “放你娘的屁。我要是没吃饱,不是让你占了便宜?”

    那人把三个包子几口吃了,又提起茶壶猛灌几口顺下去。继而将一锭银子丢在桌面上,道:

    “店家,那一桌的我也请了。剩下的赏给你,也免得损了我京南第一剑的名头。”

    话一说完,所谓的京南第一剑便提着剑便蹭蹭几步上了房顶。虽然看着脚下没多少劲道,轻功差些,但是却做到了高度与那青衣剑客相对而立。看着两人的阵势,饭店的客人就只剩下林易一桌了。

    “师兄,他们这是?”

    林易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阵势,不免好奇。

    “新剑客想借挑战武林上名头早起的剑客来显示自己的实力。”金大耐让林易抓紧时间吃,对眼前这种事见怪不怪了。他看林易好奇不已,又指着那青衣剑客说道:

    “这人是青城派的李青峰,蜀门双绝之一。一手青城问天剑法已是登峰造极。在整个武林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前十的剑法高手了。”

    金大耐声音不大,但是那李青峰却似乎是听见了。他看了眼金大耐二人,微微点头后却是没有再过关注。虽然对面这人给他的危险性不大,但是身为剑客,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得全神贯注。如此,方为剑客之道。

    “走吧,不耽搁他们。我们也还有事。”

    金大耐也察觉到了李青峰的目光,再者他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就引着吃完的林易准备离去。

    不过走之前他又返回了一趟后厨。林易以为他是去给饭钱,谁知道却是又带了两个包子出来。

    “那人给了五两银子。太多了,我再拿两个包子对当对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