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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声名鹊起

    话说正是应了消息传个百千里,只需一嘴皮的理。

    五绝派发生的事不过数天就传遍了了整个江湖。与之一同的,还有血医李九针驾鹤西去前收了关门衣钵弟子的消息。

    比起五绝灭门,李九针死前收的衣钵弟子倒是关注点更多一些。在整个江湖,血医的名头可谓是与剑冢的剑、洛阳王家的刀不分高低。再加上李九针行医讲究个随意,杀人和救人只是一念之间,更是为其名声增了几分传奇色彩。

    这次李九针灭了猖獗剑南剑北的瘟疫,那名声就更不用多说了。可在这关头,李九针被杀了不说,其四前收的衣钵弟子竟然和其大弟子没了五绝派的满门。稍微鼻子尖一些的,倒在这中间嗅出了不同的味道。

    此时,一城中茶楼坐满了人,其中一桌更是被围了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看中间那人唾沫横飞如溅石之水,怎也是个会点说书技巧的溜嘴皮子人。

    “郑老三,你他娘的不知道别在这瞎扯。五绝派真要有实力对血医出手,何必挑在这时候?”

    一名三十上下的汉子一巴掌排在桌子上,话语倒是引来了数人附和。

    郑老三见着被抢了风头,却也丝毫不见着急。只见他胸有成竹的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杯子,袖子轻轻一抖,如文士般的对叠筒袖子,用手一捏,方才开口怼了回去。

    “你个大老粗懂个屁。剑冢侍剑老人不行了,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整个江湖,就只有血医能救。卡住血医又挟住血医衣钵弟子对谁有利?当然是用剑的门派,整个江湖各大派,除了剑冢,就剩下个漠北剑庄和蜀门青城,这理还要细说?”

    说完话之后,整个茶馆都陷入安静。就像是生怕被人盯上一样。

    “胡言乱语!”但短暂沉默之后,一名帘子后坐着的年轻人拍案而起,“我蜀门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你在这里煽风点火是什么意思?”

    说话之人正是李青峰。在他身旁还坐着两名中年人。一人正是那毛玉才。另一人身着一身儒衣,面色平静。就是李青峰开口时也未见的面色有丝毫变化。

    本来他们是坐在茶楼一角,加上帘子隔着本来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对。但是李青峰这一开口,倒是瞬间引茶楼的人循声看了过来。这一看不要紧,听着旁人的议论声,郑老三不由得脖子一凉。

    那中年人不是他人,正是青城派的邓九章。

    自从年前五绝派被灭门之后,青城派不仅通传武林各大派,还将林易和金大耐二人之画像给放了出来。显然是已经认定林易二人就是灭门凶手无疑。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邓九章今日也出现在了渝州城。

    这可真是玩啥庄家都大半点,点子背到家了啊。郑老三心中想着,人恨不得原地消失。毕竟像他这种江湖老油条,哪会觉得江湖上会有善茬。得罪了名门大派,人家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一人见此开口缓解气氛道:“兄台切莫生气,众所周知,我武林各派向来团结。根据我推断,血医之死应该是北戎的细作干的。他们可是一直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要不是血医控制住了瘟疫,恐怕他们早就引兵南下了。”

    “对对对,我一早就觉得是北戎那些狗东西干的。除了他们,谁没事去杀血医?我看五绝派的事也是他们干的,就是想扰乱我们大周江湖,趁机南下。”

    郑老三连忙附和,并将情绪一股脑的怼向所有人都不乐意听着的北戎身上。他想着大周和北戎乃是世代死敌,别的不说,反正骂北戎就对了。

    想着此理,郑老三又添油加醋的咒骂北戎,不仅将血医和五绝派的事甩给了北戎,就连瘟疫也成了北戎的阴谋。他那张嘴皮子一番,整个茶楼的情绪瞬间被他点燃,一时之间此地顿时成了忠君爱国的绝佳场所。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他的带领下咒骂着北戎。北戎统一建国不过百余年,他们却是按着流程问候了北戎祖宗十八代。看那阵势,颇有一种谁不骂就是北戎的细作一般。

    但是谁知就在群情正激愤之时,只见得似有一道风吹动那帘子。可回过头一看,茶楼激愤的人群不仅鸦雀无声不说,些许个已经站在椅子、桌子上的茶客更是被那“风”掀到在了地上。看那模样,显然是摔得不轻。但是尽管如此,却依旧没有人敢不满。

    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刚才的那怎会是风?那是切切实实的内力。那帘子后坐着的人以内力将左右人都给震得站不直身形。

    回眼看看那郑老三,身子如筛糠一般的抖着,眼中更是生出了恐惧。只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猛地意识了起来,自己一着急又说错话了。

    五绝派的事无论是谁干的,蜀门已经给定了性。以蜀门屹立江湖百余年的名声,他竟然一个激动就把灭门的名头甩给了北戎。这直接就把蜀门折短时间一直通传武林各大派的事情给忽视了。这问题,麻烦大发了。

    郑老三现在心中可谓是叫苦不迭,心中不停地说着:“郑老三啊郑老三,你这真是长了一张臭嘴、烂嘴啊。”

    “呵呵,北戎宵小,不似我大周之光伟。血医被人偷袭致死,八九是他们下的手。”

    一道笑声之后,邓九章缓缓开口。他这一说话,整个茶楼便是鸦雀无声。甚至有些人连口水也不敢吞咽,眼睛也不敢眨巴。

    而他这话,更是有一锤定音之意。一是表明我青城派作为蜀门的首要门派,自然不与北戎好话。二则是点名血医之死跟五绝派无关,五绝派被灭门跟北戎无关。短短一句话,直击要点。

    “对对对,邓掌门说得对。”

    看着无人开口,郑老三想着这次怎么也该挽回点自己的性命了。连连附和,不多说一字。

    见着郑老三开口后帘子后面的人没有再说,茶楼内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但是再无一人将五绝派被灭门和北戎联系在一起。至于林易二人,更不会有人再开口。

    约莫是又一盏茶的时间后,一道明灿灿的烟火窜上了天。茶楼上能真切的看出烟火射出的方向。

    就在茶楼里的人疑惑这过了年,还大白天有谁会放烟火之时,只听着帘子后的李青峰模糊说了句:

    “师父,发现林易的踪迹了。”

    还不待茶楼的人听个真切,帘子后的三人直接从窗子外掠了出去。三道人影前后依次在渝州城的房顶上穿行,直奔那烟火射出的地方而去。而在他们出发之时,数道人影从渝州城不同地方掠出,直接就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郑老三。你不去看看?”最早跟郑老三呛话的汉子提起朴刀,显然是打算去凑个热闹。

    “不去不去。耍刀耍剑的,危险得很。”

    “我看你那嘴才危险呢。”

    粗狂汉子捏着朴刀在郑老三胸膛前拍了拍,不敢多做停留的就跟了出去。不过他得脚上功夫实在是一般,要不是有一匹马代步的话,等他到了,人都走光了。

    话说这粗狂汉子到了地方之后,跟大多数来凑热闹的一样,都只远远的看着。毕竟以他们的实力和身份,近了不仅凑不上,人真打起来也保不住命。远远看着,知晓个大概,赚个茶楼谈资和给他人吹嘘自己见过大场面的底气就行。运气好的话能捡上一鳞半爪的正宗武林大派的招式功夫,那自然是更好。

    “许棒子,你看那林易怎么脸蜡黄成了那样?跟个病球子一样。”一认识那粗狂汉子的人悄声问道。

    此时的林易确实和月前的模样不一。人更消瘦了不说,脸上的蜡黄更甚数分,怎看着也不像一个健康的人。再加上嘴角溢出来的鲜血和被一众青城弟子围着时眼中透出来的不安,全然没有看客想象的那般少年英雄模样。

    “我哪知道。可能就是个病秧子吧。血医衣钵弟子,可能就得要这种特殊的人。”

    许棒子头也不转,双眼就紧盯着林易和那些青城弟子。生怕错漏什么细节。

    而此时,邓九章看着林易的模样,面色如常,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个什么。可他这人到了却不开口,那些个本围攻林易的青城弟子却也不能出手。

    “林易,念你师血医之医术绝顶,又为我大周灭了瘟疫,邓某人也不想断了他的传承。现在只要你束手就擒,于我蜀门祠堂披麻戴孝三年,便免你一死。”

    片刻后,邓九章缓缓开口。言语之间的叹息,明眼可见对李九针的敬佩。一句免你一死似带着艰难的抉择却又透着长辈对晚辈理所应有的照拂。

    而听着他的话,青城弟子虽是震惊却无一人敢开口质疑。就是毛玉才也只是紧紧捏了捏手中长剑,双眼似铜铃般的盯了一眼林易之后,目光移转便不再看了。

    倒是远处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开。

    有不少人说着:“邓掌门不愧是武林巨擘,心系天下。知道血医前辈的医术于我大周的利远远大于弊。”

    “舍小家之仇恨,为国家之久安。邓掌门大胸襟。”

    倒也有人不解,甚至还有几个嘴角浮现出了不屑。但是转瞬即逝了。

    “许棒子,你怎么看这事?这青城派不一直对林易师兄弟喊打喊杀吗?”

    “我怎么看?”

    许棒子瞥了眼邓九章,但是邓九章立马斜视与之眼神相交。只不过一瞬,也许是偶然,却也吓得许棒子汗毛倒立,握着朴刀的手都立马就沁出汗水。

    “邓掌门心胸宽广,我这种大老粗当然是站着看,慢慢学。”

    而此时,听着邓九章的话,林易也陷入了深思。别的且不说,就在邓九章来之前,他和青城副掌门带领下的青城一众弟子的围攻下,已然是寡不敌众。落败不过时间问题。

    再加上这月余以来,他一直东躲XZ,被青城派追杀,后背的伤迟迟不能得到根治。他知道,再拖下去,就凭后背的那道剑伤,就会要了他的性命。更被说现在邓九章、毛玉才以及李青峰一众青城高手都在。尤其是是那邓九章,林易心中很明白,以自己现在这样子,恐怕与其难走三招。

    林易手中捏着的银针有些松了。他没想到自己才一走上江湖就被卷进江湖事里不能脱身。

    他心中有些苦涩,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束手就擒,就等于五绝派的事情就是他和金大耐二人做下的。一旦冤屈成了既定事实,纵使以后有机会洗刷的意义也不大了。别的且不说,血医李九针行走江湖一生的名头定是到此为止了。

    最最重要的是,林易也知道邓九章绝不是因为不想断了血医的传承而放过自己。今天的束手就擒,换了一条命,但是一辈子必然后受制于人,成为他人的工具。

    林易心中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简直悲哀到了极点。他甚至想着自己要是也能如以前待在利州听说的那些个侠士,为了义、为了名,甚至为了勇,不惧一死该多好。

    但林易做不到,他经历过死亡,他太怕死了。比起失去名,比起侮辱自己师父的名,比起受制于他人一生。林易还是想活着。

    如果还要找个理由说服自己,林易在心中告诉自己:留着有用之身给师父报仇。

    “三息时间,否之便死。”

    正当林易心中防线已然被自己打破之时,邓九章一声蕴含着内力的低喝更是如洪水一般冲破、淹没了原本高宏的尊严堤坝。随着邓九章声音落下之时,本围着林易的青城弟子就欲随着“一、二、三”的声音,持剑向前。

    第一步,青城弟子方才一动,本是脸色蜡黄的林易突然慌的胸口一紧,瞳孔更是微缩。

    第二步落下,林易感觉周围的空气声音都止住了,一股本能的恐惧和不安直接涌上了心头。

    那明晃晃的长剑和那一双双带着杀气的眼睛,林易感觉自己仿佛又是被压在了那板车上不能动弹。胸口的压力,让他连空气都吸不进。突然窒息后一下,猛地吸气,一口鲜血直接被他吐了出来。

    林易这一下,倒是让所有人都顿住了。

    “吓破胆了?”

    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共有的想法。

    可看着林易蜡黄的脸和后背那长溜溜渗出黑红色的伤口,再加上血医在江湖上执掌生死的名声。他们却又齐刷刷的只觉得林易应该是伤势加剧,人难以支撑而已。

    可他们不曾注意到的是,林易已经在吐血前就把银针收了起来,而且吐血之后的第一时间,身子半撑在地上的林易竟直接准备双膝跪地,束手就擒。

    但是就在这时,一道内力却是直接把林易托了起来。随着林易起身,一道人影翩然几步便落在了林易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