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至亲从此是仇敌
却见中间站着一个人，单手举过头，手上鎏金卷云杖邪气萦绕。
周遭无数妖魂从四面八方聚拢，吸附于卷云杖。
那人似乎没察觉有人靠近，旁若无人的矗立在那里。
宋毋忌却一眼认出此人，大叫：“薨魔——”
那人依旧不为所动，妖兽之魂聚拢得更快，手上卷云杖活似蛟龙吸水般吞噬着这些灵魂。
宋毋忌嘶吼道：“义弟，瞧瞧你这个样子，你是走火入魔了——”
他拽着张十一奔了过去，想要夺下附魂杖，却给一脚蹬开。
“呵！还动起手来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宋毋忌撇下张十一，又伸手来夺。
薨魔蹬腿浮于空中，手上附魂杖一扫，将剩余妖魂尽数纳入其中，又一个蹬腿站上山头，这才道：“义兄，别来无恙。”
宋毋忌破口大骂：“无恙？身体倒无恙，心却痛得慌！义弟，这些年我的心如刀绞，你可曾知晓？”
薨魔淡淡的道：“义兄，你有何必为了我的事苦恼？”
宋毋忌真是哭笑不得，回头牵住张十一，冷笑道：“呵呵，我为了你苦恼？我是为了他苦恼！你可知道他是谁？”
薨魔撇了张十一一眼。
“知道。”
这下张十一受不了了，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却又哭不出来。
宋毋忌看着心疼，拿着袖子来擦，口中安慰道：“孩子，别哭，师傅为你做主。”他哪做得了什么主？也就多骂骂薨魔，出出气。
薨魔神情冷漠，只道：“义兄，我的心在十年前已经死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
宋毋忌骂他不动，又劝道：“兄弟，你要成神找我就行了，我自当助你当个快活神仙，还不用受制于天庭约束。”
“我已不想成仙。”
“那你是要复仇？你要向谁复仇？二十八星宿？李靖？还是玉皇大帝？就凭你还能把整个天庭给灭了？兄弟，收手吧。你这不是要灭旁人，你是在毁灭自己！”
薨魔冷笑一声，却不回答。
宋毋忌见张十一捏紧拳头，生怕这孩子也走上仇恨的道路，赶紧收住碎嘴，安慰道：“孩子，你父亲也有难言之隐，咱们慢慢与他讲……”
不料却给薨魔给逗乐了。
“哈哈哈哈，大哥，你还没告诉他？当年他娘就是让我给害死的。我有难言之隐？也不问问我为何接近他母亲？要说我与你还算有些交情，但要说别人？我薨魔可从来没当回事！”
“为什么？”
张十一叫嚷道。
“为什么？因为我还不够强。我要让妖魔为我所用，我要打造一支妖魔大军，我要让玉帝老儿知道，天底下对他不满的可不止我一个！”
宋毋忌颤声道：“薨魔，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了……”
“我走火入魔？玉帝的所作所为又与妖魔何异？既然玉帝容不得我，我也要让他没有容身之处！”
“义弟，你又何必纠结于‘妖魔’不放？我早与你说过，修仙不分神魔，你看我没到过天庭，不也是个大罗金仙？”
“没错，既然妖魔也可成仙，那就让玉帝滚下天庭，我领着妖魔去接替天庭。”
宋毋忌真是欲哭无泪，嚎叫道：“别再执迷不悟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放弃复仇吧。”
“复仇？”薨魔大笑，“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复仇。我屈居于凡间上千年，早已厌倦凡间的喧闹，我要的，就是站上天庭，俯瞰一切！”
“你上天庭能有什么好处？”宋毋忌深感疲惫，已无力劝阻。
“我管天庭，总好过玉帝那无能之辈来管。你看那玉帝都干了些什么？这世间，冤魂遍野，他何时管过？反倒对我成仙的事挺上心，二十八宿齐上阵，四大天王沿路赶，还要搭上个托塔李天王！多大阵仗！”
张十一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一声呐喊：“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薨魔道：“这是意外。”
“我接近张奴子本就为了升天，我哪知道那女人这么能生？”
宋毋忌劝道，“孩子，你可千万别当真！他正在气头上，说的话都不经思考。我与他结识多年，对他很了解，他绝不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事。”
张十一反驳道：“他本来就没把我当儿子，他生我就是意外！他认识我母亲就是一场预谋，他不过就是把我们当成他打成目的的工具，眼看我们成了他累赘，就把我们无情丢弃。他就是个恶魔！”
薨魔放声大笑：“没错，我接近张奴子就是要寻找天门入口，既然事情败露，你们也没有价值。”
张十一大骂：“是你害死我娘。”
“没错，就是我害死的。”
宋毋忌两头劝，两头都不听他劝，急的他双手乱晃，呀呀乱叫道：“贤弟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
薨魔哈哈大笑：“义兄，你怕是不知道。你以为二十八宿会对张奴子下手？”
“就算失手杀的，也不能怪到你头上，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咱们慢慢想办法。张奴子并未投胎，魂魄定是散落在何处，为兄帮你去找……”
张十一已急火攻心，质问薨魔：“我娘到底怎么死的？”
“我害死的。”薨魔斜睨他一眼，漠然冷笑一声，“看你愤怒的样子，你是要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魔，杀人还需要理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十一已近崩溃，跪在地上不断吼叫。
就连宋毋忌也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扬手一收，将那八剑伏妖阵给解了，大喝一声：“起！”八方宝剑应声飞来，齐聚于身旁。
“师傅？”
“你很气愤？为师也很气愤！既然他不讲理，咱师徒俩就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魔头！”单手托起张十一脚心，八方宝剑分列身前，“挑一把！”
张十一不明所以，随手摘下一把宝剑，正想着怎么使用，早让宋毋忌连人带剑给掷了出去。
这一人一剑如满弓之箭射向薨魔。
薨魔本是立杖矗立，轻轻侧身格杖，张十一顺势飞出。
宋毋忌已在后头跟来，左手抓住张十一脚踝，右手托住他腰杆拽回来，顺势左横斩。
薨魔右手握杖往上提，右手推杖梢，形成一个双手持杖势，扎马来挡。他持长械，本不怕短剑，但宋毋忌借着张十一的身体，无形给宝剑加了长度和力道，扎开脚根方才不落下风。
宋毋忌见砍他不到，收招顺势往下劈，来一个白云盖顶。
薨魔又扎马来挡。
宋毋忌右手握着张十一的手，按住宝剑顺势往外削，直逼薨魔握杖之手。
薨魔转握为拖，收开手指顺势推着附魂杖往外送，将他弹了回去。
宋毋忌大喝一声：“握剑！”
张十一双手紧握宝剑，仰过宋毋忌头顶。
宋毋忌拽着张十一脚踝，借着回弹之势画了一个弧，侧步往前抡，以势大力沉之势直扫薨魔下盘。
薨魔抵挡不及，附魂杖撑地，借势跳开。
宋毋忌大骂：“怎么？不敢还手？”
薨魔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你是不想动手还是不敢动手？莫非，你是怕伤到自家孩子？”
宋毋忌故意拿话激他，就是要他服软。
薨魔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道：“我没有家人。”
这话直接激怒了张十一，哭喊着：“我要杀了你！”拿着宝剑就往前冲。
他也是冲昏了头，方才要不是宋毋忌，他哪里能打得薨魔连连败退。
这下只此一人，扬着宝剑唰唰唰乱划。他也是天生神力，好歹提得起宝剑，但这毫无章法的挥舞，却没了方才击退薨魔的架势。
几招下来，薨魔也只是微微闪身边一一躲过，连架杖来挡都不用。
宋毋忌看在眼里，心中暗骂：“你既是个无情之物，怎么就要手下留情？分明还记挂着旧情，却如何就是不肯相认，反要来伤他的心？”。
他也是有意要教张十一，既然薨魔不还手，干脆让他去泄愤。
宋毋忌喝道：“徒儿。把脚给我撑开！剑指前方，刃点苍穹，弓步铁马腿生根。”
张十一果然听他指点，扎稳脚步摆开架势。
宋毋忌又道：“听着。你剑比他杖短，个头又矮他一截，想要取胜只能近身搏命，要么寸短寸险，要么以命相送。”
张十一本来就要与他拼命，一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直接短剑击出，叫道：“拿命来！”
宋毋忌在后头指点：“仙人指路。剑尖直指前方，一刺眉心二刺手三刺肩头四刺脚。”
薨魔见这小子身法敏捷，已经不敢近身与他打，退了一步双手持杖梢，将附魂杖当成长棍来使，只听“叮叮当当”，边退边挡，接连点开张十一剑尖。
宋毋忌继续喊：“别让他拉开身位，进步点剑顺势上撩。”
薨魔只得横杖格挡。
“削他手，别给他架杖的机会。”
薨魔抹身反撩，意在逼退张十一。
“双手剑回防，单手剑进攻。”宋毋忌怕张十一一只手抵挡不住。
张十一手上青筋暴起，生出无数鳞甲，已然有了蜕变之势。
“横江飞渡，进步云扫剑。”
“杀了你！”张十一近身一个旋风抹颈，差点没要了薨魔命，好在薨魔借着附魂杖一直与他保持距离，这才逃过一劫。
“翻身顺势仙人指路。”
张十一也是打得急，步步紧逼脚下几乎贴着地。
宋毋忌见张十一已经失去防守之势，他也不急，口中继续念道：“攻他下路。横挥砍顺势回身后劈，下位右横斩，翻身下位横斩，上步拨剑顺势白云盖顶，上步反撩顺势抹身横斩，回身反撩，仙人指路，毒蛇吐信……”
张十一越打越急，跃身直接往下劈。
薨魔一个苏秦背剑，顺势一个力劈华山，端着附魂杖照着张十一脑门盖了下去。
这一下着实是乱了方寸。
张十一本来只顾着劈砍，脚下已躲闪不及，手上击出的剑也收不回来，只能硬生生拿手来挡。
“住手！”
宋毋忌见势不妙，但已来不及。
只听“啪”一声闷响，附魂杖重重敲在张十一手上。
“啊——”
宋毋忌急忙冲向前去将张十一抱起，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还真打？”心疼的察看张十一伤势，却原来张十一魔手已经长成，好在无大碍。
这才想起薨魔一杖下去有个收招之势。
宋毋忌喃喃道：“傻孩子，你怎能拿手去挡，万一断了可咋办？”口中对张十一说，眼睛却恶狠狠瞪向薨魔。
薨魔收回附魂杖，道：“义兄，我已与你叙过旧，咱们就此别过。”说完便要走。
“站住！”
薨魔果然站定。
宋毋忌正要劝他。
薨魔却高举附魂杖，暗施力道。
只见七把宝剑齐刷刷飞了过来，吸附在附魂杖上，原来这魔头还想要越王勾践的宝剑！
“你要剑做什么？”
薨魔不答。
宋毋忌只能叹气，搀起张十一，劝道：“贤弟，收手吧，趁还有回旋之地。”
薨魔不答，转身又要走。
“别再执迷不悟了！”宋毋忌绝望的吼叫。
“呵！”薨魔冷冷一笑，“没机会了，我已回不了头。”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薨魔燃起熊熊烈火，一对炎翅缓缓延展开来。
“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呵呵。”薨魔咧嘴一笑，却没有一丝兴奋，仿佛是在自嘲。他去意已决，振动炎翅直插云霄，眨眼间已无所踪。
看到薨魔离去，宋毋忌并没有追，他知道这一切已无济于事。
北号山又恢复死寂。
漫山遍野的灰烬随着海风扬起，呛的人无法呼吸。
“啊——”
张十一仰着头怒吼。
宋毋忌看着张十一，十二年前那个人抛弃了他，十二年后那个人再次离他而去。只是这一次显得更加绝情。“不许哭！”宋毋忌训斥道：“他不值得他为你哭。”
“啊——啊——”张十一发了疯的吼叫。
“不要哭！”宋毋忌骂的是张十一，也是骂自己，身为上仙的他此刻显得多么无力。
“啊——啊——”
张十一并没有哭，他只想大吼，他不想为了这个陌生人流泪。
“不准哭……”
宋毋忌看着张十一越感心疼，“不准哭，不准哭……”眼泪却哗哗往下掉。
“啊——啊——”
张十一歇斯底里的咆哮，像一头找妈妈的牛犊，像一只落单的大雁，像一匹失了群的孤狼，像一个被独自丢弃在田野中无助的孤儿。
他吼得声音沙哑，仍然不放过口中疼痛的喉咙，他不是在抱怨，他只是在虐待自己。
“孩子，别这样……”宋毋忌张开臂膀紧紧搂在怀里，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
“不要再叫了，求求你了……”
张十一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已经很努力去抑制自己了，他明知道这个陌生人不值得自己去哭，但他终究还是哭了……
“呜呜……”张十一心中有无数的苦想要对宋毋忌诉说，却只喊出一句话：
“师父……”
周遭无数妖魂从四面八方聚拢，吸附于卷云杖。
那人似乎没察觉有人靠近，旁若无人的矗立在那里。
宋毋忌却一眼认出此人，大叫：“薨魔——”
那人依旧不为所动，妖兽之魂聚拢得更快，手上卷云杖活似蛟龙吸水般吞噬着这些灵魂。
宋毋忌嘶吼道：“义弟，瞧瞧你这个样子，你是走火入魔了——”
他拽着张十一奔了过去，想要夺下附魂杖，却给一脚蹬开。
“呵！还动起手来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宋毋忌撇下张十一，又伸手来夺。
薨魔蹬腿浮于空中，手上附魂杖一扫，将剩余妖魂尽数纳入其中，又一个蹬腿站上山头，这才道：“义兄，别来无恙。”
宋毋忌破口大骂：“无恙？身体倒无恙，心却痛得慌！义弟，这些年我的心如刀绞，你可曾知晓？”
薨魔淡淡的道：“义兄，你有何必为了我的事苦恼？”
宋毋忌真是哭笑不得，回头牵住张十一，冷笑道：“呵呵，我为了你苦恼？我是为了他苦恼！你可知道他是谁？”
薨魔撇了张十一一眼。
“知道。”
这下张十一受不了了，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却又哭不出来。
宋毋忌看着心疼，拿着袖子来擦，口中安慰道：“孩子，别哭，师傅为你做主。”他哪做得了什么主？也就多骂骂薨魔，出出气。
薨魔神情冷漠，只道：“义兄，我的心在十年前已经死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兄弟。”
宋毋忌骂他不动，又劝道：“兄弟，你要成神找我就行了，我自当助你当个快活神仙，还不用受制于天庭约束。”
“我已不想成仙。”
“那你是要复仇？你要向谁复仇？二十八星宿？李靖？还是玉皇大帝？就凭你还能把整个天庭给灭了？兄弟，收手吧。你这不是要灭旁人，你是在毁灭自己！”
薨魔冷笑一声，却不回答。
宋毋忌见张十一捏紧拳头，生怕这孩子也走上仇恨的道路，赶紧收住碎嘴，安慰道：“孩子，你父亲也有难言之隐，咱们慢慢与他讲……”
不料却给薨魔给逗乐了。
“哈哈哈哈，大哥，你还没告诉他？当年他娘就是让我给害死的。我有难言之隐？也不问问我为何接近他母亲？要说我与你还算有些交情，但要说别人？我薨魔可从来没当回事！”
“为什么？”
张十一叫嚷道。
“为什么？因为我还不够强。我要让妖魔为我所用，我要打造一支妖魔大军，我要让玉帝老儿知道，天底下对他不满的可不止我一个！”
宋毋忌颤声道：“薨魔，你当真是走火入魔了……”
“我走火入魔？玉帝的所作所为又与妖魔何异？既然玉帝容不得我，我也要让他没有容身之处！”
“义弟，你又何必纠结于‘妖魔’不放？我早与你说过，修仙不分神魔，你看我没到过天庭，不也是个大罗金仙？”
“没错，既然妖魔也可成仙，那就让玉帝滚下天庭，我领着妖魔去接替天庭。”
宋毋忌真是欲哭无泪，嚎叫道：“别再执迷不悟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放弃复仇吧。”
“复仇？”薨魔大笑，“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复仇。我屈居于凡间上千年，早已厌倦凡间的喧闹，我要的，就是站上天庭，俯瞰一切！”
“你上天庭能有什么好处？”宋毋忌深感疲惫，已无力劝阻。
“我管天庭，总好过玉帝那无能之辈来管。你看那玉帝都干了些什么？这世间，冤魂遍野，他何时管过？反倒对我成仙的事挺上心，二十八宿齐上阵，四大天王沿路赶，还要搭上个托塔李天王！多大阵仗！”
张十一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一声呐喊：“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薨魔道：“这是意外。”
“我接近张奴子本就为了升天，我哪知道那女人这么能生？”
宋毋忌劝道，“孩子，你可千万别当真！他正在气头上，说的话都不经思考。我与他结识多年，对他很了解，他绝不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事。”
张十一反驳道：“他本来就没把我当儿子，他生我就是意外！他认识我母亲就是一场预谋，他不过就是把我们当成他打成目的的工具，眼看我们成了他累赘，就把我们无情丢弃。他就是个恶魔！”
薨魔放声大笑：“没错，我接近张奴子就是要寻找天门入口，既然事情败露，你们也没有价值。”
张十一大骂：“是你害死我娘。”
“没错，就是我害死的。”
宋毋忌两头劝，两头都不听他劝，急的他双手乱晃，呀呀乱叫道：“贤弟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好不好！”
薨魔哈哈大笑：“义兄，你怕是不知道。你以为二十八宿会对张奴子下手？”
“就算失手杀的，也不能怪到你头上，你就不要再自责了。咱们慢慢想办法。张奴子并未投胎，魂魄定是散落在何处，为兄帮你去找……”
张十一已急火攻心，质问薨魔：“我娘到底怎么死的？”
“我害死的。”薨魔斜睨他一眼，漠然冷笑一声，“看你愤怒的样子，你是要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魔，杀人还需要理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十一已近崩溃，跪在地上不断吼叫。
就连宋毋忌也已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扬手一收，将那八剑伏妖阵给解了，大喝一声：“起！”八方宝剑应声飞来，齐聚于身旁。
“师傅？”
“你很气愤？为师也很气愤！既然他不讲理，咱师徒俩就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魔头！”单手托起张十一脚心，八方宝剑分列身前，“挑一把！”
张十一不明所以，随手摘下一把宝剑，正想着怎么使用，早让宋毋忌连人带剑给掷了出去。
这一人一剑如满弓之箭射向薨魔。
薨魔本是立杖矗立，轻轻侧身格杖，张十一顺势飞出。
宋毋忌已在后头跟来，左手抓住张十一脚踝，右手托住他腰杆拽回来，顺势左横斩。
薨魔右手握杖往上提，右手推杖梢，形成一个双手持杖势，扎马来挡。他持长械，本不怕短剑，但宋毋忌借着张十一的身体，无形给宝剑加了长度和力道，扎开脚根方才不落下风。
宋毋忌见砍他不到，收招顺势往下劈，来一个白云盖顶。
薨魔又扎马来挡。
宋毋忌右手握着张十一的手，按住宝剑顺势往外削，直逼薨魔握杖之手。
薨魔转握为拖，收开手指顺势推着附魂杖往外送，将他弹了回去。
宋毋忌大喝一声：“握剑！”
张十一双手紧握宝剑，仰过宋毋忌头顶。
宋毋忌拽着张十一脚踝，借着回弹之势画了一个弧，侧步往前抡，以势大力沉之势直扫薨魔下盘。
薨魔抵挡不及，附魂杖撑地，借势跳开。
宋毋忌大骂：“怎么？不敢还手？”
薨魔道：“我不想和你动手。”
“你是不想动手还是不敢动手？莫非，你是怕伤到自家孩子？”
宋毋忌故意拿话激他，就是要他服软。
薨魔丝毫不为所动，冷冷的道：“我没有家人。”
这话直接激怒了张十一，哭喊着：“我要杀了你！”拿着宝剑就往前冲。
他也是冲昏了头，方才要不是宋毋忌，他哪里能打得薨魔连连败退。
这下只此一人，扬着宝剑唰唰唰乱划。他也是天生神力，好歹提得起宝剑，但这毫无章法的挥舞，却没了方才击退薨魔的架势。
几招下来，薨魔也只是微微闪身边一一躲过，连架杖来挡都不用。
宋毋忌看在眼里，心中暗骂：“你既是个无情之物，怎么就要手下留情？分明还记挂着旧情，却如何就是不肯相认，反要来伤他的心？”。
他也是有意要教张十一，既然薨魔不还手，干脆让他去泄愤。
宋毋忌喝道：“徒儿。把脚给我撑开！剑指前方，刃点苍穹，弓步铁马腿生根。”
张十一果然听他指点，扎稳脚步摆开架势。
宋毋忌又道：“听着。你剑比他杖短，个头又矮他一截，想要取胜只能近身搏命，要么寸短寸险，要么以命相送。”
张十一本来就要与他拼命，一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直接短剑击出，叫道：“拿命来！”
宋毋忌在后头指点：“仙人指路。剑尖直指前方，一刺眉心二刺手三刺肩头四刺脚。”
薨魔见这小子身法敏捷，已经不敢近身与他打，退了一步双手持杖梢，将附魂杖当成长棍来使，只听“叮叮当当”，边退边挡，接连点开张十一剑尖。
宋毋忌继续喊：“别让他拉开身位，进步点剑顺势上撩。”
薨魔只得横杖格挡。
“削他手，别给他架杖的机会。”
薨魔抹身反撩，意在逼退张十一。
“双手剑回防，单手剑进攻。”宋毋忌怕张十一一只手抵挡不住。
张十一手上青筋暴起，生出无数鳞甲，已然有了蜕变之势。
“横江飞渡，进步云扫剑。”
“杀了你！”张十一近身一个旋风抹颈，差点没要了薨魔命，好在薨魔借着附魂杖一直与他保持距离，这才逃过一劫。
“翻身顺势仙人指路。”
张十一也是打得急，步步紧逼脚下几乎贴着地。
宋毋忌见张十一已经失去防守之势，他也不急，口中继续念道：“攻他下路。横挥砍顺势回身后劈，下位右横斩，翻身下位横斩，上步拨剑顺势白云盖顶，上步反撩顺势抹身横斩，回身反撩，仙人指路，毒蛇吐信……”
张十一越打越急，跃身直接往下劈。
薨魔一个苏秦背剑，顺势一个力劈华山，端着附魂杖照着张十一脑门盖了下去。
这一下着实是乱了方寸。
张十一本来只顾着劈砍，脚下已躲闪不及，手上击出的剑也收不回来，只能硬生生拿手来挡。
“住手！”
宋毋忌见势不妙，但已来不及。
只听“啪”一声闷响，附魂杖重重敲在张十一手上。
“啊——”
宋毋忌急忙冲向前去将张十一抱起，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你还真打？”心疼的察看张十一伤势，却原来张十一魔手已经长成，好在无大碍。
这才想起薨魔一杖下去有个收招之势。
宋毋忌喃喃道：“傻孩子，你怎能拿手去挡，万一断了可咋办？”口中对张十一说，眼睛却恶狠狠瞪向薨魔。
薨魔收回附魂杖，道：“义兄，我已与你叙过旧，咱们就此别过。”说完便要走。
“站住！”
薨魔果然站定。
宋毋忌正要劝他。
薨魔却高举附魂杖，暗施力道。
只见七把宝剑齐刷刷飞了过来，吸附在附魂杖上，原来这魔头还想要越王勾践的宝剑！
“你要剑做什么？”
薨魔不答。
宋毋忌只能叹气，搀起张十一，劝道：“贤弟，收手吧，趁还有回旋之地。”
薨魔不答，转身又要走。
“别再执迷不悟了！”宋毋忌绝望的吼叫。
“呵！”薨魔冷冷一笑，“没机会了，我已回不了头。”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薨魔燃起熊熊烈火，一对炎翅缓缓延展开来。
“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呵呵。”薨魔咧嘴一笑，却没有一丝兴奋，仿佛是在自嘲。他去意已决，振动炎翅直插云霄，眨眼间已无所踪。
看到薨魔离去，宋毋忌并没有追，他知道这一切已无济于事。
北号山又恢复死寂。
漫山遍野的灰烬随着海风扬起，呛的人无法呼吸。
“啊——”
张十一仰着头怒吼。
宋毋忌看着张十一，十二年前那个人抛弃了他，十二年后那个人再次离他而去。只是这一次显得更加绝情。“不许哭！”宋毋忌训斥道：“他不值得他为你哭。”
“啊——啊——”张十一发了疯的吼叫。
“不要哭！”宋毋忌骂的是张十一，也是骂自己，身为上仙的他此刻显得多么无力。
“啊——啊——”
张十一并没有哭，他只想大吼，他不想为了这个陌生人流泪。
“不准哭……”
宋毋忌看着张十一越感心疼，“不准哭，不准哭……”眼泪却哗哗往下掉。
“啊——啊——”
张十一歇斯底里的咆哮，像一头找妈妈的牛犊，像一只落单的大雁，像一匹失了群的孤狼，像一个被独自丢弃在田野中无助的孤儿。
他吼得声音沙哑，仍然不放过口中疼痛的喉咙，他不是在抱怨，他只是在虐待自己。
“孩子，别这样……”宋毋忌张开臂膀紧紧搂在怀里，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
“不要再叫了，求求你了……”
张十一终于还是忍不住，他已经很努力去抑制自己了，他明知道这个陌生人不值得自己去哭，但他终究还是哭了……
“呜呜……”张十一心中有无数的苦想要对宋毋忌诉说，却只喊出一句话：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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