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本心光明
五月的中原，春去夏犹清。
规模宏伟的雒阳城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壮观，依山傍水不可不谓山河险固。城中层层叠叠的楼宇，人声鼎沸的集市，巍峨庄严的宫城，都时刻向世人展示着繁华与魅力！
沿着平成门大街一路往北，先跨过洛水，不远处就是彰显古老帝国礼制的建筑物“三雍”，东汉最高学府-太学、观测天象的灵台，以及祭祀天地祖先的明堂。
往前数里过平成门就是熙熙攘攘的南市，再朝北望两座仿佛与天相接的巨阙充斥眼帘，任何初次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被震撼的无以复加。那便是东汉帝居-南宫的南大门，朱雀门！
一路穿行南宫，两侧对称排列着数十座威严庄重的大殿，这里是帝国名义上的政治中心，皇帝和百官在此议定国家大事。
继续往北穿过南宫玄武门，一条长达七里的复道直通北宫朱雀门，从侧面看去，如同一座虹桥横跨南北，壮观无比。
此刻，二层的复道上正有一男子往北而行，身后一群宫女宦者紧紧跟随。
那人二十几许的样子，相貌英俊，头戴玉冠，身穿黑色袍服，腰系镶红边的大带，步履沉重。
“让父啊，朕交代的事情办的如何了？”他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道，原来这男子就是当今天子刘宏！
只见身后众人中一头戴貂尾冠，面白无须，相貌颇为儒雅的中年宦官快步跟到皇帝身后半步，他就是皇帝口中的让父，也是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首，张让！
张让低头恭声回道：“陛下的意思奴婢已经与封谞说清楚了，他害怕自己株连家人，这次十成十地完成了陛下您的指令，那太平道荆扬二州的首领马元义已经南下联络教众准备起事了，一切都按着您的谋划发展。”
“唉，朕难啊！这国家和人一样，都有生老病死，大厦将倾正是因为蛀虫太多，我大汉如今江河日下，概因世家大族历数百年发展，现在尾大不掉，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此局只为破而后立！天下人都以为朕昏庸无道，可又有多少人知朕的难处！”刘宏停步，负手站在栏杆边望向西边的斜阳，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踌躇之意。
张让在背后挥手示意其余人等退下，然后佝偻着身子，垂手侍立一旁。“自己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老人了，天下间恐怕无人比自己更了解皇帝的抱负与为难，我张让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助陛下中兴大汉！”想到这，张让脸上浮现几分狠色。
这日傍晚，这一主一仆就那样在复道上伫立了很久很久。
……
天边的夕阳终于不舍地将自己藏匿于黑色的苍穹中，一轮满月开始执行起了黑夜间的值班任务。
寿春芍陂里。
孙府中灯火通明，正堂里时不时传出一阵欢笑，为了给孙策、周瑜接风洗尘，吴夫人令厨房置办了丰盛的晚宴，此时晚宴接近尾声，但气氛仍然热烈不减。
“有⼀⼈奉命去送紧急公⽂，上司特别地给了他⼀匹快马。但他却只是跟在马的后⾯跑。路⼈问他：既然如此紧急，为什么不骑马？他说：六只脚⼀起⾛，岂不⽐四只脚快？”
孙策一茬接一茬的小段子，让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周瑜甚至笑到捂着肚子哀嚎。就连刚一岁多点的小孙权也拍着肉乎乎的小手，眯眼咯咯道：“哥…哥哥…好！”
见此情景，大家更是乐不可支。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孙策咽下了最后一口肉，晚宴方尽兴结束。
吴夫人吩咐管家刘七安排好厢房，便催促两个孩子赶紧去休息，千万别累坏了。
……
不多时孙策沐浴已毕，双手抱着后脑勺悠哉地躺在床上，呆呆望着房顶。
自己从昨日来到这里，到今日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嗯，这应该要归功于前世自己对于中国古代历史的浓烈兴趣，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凭的事情，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不过如此一来，穿越好似全无意义了；可若是踏上争霸天下之路，自己会不会还是逃脱不了命运，英年早逝呢？
孙策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声。
“孙策，快开门！”周瑜一边左顾右盼，一边低声急切地说道。
孙策听到是周瑜，一个鲤鱼打挺…没起来。尴尬之下只好乖乖翻身起来，门刚一开，周瑜闪身就钻进了房间。
“怎么只穿着单衣？你要睡下了？你该不会忘了下午那女孩的事了吧？”周瑜看着孙策好像睡了一觉的打扮，不由得连珠炮般发问。
“咳咳，怎么会忘，最后那座高宅的位置我都牢牢记下了。只不过我觉得应该等子夜时分大家都睡下了，才好去一探究竟，否则且不论那边情况如何，这边若被母亲发现我们半夜不休息，偷偷溜出去，那后果可是不得了啊！”孙策之前一直想着自己今后的路，确实没想起要去探明真相的事，但此刻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一番半真半假的话。
周瑜虽有些狐疑，但转念一想，孙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他是急公好义的少年心性，担心再迟点去，女孩会遭不测。于是接着催促孙策动身，并言明自己在后院发现了一个柴火堆，可以从那翻出府去。
孙策此时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便同意了他的看法，两个孩子轻声推门出去，然后贴着墙绕行，一路来到柴堆旁。
“欸？这面墙后好像就是那妇人住的高宅。”孙策惊讶道。
“好像没错！那就更好了，咱们来个出其不意！”周瑜兴奋不已，随后正欲手脚并用爬过去，却被孙策一把拉住。
看着周瑜疑惑不解的眼神，孙策低声喝道：“我是大哥，哪有让弟弟打头阵的道理，况且你的武艺可远比不了我，我先上！”
说完一骨碌爬上柴堆，站在墙顶朝下观望一阵，回头对周瑜点点头，然后一跃而下。
周瑜从发懵的状态中醒过来，顾不得对孙策刚刚的话回嘴，连忙翻墙跟了下去。
两人在墙根下观察了一番，发现这里是个花园，一株株各色花树正在夜色中摇曳身姿，远处传来沙沙声，似是微风吹过水面发出的声响。孙策戳了戳周瑜，朝一旁努努嘴，周瑜望去，那边有一条小径通向这座大宅内部。
借着月色两个孩子小心地沿小径向前走去，看前方只觉得仿佛是一只长大了嘴的黑色巨兽卧在那，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有些不安。
经过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在视线里出现了一栋有烛火闪动的二层小楼，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孙策示意周瑜在原地等待，他先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周瑜这次竟没争辩，并静静地把自己藏在黑夜中。
孙策顾不得好奇，猫着腰一路小跑，在夜色中潜行这事自己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来到一楼窗边，孙策悄悄扒上窗台，透过窗棱看到里面的情形，那背对着自己正在给一个男子斟茶的不正是下午那个妇人嘛。
那男子似乎在与妇人交代什么，孙策屏住呼吸，凝神静听，隐约听到什么“一定要抓紧…给常侍他们送过去…家主的谋划”。正欲换个近点的地方接着偷听，突然阁楼上传来咚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坠地。
一楼厅中的男子闻声眉头轻轻一绉，对妇人支使道：“上去看看，于吉道人是不是成功了。”妇人连忙上了阁楼，孙策眼看周围全是黑暗，只有眼前小楼有光亮，那女孩必定在此，可现在楼下还有一个男子，自己怎么进去搜寻呢？
忽然只见数丈外一簇火光燃起，同时传来一阵阵粗声粗气的大叫：“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呀！”这好像是周瑜，不愧是他！
那男子连忙推门出来，朝火光奔去。孙策闪身冲进小楼，一楼的布置只觉得珠光宝气，富贵逼人，见厅中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此时外面好像来了不少救火的人，接着喧哗嘈杂声大起，孙策借势噔噔噔窜上阁楼，忽然眼前一根木棍扫来，来不及多想低头弯腰就地一滚。
看着眼前躲过一击的小孩，妇人冷笑道：“好一个热心肠的小家伙等会就拿你来炼药！”
被逼到墙角的孙策，目光越过这恶妇，看向后边那位道人打扮的家伙，与之前在周异车上见过的不同，这个中年道人形象邋遢，此刻正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叫着，“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师父啊！你就是死了也要算计我一遭吗！”
而倒在道人身旁的就是那个女孩，露出的半边脸眼睛紧闭，毫无血色，再看她的两只手腕已是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一股股地涌出，已然是救不成了。
见此情景，孙策心中怒火熊熊，大喝道：“贼妇！你不是她娘吗？竟把自己女儿害死？你还配做人吗？”
恶妇呵呵冷笑：“小娃子，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还觉得我会是她娘？哈哈哈，等会你就去和她作伴吧！”
说着一步步压向孙策，孙策此时心中却无比冷静，一边摸着墙壁缓缓移动，一边等待恶妇的先手。
恶妇此时好像也听到外边的声音，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想着速速弄死这小子然后处理干净，免得坏了主家好事，手随心动，一棍对准孙策的脑袋，猛然横向挥出，这一击势大力沉甚至发出了破风声。
孙策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攻击快要到达自己时，敏捷地下蹲再前跨一步，扭转上身，右臂格挡，左手紧握一记冲拳，狠狠地打在那恶妇后脑勺上，孙策虽然年幼，但天生神力的他此刻所用的力量甚至远超一般的成年男子。
受此一拳，恶妇瞬间眼前发黑，往墙边栽去，木棍跌落在地。孙策迅速捡起木棍，喘着粗气转身正想去询问那道人为何要行此上天害理之事，才发现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木窗被风吹的啪嗒作响。
正想该如何处理后事，突然一道人影从窗外闪了进来，孙策立刻举起木棍欲打，却听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道：“王霸道杂，小子，你很不错！”孙策只觉劲风拂面，吹得眼睛睁不开，等眼睛睁开，就看见地上用朱砂写着一个斗大的火字，而自己怀里好像多了一卷竹简。
“刚刚那人是谁？火？烧了这里？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孙策下定决心，连忙下楼，周瑜见他下来，赶忙从一旁的阴影中出来，“回去再说，火石给我！”
周瑜看孙策模样知道事情严重，立马把一块火石递给孙策，然后跑向那边众人快控制住的火场，趁乱捡了两根火把回来。
……
两人坐在墙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熊熊燃烧的小楼一点点的坍塌。
“你信我吗？周瑜。”
周瑜重重点头，“孙策，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是好像咱们有着与身俱来的默契和信任。说吧。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
孙策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心里渐渐平静，有条不紊地将在楼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诉说出来，周瑜听到女孩惨状，不禁目露寒光，怒发飞扬。
听完之后周瑜慢慢道：“你做的很对，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会替那女孩报仇的！以前我想人活着，为什么非要你害我我杀你呢？大家都安安静静地活自己不好嘛？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人啊，其实和兽没什么不同，人，也会吃人。我只愿以后能尽己所能，让这个世道好一点，再好一点。少一些人吃人。”
周瑜的这番话仿佛一箭击中了孙策的内心，将他内心中的不安、迷茫、枷锁统统击碎了，是啊，我来这一遭，就是要做出些改变时代的事情，哪怕一点点，哪怕粉身碎骨。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眺望远方，外边有多黑暗，他们的内心就有多光明。
规模宏伟的雒阳城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壮观，依山傍水不可不谓山河险固。城中层层叠叠的楼宇，人声鼎沸的集市，巍峨庄严的宫城，都时刻向世人展示着繁华与魅力！
沿着平成门大街一路往北，先跨过洛水，不远处就是彰显古老帝国礼制的建筑物“三雍”，东汉最高学府-太学、观测天象的灵台，以及祭祀天地祖先的明堂。
往前数里过平成门就是熙熙攘攘的南市，再朝北望两座仿佛与天相接的巨阙充斥眼帘，任何初次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被震撼的无以复加。那便是东汉帝居-南宫的南大门，朱雀门！
一路穿行南宫，两侧对称排列着数十座威严庄重的大殿，这里是帝国名义上的政治中心，皇帝和百官在此议定国家大事。
继续往北穿过南宫玄武门，一条长达七里的复道直通北宫朱雀门，从侧面看去，如同一座虹桥横跨南北，壮观无比。
此刻，二层的复道上正有一男子往北而行，身后一群宫女宦者紧紧跟随。
那人二十几许的样子，相貌英俊，头戴玉冠，身穿黑色袍服，腰系镶红边的大带，步履沉重。
“让父啊，朕交代的事情办的如何了？”他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道，原来这男子就是当今天子刘宏！
只见身后众人中一头戴貂尾冠，面白无须，相貌颇为儒雅的中年宦官快步跟到皇帝身后半步，他就是皇帝口中的让父，也是大名鼎鼎的十常侍之首，张让！
张让低头恭声回道：“陛下的意思奴婢已经与封谞说清楚了，他害怕自己株连家人，这次十成十地完成了陛下您的指令，那太平道荆扬二州的首领马元义已经南下联络教众准备起事了，一切都按着您的谋划发展。”
“唉，朕难啊！这国家和人一样，都有生老病死，大厦将倾正是因为蛀虫太多，我大汉如今江河日下，概因世家大族历数百年发展，现在尾大不掉，他们的手伸的太长了，此局只为破而后立！天下人都以为朕昏庸无道，可又有多少人知朕的难处！”刘宏停步，负手站在栏杆边望向西边的斜阳，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踌躇之意。
张让在背后挥手示意其余人等退下，然后佝偻着身子，垂手侍立一旁。“自己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老人了，天下间恐怕无人比自己更了解皇帝的抱负与为难，我张让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助陛下中兴大汉！”想到这，张让脸上浮现几分狠色。
这日傍晚，这一主一仆就那样在复道上伫立了很久很久。
……
天边的夕阳终于不舍地将自己藏匿于黑色的苍穹中，一轮满月开始执行起了黑夜间的值班任务。
寿春芍陂里。
孙府中灯火通明，正堂里时不时传出一阵欢笑，为了给孙策、周瑜接风洗尘，吴夫人令厨房置办了丰盛的晚宴，此时晚宴接近尾声，但气氛仍然热烈不减。
“有⼀⼈奉命去送紧急公⽂，上司特别地给了他⼀匹快马。但他却只是跟在马的后⾯跑。路⼈问他：既然如此紧急，为什么不骑马？他说：六只脚⼀起⾛，岂不⽐四只脚快？”
孙策一茬接一茬的小段子，让大家笑的前仰后合，周瑜甚至笑到捂着肚子哀嚎。就连刚一岁多点的小孙权也拍着肉乎乎的小手，眯眼咯咯道：“哥…哥哥…好！”
见此情景，大家更是乐不可支。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孙策咽下了最后一口肉，晚宴方尽兴结束。
吴夫人吩咐管家刘七安排好厢房，便催促两个孩子赶紧去休息，千万别累坏了。
……
不多时孙策沐浴已毕，双手抱着后脑勺悠哉地躺在床上，呆呆望着房顶。
自己从昨日来到这里，到今日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嗯，这应该要归功于前世自己对于中国古代历史的浓烈兴趣，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凭的事情，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荣华富贵也是唾手可得，不过如此一来，穿越好似全无意义了；可若是踏上争霸天下之路，自己会不会还是逃脱不了命运，英年早逝呢？
孙策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声。
“孙策，快开门！”周瑜一边左顾右盼，一边低声急切地说道。
孙策听到是周瑜，一个鲤鱼打挺…没起来。尴尬之下只好乖乖翻身起来，门刚一开，周瑜闪身就钻进了房间。
“怎么只穿着单衣？你要睡下了？你该不会忘了下午那女孩的事了吧？”周瑜看着孙策好像睡了一觉的打扮，不由得连珠炮般发问。
“咳咳，怎么会忘，最后那座高宅的位置我都牢牢记下了。只不过我觉得应该等子夜时分大家都睡下了，才好去一探究竟，否则且不论那边情况如何，这边若被母亲发现我们半夜不休息，偷偷溜出去，那后果可是不得了啊！”孙策之前一直想着自己今后的路，确实没想起要去探明真相的事，但此刻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一番半真半假的话。
周瑜虽有些狐疑，但转念一想，孙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他是急公好义的少年心性，担心再迟点去，女孩会遭不测。于是接着催促孙策动身，并言明自己在后院发现了一个柴火堆，可以从那翻出府去。
孙策此时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便同意了他的看法，两个孩子轻声推门出去，然后贴着墙绕行，一路来到柴堆旁。
“欸？这面墙后好像就是那妇人住的高宅。”孙策惊讶道。
“好像没错！那就更好了，咱们来个出其不意！”周瑜兴奋不已，随后正欲手脚并用爬过去，却被孙策一把拉住。
看着周瑜疑惑不解的眼神，孙策低声喝道：“我是大哥，哪有让弟弟打头阵的道理，况且你的武艺可远比不了我，我先上！”
说完一骨碌爬上柴堆，站在墙顶朝下观望一阵，回头对周瑜点点头，然后一跃而下。
周瑜从发懵的状态中醒过来，顾不得对孙策刚刚的话回嘴，连忙翻墙跟了下去。
两人在墙根下观察了一番，发现这里是个花园，一株株各色花树正在夜色中摇曳身姿，远处传来沙沙声，似是微风吹过水面发出的声响。孙策戳了戳周瑜，朝一旁努努嘴，周瑜望去，那边有一条小径通向这座大宅内部。
借着月色两个孩子小心地沿小径向前走去，看前方只觉得仿佛是一只长大了嘴的黑色巨兽卧在那，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有些不安。
经过七拐八绕之后终于在视线里出现了一栋有烛火闪动的二层小楼，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孙策示意周瑜在原地等待，他先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周瑜这次竟没争辩，并静静地把自己藏在黑夜中。
孙策顾不得好奇，猫着腰一路小跑，在夜色中潜行这事自己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来到一楼窗边，孙策悄悄扒上窗台，透过窗棱看到里面的情形，那背对着自己正在给一个男子斟茶的不正是下午那个妇人嘛。
那男子似乎在与妇人交代什么，孙策屏住呼吸，凝神静听，隐约听到什么“一定要抓紧…给常侍他们送过去…家主的谋划”。正欲换个近点的地方接着偷听，突然阁楼上传来咚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坠地。
一楼厅中的男子闻声眉头轻轻一绉，对妇人支使道：“上去看看，于吉道人是不是成功了。”妇人连忙上了阁楼，孙策眼看周围全是黑暗，只有眼前小楼有光亮，那女孩必定在此，可现在楼下还有一个男子，自己怎么进去搜寻呢？
忽然只见数丈外一簇火光燃起，同时传来一阵阵粗声粗气的大叫：“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呀！”这好像是周瑜，不愧是他！
那男子连忙推门出来，朝火光奔去。孙策闪身冲进小楼，一楼的布置只觉得珠光宝气，富贵逼人，见厅中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此时外面好像来了不少救火的人，接着喧哗嘈杂声大起，孙策借势噔噔噔窜上阁楼，忽然眼前一根木棍扫来，来不及多想低头弯腰就地一滚。
看着眼前躲过一击的小孩，妇人冷笑道：“好一个热心肠的小家伙等会就拿你来炼药！”
被逼到墙角的孙策，目光越过这恶妇，看向后边那位道人打扮的家伙，与之前在周异车上见过的不同，这个中年道人形象邋遢，此刻正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叫着，“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师父啊！你就是死了也要算计我一遭吗！”
而倒在道人身旁的就是那个女孩，露出的半边脸眼睛紧闭，毫无血色，再看她的两只手腕已是血肉模糊，鲜血还在一股股地涌出，已然是救不成了。
见此情景，孙策心中怒火熊熊，大喝道：“贼妇！你不是她娘吗？竟把自己女儿害死？你还配做人吗？”
恶妇呵呵冷笑：“小娃子，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还觉得我会是她娘？哈哈哈，等会你就去和她作伴吧！”
说着一步步压向孙策，孙策此时心中却无比冷静，一边摸着墙壁缓缓移动，一边等待恶妇的先手。
恶妇此时好像也听到外边的声音，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想着速速弄死这小子然后处理干净，免得坏了主家好事，手随心动，一棍对准孙策的脑袋，猛然横向挥出，这一击势大力沉甚至发出了破风声。
孙策等的就是这一刻，在攻击快要到达自己时，敏捷地下蹲再前跨一步，扭转上身，右臂格挡，左手紧握一记冲拳，狠狠地打在那恶妇后脑勺上，孙策虽然年幼，但天生神力的他此刻所用的力量甚至远超一般的成年男子。
受此一拳，恶妇瞬间眼前发黑，往墙边栽去，木棍跌落在地。孙策迅速捡起木棍，喘着粗气转身正想去询问那道人为何要行此上天害理之事，才发现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木窗被风吹的啪嗒作响。
正想该如何处理后事，突然一道人影从窗外闪了进来，孙策立刻举起木棍欲打，却听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道：“王霸道杂，小子，你很不错！”孙策只觉劲风拂面，吹得眼睛睁不开，等眼睛睁开，就看见地上用朱砂写着一个斗大的火字，而自己怀里好像多了一卷竹简。
“刚刚那人是谁？火？烧了这里？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孙策下定决心，连忙下楼，周瑜见他下来，赶忙从一旁的阴影中出来，“回去再说，火石给我！”
周瑜看孙策模样知道事情严重，立马把一块火石递给孙策，然后跑向那边众人快控制住的火场，趁乱捡了两根火把回来。
……
两人坐在墙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熊熊燃烧的小楼一点点的坍塌。
“你信我吗？周瑜。”
周瑜重重点头，“孙策，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是好像咱们有着与身俱来的默契和信任。说吧。出了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扛！”
孙策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心里渐渐平静，有条不紊地将在楼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诉说出来，周瑜听到女孩惨状，不禁目露寒光，怒发飞扬。
听完之后周瑜慢慢道：“你做的很对，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会替那女孩报仇的！以前我想人活着，为什么非要你害我我杀你呢？大家都安安静静地活自己不好嘛？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人啊，其实和兽没什么不同，人，也会吃人。我只愿以后能尽己所能，让这个世道好一点，再好一点。少一些人吃人。”
周瑜的这番话仿佛一箭击中了孙策的内心，将他内心中的不安、迷茫、枷锁统统击碎了，是啊，我来这一遭，就是要做出些改变时代的事情，哪怕一点点，哪怕粉身碎骨。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眺望远方，外边有多黑暗，他们的内心就有多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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