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崖下发现
“哦，然后呢？”一名苍头脱口而出。
尹勤仍心有余悸，缓缓说道：“自然是伸出了手，待得稳住了身形，脚也踏得实了。”
说完才留意到，自己边上多了两个人。刚才牵马去饮水的两名中年苍头，不知什么时候业已返回，也站在自己身旁。连先前打着哈欠，四下张望的郭书佐好像都提起了精神，往前靠上了两步。
尹勤眼见这名苍头的脸有怒容，就接着道：“此时印入眼帘的是地面上有一件淡粉色彩花秀蝶图案的襦裙，裙底向上露出了一双黑鞋。”
“由于当时正在一门心思的找寻系……”尹勤在侃侃而谈时总觉得话语里有些不对劲，继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差点说出“系统”二字，连忙改口道，“找寻系、系带和衣物。”
虽然流露出了破绽，但是偶尔口齿不清也算不得什么。何况众人正沉溺于尹勤营造出的“天光未明，孤身一人在河滩上寻找衣物”的场景之中，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于是尹勤理了一下思绪和斟酌了一下词语，“乍一见到这套襦裙和鞋子，心里还有一丝纳闷。因为这不是折叠好的衣物，而且颜色、材质、印花都不似自己所穿之物。”
“就在觉得这情景、这物事与己无关，转身正要离去时，眼角似有金光一闪，眼睛余光忽然瞥到……”
尹勤讲到这里，恍惚间觉得想起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不过这个思绪过于缥缈，尝试了几个回合也没能捕捉住这个模糊的概念，只得作罢。
转而心想：“虽然从睁眼起，一个早上都在竭力寻找衣物，但心中却对昨天穿过什么衣服一点印象也无。刚才描述今晨自己的心路历程时脱口说出在芦苇丛里看到的衣物，无论‘颜色、材质、印花’都不像自己昨日穿过的。说明在自己的直觉里对昨天穿过的衣服是有印象的，看来潜意识还得进一步深挖才行！”
追忆至此，先前呈橘红色的太阳，越升越高，已经成了黄白色的耀眼光球，根本无法直视了。已经不知多少时辰没喝到水的尹勤，忽然间觉得口渴难耐。轻轻抿嘴，微微舔了舔起皮发硬的嘴唇。
尹勤把自己的目光从金顺身上移开，发现一刻前还站在身前四五步开外的书佐和苍头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把眼睛瞪得有红枣般大，咧开嘴吐着白色粗气。也不敢做声，怕吵到自己思绪的这股认真劲，倒把尹勤给吓了一跳。
一直沉默着的金顺开口道：“吾侄讲了这许久的功夫，估计也渴了吧。”
董书佐听到这句话，麻利的把系在腰间的竹筒水壶解下，递了上来。
尹勤接过竹筒，拔出木塞，仰起头来往口中倒了点水。滋润了一下口腔后，就“咕嘟”一声咽下喉咙。随后舔舔嘴唇，又往喉咙倒了一大口水。畅快地喝过以后，用手背抹了抹嘴边，将手中的竹筒还给董勤。
捋了一遍话语脉络，尹勤接着说道：“当场我就僵住了，两条腿感觉像是灌了铅水一般。那时候心里怕的不行，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得不扭头看过去。”
“然后眼睛的余光就察觉到，眼角边好像有什么物事，闪着金色的光！”
“但也只敢把脖颈一节一节缓慢的扭转过去，心脏却如冲锋的战鼓一般怦怦直跳。直到将视线全都挪到金光处，定睛一看，熠熠闪光的是一枚金铜打造的发簪。继续向下移去目光，就确认到了一坨乌黑发亮的头发，立刻被惊吓的，撒腿就跑开了。”
事发至此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但尹勤在叙及此事时依旧如同惊弓之鸟。歇了又歇之后，趁着天光大亮，人多胆壮，又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这枚发簪的形制：扁长形，有两眼，平头尖尾，左右双翅。
众人围成半圈，专注地听着尹勤这个当事人边回忆边叙述。此时的尹勤已经满面通红，额头上也沁出点点晶莹的汗珠，在耀眼的白色太阳下闪着珠光。
尹勤心中对所见之物已有眉目，转而抬头看向诸人。有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在思索；有的看着近处的人物在回忆；有的盯着脚下的地面在冥想。总之，所有人都出奇地保持着沉默。
“金蝉发簪！”尹勤心中下了结论，不过决计不说出来，于是转移话题，“跑开了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就撞见金别驾等一行人了。”
“尹贤弟，那你看到的莫非是？”
“尸体！”在尹勤凝重又笃定地点了点头之后，这一下连好事的苍头们都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又用颤抖的手，指着尹勤的脸，结结巴巴地说：“尹君啊！你虽被偷了一身衣物，赤身裸体的有辱斯文，可也没有必要编个这么渗人的故事来哄骗我们吧！”
“可真的是死了人呀？”尹勤肯定地答复。
“真有死人？死者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女人”才答完，尹勤即刻又摇了摇头，“这个年代，男人也是留长头发，盘着发髻。那尸体的发髻一端散了开来在风中飘舞，早把自己吓得心肝俱裂，哪里还有功夫辨别男女？”
“咦，刚才自己想到什么了？怎么感觉有点、有点不对劲？”尹勤再一次感受到了一个飘忽不定的念头从心底闪过，心中懊悔道，“还是没能捕捉住这个概念，到底是疏漏了什么细节呢？”
“可是在我的直觉里，一直认定那是一具女尸！这是潜意识提前感知到了什么吗？抑或是说……”尹勤的内心有点动摇起来。
“到底是男是女啊？贤弟你怎么一直摇头不语呢？”董书佐心急的问道。
“我、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我刚看到地上的尸体就被吓得跑开了，但是从衣物的形制、大小、绣花以及躯体的比例来看，我觉得尸体像是一个女子的。”尹勤在脑中极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同时也关注着其他人的反应。
“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尹勤内心虽然犹豫，最终没法说出口来。
金顺的目光时不时望向远处的天空，也不知心中在琢磨着什么。
董书佐则看了看尹勤，又低头沉思起来。
郭书佐无所事事的打着哈欠，从他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就知道对此事并不关心。
倒是仆人阿封，反而大起胆子四下观望，似乎期待能发现藏匿的凶手似的。
然而其他几名苍头在彼此对过眼神之后。此时却一齐摇头表示不相信河滩上会出现女尸。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难不成杀人凶手还会怕尹君你去告官，特意埋伏在左近要把你的衣物也给一并盗去？”
几名苍头听到此处忽然都意识到如果发生过命案，那么凶手也许还在河滩的隐蔽处潜伏着。一时间疑心暗鬼起来，感到背脊发凉。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尹勤，“自己衣物遭失窃是确定的，那么肯定得有窃贼出没过！”
“至于女尸这件事！虽然乌黑发亮的松散发髻，伏地趴着的场景至今都还历历在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尹勤在好事苍头们的追问下，反倒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自己无法断定是否真有其事，还是记忆碎片拼凑的幻觉。毕竟那时自己才刚穿越过来，还没有完全接管‘前任’的记忆，把几段不相干的记忆拼接起来，信以为真、亦未可知。”尹勤越想越觉得此事十分棘手。
“我倒觉得这个衣物窃贼和杀人抛尸的案子未必会有多大关联。正常来说凶手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惹吾侄生疑，”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金顺插口道，“不如贤侄带着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就发处案验可也！”
“哎呀！还真是当局者迷啊！”我直接带着大伙儿过去不就好了，尹勤大喜过望，继而又忧虑起来，“怎么刚才没想到这点呢？难道是自己的潜意识里认定那具女尸……”
尹勤就这样边患得患失，边引着众人往自己先前的来路方向一路寻去。
“只不过当时完全是在恐惧和小命要紧的信念支配之下，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狂奔乱窜。现在回过头来要找，还真的没把握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那具女尸的。”尹勤心里不由得踟蹰起来。
“虽知是在芦苇丛里发现的，然而在这绵延数里的河滩上，类似那样的芦苇丛，怕没有千儿八百堆？”望着眼前大大小小，长相相似的芦苇丛，尹勤在心下犯起难来。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个火堆了！”尹勤寻思，“河滩的低处虽然有不少洪水卷来的残板断木，甚至还有盖房遗弃的废木料，但都不是近几天的。”
“唯一新近留下的人造物，就只有‘前任’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处火光，那个火堆被找到时甚至还是热的！”尹勤希冀，“只要能找到那个火堆……”
“哇！那、那是什么？”一名眼尖的州卒手指悬崖下方喊道。
尹勤仍心有余悸，缓缓说道：“自然是伸出了手，待得稳住了身形，脚也踏得实了。”
说完才留意到，自己边上多了两个人。刚才牵马去饮水的两名中年苍头，不知什么时候业已返回，也站在自己身旁。连先前打着哈欠，四下张望的郭书佐好像都提起了精神，往前靠上了两步。
尹勤眼见这名苍头的脸有怒容，就接着道：“此时印入眼帘的是地面上有一件淡粉色彩花秀蝶图案的襦裙，裙底向上露出了一双黑鞋。”
“由于当时正在一门心思的找寻系……”尹勤在侃侃而谈时总觉得话语里有些不对劲，继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差点说出“系统”二字，连忙改口道，“找寻系、系带和衣物。”
虽然流露出了破绽，但是偶尔口齿不清也算不得什么。何况众人正沉溺于尹勤营造出的“天光未明，孤身一人在河滩上寻找衣物”的场景之中，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于是尹勤理了一下思绪和斟酌了一下词语，“乍一见到这套襦裙和鞋子，心里还有一丝纳闷。因为这不是折叠好的衣物，而且颜色、材质、印花都不似自己所穿之物。”
“就在觉得这情景、这物事与己无关，转身正要离去时，眼角似有金光一闪，眼睛余光忽然瞥到……”
尹勤讲到这里，恍惚间觉得想起了什么，话语戛然而止。不过这个思绪过于缥缈，尝试了几个回合也没能捕捉住这个模糊的概念，只得作罢。
转而心想：“虽然从睁眼起，一个早上都在竭力寻找衣物，但心中却对昨天穿过什么衣服一点印象也无。刚才描述今晨自己的心路历程时脱口说出在芦苇丛里看到的衣物，无论‘颜色、材质、印花’都不像自己昨日穿过的。说明在自己的直觉里对昨天穿过的衣服是有印象的，看来潜意识还得进一步深挖才行！”
追忆至此，先前呈橘红色的太阳，越升越高，已经成了黄白色的耀眼光球，根本无法直视了。已经不知多少时辰没喝到水的尹勤，忽然间觉得口渴难耐。轻轻抿嘴，微微舔了舔起皮发硬的嘴唇。
尹勤把自己的目光从金顺身上移开，发现一刻前还站在身前四五步开外的书佐和苍头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把眼睛瞪得有红枣般大，咧开嘴吐着白色粗气。也不敢做声，怕吵到自己思绪的这股认真劲，倒把尹勤给吓了一跳。
一直沉默着的金顺开口道：“吾侄讲了这许久的功夫，估计也渴了吧。”
董书佐听到这句话，麻利的把系在腰间的竹筒水壶解下，递了上来。
尹勤接过竹筒，拔出木塞，仰起头来往口中倒了点水。滋润了一下口腔后，就“咕嘟”一声咽下喉咙。随后舔舔嘴唇，又往喉咙倒了一大口水。畅快地喝过以后，用手背抹了抹嘴边，将手中的竹筒还给董勤。
捋了一遍话语脉络，尹勤接着说道：“当场我就僵住了，两条腿感觉像是灌了铅水一般。那时候心里怕的不行，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得不扭头看过去。”
“然后眼睛的余光就察觉到，眼角边好像有什么物事，闪着金色的光！”
“但也只敢把脖颈一节一节缓慢的扭转过去，心脏却如冲锋的战鼓一般怦怦直跳。直到将视线全都挪到金光处，定睛一看，熠熠闪光的是一枚金铜打造的发簪。继续向下移去目光，就确认到了一坨乌黑发亮的头发，立刻被惊吓的，撒腿就跑开了。”
事发至此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但尹勤在叙及此事时依旧如同惊弓之鸟。歇了又歇之后，趁着天光大亮，人多胆壮，又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遍这枚发簪的形制：扁长形，有两眼，平头尖尾，左右双翅。
众人围成半圈，专注地听着尹勤这个当事人边回忆边叙述。此时的尹勤已经满面通红，额头上也沁出点点晶莹的汗珠，在耀眼的白色太阳下闪着珠光。
尹勤心中对所见之物已有眉目，转而抬头看向诸人。有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在思索；有的看着近处的人物在回忆；有的盯着脚下的地面在冥想。总之，所有人都出奇地保持着沉默。
“金蝉发簪！”尹勤心中下了结论，不过决计不说出来，于是转移话题，“跑开了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就撞见金别驾等一行人了。”
“尹贤弟，那你看到的莫非是？”
“尸体！”在尹勤凝重又笃定地点了点头之后，这一下连好事的苍头们都不由自主的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又用颤抖的手，指着尹勤的脸，结结巴巴地说：“尹君啊！你虽被偷了一身衣物，赤身裸体的有辱斯文，可也没有必要编个这么渗人的故事来哄骗我们吧！”
“可真的是死了人呀？”尹勤肯定地答复。
“真有死人？死者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女人”才答完，尹勤即刻又摇了摇头，“这个年代，男人也是留长头发，盘着发髻。那尸体的发髻一端散了开来在风中飘舞，早把自己吓得心肝俱裂，哪里还有功夫辨别男女？”
“咦，刚才自己想到什么了？怎么感觉有点、有点不对劲？”尹勤再一次感受到了一个飘忽不定的念头从心底闪过，心中懊悔道，“还是没能捕捉住这个概念，到底是疏漏了什么细节呢？”
“可是在我的直觉里，一直认定那是一具女尸！这是潜意识提前感知到了什么吗？抑或是说……”尹勤的内心有点动摇起来。
“到底是男是女啊？贤弟你怎么一直摇头不语呢？”董书佐心急的问道。
“我、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我刚看到地上的尸体就被吓得跑开了，但是从衣物的形制、大小、绣花以及躯体的比例来看，我觉得尸体像是一个女子的。”尹勤在脑中极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同时也关注着其他人的反应。
“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尹勤内心虽然犹豫，最终没法说出口来。
金顺的目光时不时望向远处的天空，也不知心中在琢磨着什么。
董书佐则看了看尹勤，又低头沉思起来。
郭书佐无所事事的打着哈欠，从他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就知道对此事并不关心。
倒是仆人阿封，反而大起胆子四下观望，似乎期待能发现藏匿的凶手似的。
然而其他几名苍头在彼此对过眼神之后。此时却一齐摇头表示不相信河滩上会出现女尸。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难不成杀人凶手还会怕尹君你去告官，特意埋伏在左近要把你的衣物也给一并盗去？”
几名苍头听到此处忽然都意识到如果发生过命案，那么凶手也许还在河滩的隐蔽处潜伏着。一时间疑心暗鬼起来，感到背脊发凉。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尹勤，“自己衣物遭失窃是确定的，那么肯定得有窃贼出没过！”
“至于女尸这件事！虽然乌黑发亮的松散发髻，伏地趴着的场景至今都还历历在目。”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尹勤在好事苍头们的追问下，反倒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自己无法断定是否真有其事，还是记忆碎片拼凑的幻觉。毕竟那时自己才刚穿越过来，还没有完全接管‘前任’的记忆，把几段不相干的记忆拼接起来，信以为真、亦未可知。”尹勤越想越觉得此事十分棘手。
“我倒觉得这个衣物窃贼和杀人抛尸的案子未必会有多大关联。正常来说凶手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惹吾侄生疑，”一直在一旁静静聆听的金顺插口道，“不如贤侄带着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就发处案验可也！”
“哎呀！还真是当局者迷啊！”我直接带着大伙儿过去不就好了，尹勤大喜过望，继而又忧虑起来，“怎么刚才没想到这点呢？难道是自己的潜意识里认定那具女尸……”
尹勤就这样边患得患失，边引着众人往自己先前的来路方向一路寻去。
“只不过当时完全是在恐惧和小命要紧的信念支配之下，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的狂奔乱窜。现在回过头来要找，还真的没把握自己到底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那具女尸的。”尹勤心里不由得踟蹰起来。
“虽知是在芦苇丛里发现的，然而在这绵延数里的河滩上，类似那样的芦苇丛，怕没有千儿八百堆？”望着眼前大大小小，长相相似的芦苇丛，尹勤在心下犯起难来。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只有那个火堆了！”尹勤寻思，“河滩的低处虽然有不少洪水卷来的残板断木，甚至还有盖房遗弃的废木料，但都不是近几天的。”
“唯一新近留下的人造物，就只有‘前任’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处火光，那个火堆被找到时甚至还是热的！”尹勤希冀，“只要能找到那个火堆……”
“哇！那、那是什么？”一名眼尖的州卒手指悬崖下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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