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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蛛丝马迹

    “那座院落位于新道尽头的断桥边,一侧靠着水岸一侧贴着官道。式样威严的院落大门正对官道向东而开,门边立有黑瓦粉墙的双阙,阙楼的后面是一个大院,大院的周围有五个院落,大约十余间房舍,呈‘用’字形结构排布。”

    “外挖壕沟,引来渠水,内设围墙,搭起阙楼,此院落应该就是小帮所说的水渚亭吧!”在尹勤回忆时,右眼皮在刹那间跳动了两下,心下警觉道,“难道这是什么预兆吗?穿越前可没听说过在本时空有未卜先知的‘灵能’存在呀!”

    “从‘前任’的记忆判断,自己应该是没去过,”尹勤不由得起了疑心,寻思道,“不知为何在潜意识里有些排斥水渚亭?甚至还闪现亭犴(àn),也就是亭内拘留室的景象。”

    尹勤虽不迷信,却也觉得这念头不吉利,“好歹自己家在城里还是有点……”

    “要不自己还是先避开这处野亭,去县寺里报案吧!”尹勤下定决心。

    随着“嘶——”的一声长长的马鸣声,尹勤回过神来,看到仆从老四牵着马匹经过自己身前,赶紧往相反方向退了几步,生怕被上下颠簸的马匹给撞到。

    而这名老年苍头走到坐在树根上的金顺跟前,抚摸鬃毛让马匹站稳了之后。先恭敬地把手中的缰绳递给金顺,然后低眉顺眼的将双手垂在腰间,在身前十指交叉之后自然下垂,让自己的掌心朝上。

    “这是什么暗号?”尹勤伸长脖子迷茫的盯着身前七八步外。

    就在尹勤不知这一举动有什么用意时,金顺已经伸手扶住马背,利索的迈出左脚。结结实实的把这只左脚踏在老四双手搭成的“U”形支撑上,只一蹬就在空中立起身来,轻轻地从如意纹的绸袍下弹出右腿跨过马背。

    这一幕可把提防马匹尥蹶子,躲在七八步开外观望的尹勤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在野外是这样上马的!”

    金顺骑着马走过董书佐的身侧,俯身与其交谈了几句。董书佐随即以目示意,让自己的家仆靠上前来,也不知吩咐了什么。

    眼看邂逅未久的熟人就要离去,自己将再次茕茕孑立在天地间。尹勤的内心在怅然之余,再次飘过了一团迷云,“不知先前在芦苇丛里看到的那具女尸是否确有其事?”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前任’的残存记忆在脑电波交接的过程中产生的某种误会呢?”尹勤开始质疑起来,不过以自己有限的常识也知道,“人脑中的那些‘似曾相识’的记忆,通常是由大脑在给每段记忆标注发生时间的时候,时间标签被贴错而引发的!”

    “也就是说——”

    “启禀尹君!小人张封,主人命小人相随回城,曾云‘这数日城外不靖……’。”随着年轻的苍头自报家门,打断了尹勤发散了的思绪,清醒过来。只见金三伯、董郭二书佐等人已经装束齐整打算就此别过,骑在马上拱手作揖。

    眼见分别在即尹勤心中有些依依不舍,却也知道前面的路是要靠自己来走的。

    金三伯临行前告辞说:“值此非常时刻,唯恐道路不靖。吾侄才受过惊吓,依老夫等人商量还是找个稳妥的仆从,结个伴同行来的安全可靠。既可以提防沿途贼人,也方便告官时有个人证。”

    说罢挥挥手,调转了马头。其他州卒、苍头等人都牵着马立于边上,待到金顺说完后,才陆续跳上马跟着去了。

    因见尹勤沉吟不语,而州府诸人又已经拍马离去。张封唯恐尹勤不接纳,又道:“毕竟最近几个月一直有一群可疑的闲人出没在城外,昨夜又见牧马丘附近有浓烟如柱而起。主人担心尹君孤身一人回城时再受惊吓。和上官商量之后,姑且叫小人一道随行陪伴,也好路上服侍有个照应。”

    此时金顺等人业已骑远,遥遥的随风传来:“尹贤侄也别为难,可速返城归家。待到吾等事毕,州府再行相会……”

    目送着众人背影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就向右拐上故道,马蹄卷起沙土轻尘踏上了石桥。尹勤不由得感慨道:“虽然姊夫曾对自己酸过金三伯这个人,说爱贪图小便宜为人靠不太住。但是自己今天险境偶遇,其所作所为还是非常肝胆义气的。”

    “虽说是慷州府之慨,但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摆脱了嫌疑!”尹勤庆幸道,“何况没有这么多人手一起搜寻,自己可能直到现在都未必能找到昨夜的那处火堆。只不过‘前任’在今天凌晨生火的时候,怎么对‘C’形芦苇堆缺口处的废木料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尹君,这件衣服还是暂且交给小人来拿吧!”阿封手牵缰绳说道。

    尹勤把揣在手里的米黄素色的长衫递了过去。看到阿封的手上,多了一块靛蓝色的方布。阿封将长衫叠好包住,穿过左肩右腰,绑好后在胸前打了个远游结。提起尹勤脚边的包袱,随后又掏出一段不知在哪里取来的麻绳递给尹勤。

    “金三伯还留了一匹马给自己,多好的一个人呀!”尹勤激动道,“虽然自己没骑过马……”

    尹勤伸手扶住马背,由于晃动过大未能骑上。加上自己也怕用力过猛摔伤了不好延医,只得让张封按老四的方式依样画葫芦。真到骑上去后才知道原来马匹即使是站立不走,因为呼吸的缘故还是会有不少的晃动。

    在尹勤拉了几下缰绳习惯了马性之后,金顺等人的身影早已在河对岸化作了一串黑点。尹勤虽知这匹马的性子不烈骑行起来也不颠簸,但是考虑到自己的马术基础,还是让张封在前面牵着马辔头以防万一。

    “阿封,那包袱就挂马鞍后吧!”

    二人一马没走二里地就从河堤小道向左拐上了夯土故道。故道由于年久失修路上的坑洼很多,张封为了尹勤能骑的平稳,遇上小坑洼也不避开而是自己也踏进泥水中。把尹勤看的心里过意不去,随口客套了几句家常。

    没想到这张封是一个话痨,“虽然小人是董家家奴,但主人平日里都住官舍,所以小人只在董府里做事。每隔五日到了主人休沐时,也会放小人回到父母家去帮弟弟妹妹们干点放牛的活。”

    “然后上个月回到家中,就听闻了有一群闲人现身于此地之事。当时我还没怎么注意,直到有一天[W用1]晚上……”

    “对了刚才说的急了,忘了向尹君提起。小人的家就在城西十里处的仁胜乡。”

    “那边的几座土丘说来也怪,先父在时无论是种稻米还是种麦子,庄稼的收成都不咋地。”

    “尝试过种桑什么的也长不好,直到一次田啬夫无意中洒落了些从西京寄来的苜蓿草种,却没料到会在那一片长疯了。”

    “自那时起我们乡的人都不怎么爱种地了,生计大多都挪到替人放牛牧马,然后售卖给城东的大户。”

    对尹勤而言:往近里想的是如何寻求“前任”死因的真相;查找到死亡事件的幕后黑手;让自己在这个时代无忧无虑、放荡不羁的日夜膏粱文绣。

    往远里想的是如何才能够自食其力的活下去;事业有成或者仕途步入正轨;黑白两道通吃才能无拘无束、嬉笑怒骂的四处行侠仗义。

    自是对张封所述“村野匹夫间鸡毛蒜皮般的琐事不感兴趣”,既然客套的目的已经达到,早就转头竭力回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了。

    二人一马,不知不觉靠近到一条小溪边。这里的路面已经磨灭不可辨识,路的两侧又均是没有被夯实过的沙土坡。一侧是潺潺的溪流,一侧是干涸的沟渠。

    一旦踩错,就会连路基一道崩塌,掉进水里,由于路面距离水面尚有数尺的落差,人马很容易崴脚。二人为了安全起见决定避开故道。

    “没想到离开九孔桥不过里许,故道就如此懈怠修缮了!”尹勤感慨道。

    “自新道修成后,这故道便不曾修补过。所以众人由雒城出来都是先走十余里的新道,过了石鲤聚后才折向故道过桥,”张封遥指路旁的一座林子,“尹君,吾等从这里的岔口下到乡道,就能通往新道了!”

    二人嘴上抱怨着,脚下却没停,拐进一条七尺宽的乡道继续赶路。

    “在昨天下午离开之际,又见到那名红脸骑吏,”尹勤想起,“此人出得亭阙后,便纵马往雒城方向驰去。”

    “此人与躲在马厩内避雨的十余名骑手相熟,否则自己未必留意到,”尹勤回忆着昨日所见,“那伙骑手有两个首脑人物:一名中年人频作笑声听着不寒而栗给人以奸猾之感;另一名老者却是面目和善举止飘逸洒脱似有出尘之意。”

    “离开河湄亭未久,一辆马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从身侧缓缓驶过。众人继续向前走去,有一人蓦地转身朝车尾嗅了嗅。”

    “随即凑近自己,附耳道:‘尹君,你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