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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泽之萤(下)

    我的话让慎樱和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带着一丝惊讶看向我。

    “小澪,你说那个叫平原的家伙不是琴师?”

    我见慎樱和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于是我只能换了一种解释方法。

    “不,会不会他不只是一位琴师,或者说琴师只是他副业,毕竟下雨燕这种小山村并没有养活一位琴师的必要。”

    如果不靠琴师这个职业谋生……听了龙宫澪的解释,慎樱和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她来到堆砌成小山的资料文献里,把埋在里面的《中山国志》跟《首里郡志》又都扒拉了出来,随即在里面找到了同一个人的传记。

    “小澪你再找找其他的资料,我想大概就是他了,不会错的。”

    我看向慎樱和指出来的人物,对方名叫毛灵均,字平原,这样以来倒跟琴师平原的名字一致了,并且也讲得过去。

    他是当时三山王国末代三司官毛凤来和毛允良的族弟,当时三山王国虽被大和吞并,但毛凤来、毛允良以及末代总理阮宣诏依然领导着大量当地人拒绝大和统治,但伴随着大和开始更加严酷的武力镇压,毛凤来、毛允良等大量前三山官员被大和逮捕,然后在严刑拷打中死去,而阮宣诏则侥幸出逃国朝。

    “这就对了,《三山风华录》里说毛灵均极富音乐天赋,他的御座乐、湛水流与中州乐在当时被称为‘三绝’。”

    慎樱和又把《三山食邑录》翻了出来,找到了毛氏宗族的食邑,正好便是上、下雨燕村的位置。

    “所以,想要得知毛灵均的生平只要去毛氏宗族打听就好了。”

    只是旧的问题刚刚解决,新的问题又摆在我跟慎樱和的面前,那便是这类打听人的活动,如果没有熟人引荐的话,恐怕很难成功,毕竟谁也不会详细跟外人讲自己家族的事情。

    大概是过了饭点的原因,校园里的杂音再一次变得稀疏起来,以至于公共自行车上锁的提示音,传进了我与慎樱和的耳朵里。一瞬间,我们俩相对而视,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毛叶羽!”

    一周后。

    “没想到,你们真会来。”

    毛叶羽看着眼前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少女登门拜访,小麦色的脸颊搽上了几抹胭脂,显然面前这种场面,他是第一次遇到。

    “怎么,不欢迎我跟和和吗?”

    听到龙宫澪着重强调慎樱和的名字,毛叶羽才如梦初醒的缓过神来,他略带尴尬的微笑着把两位美少女迎进了大门。

    由于毛氏宗族世代是当地最大的地主,所以在整个上雨燕村只有两个显眼的建筑,一个是流萤神的神社,另一个就是毛氏祖宅。至于毛氏祖宅有多恢弘呢?他们家的花园直接把一眼山泉圈了进去,只让泉水形成的小溪,从围墙的水门流出。

    “对了,毛社长请问你知道毛灵均这个人吗?”

    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世代耕读传家之后,慎樱和说出了我们来此的另一个理由。

    “毛灵均?我似乎在祭祖仪式上见过他的牌位,应该是我们家族里的前辈,不过他就已经去世了,你们问他做什么?”

    毛叶羽翘起眉毛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脑子里找到了一点印象,终于给了我们肯定答案,只是他十分好奇,我们为啥找一个早已作古之人。

    “民俗文化调查啦,毛灵均的音乐可是有着‘三绝’的名号呢!”

    音乐三绝!没想到我家还有这么有名的先人。毛叶羽也吃了一惊,但对于老一辈的事,他这个‘文史白痴’实在是知之甚少,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这样吧,我带你去见团子爷爷,他是现在宅子里最年长的老人了。”

    跨过清泉流淌出的小溪,是一大片茂盛的竹林,竹林间的过道上在一个人影正清扫着些许落叶,那是身影虽然步伐有些蹒跚,但迈出去的每一步却都刚健有力。

    “是小叶子吗?你小子怎么来了!”

    老人率先发现了我们到来的响动,而我跟慎樱和也惊讶于老人眼不花、耳不聋的状态,很难想象我们面前的老人已经快八十岁了。

    “原来如此……流萤大人托梦了。”

    我们跟老人来到了客厅,在听完我对整件事前因后果的描述后,他有些感慨,却并没有对我们的描述嗤之以鼻,反而是眼角微微的湿润起来。

    “先祖离开这里之后,就去参见了抵抗外来侵略者的运动,可惜不幸的是,先祖他在五年后,参加了一个由思草子组织的反抗活动,因人告密被警察逮捕后慷慨就义。”

    “先祖没有结婚,但他收养了一个孩子,给他起名叫卫国,他正是我的父亲,之前下雨燕村没有因水库废弃时,父亲还常常去祭拜流萤大人,但后来父亲去世了,下雨燕村也因兴建水库而淹没,也就没了下文。”

    在听完老人的讲述后,我们跟老人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深夜里,我和慎樱和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睡不着觉。

    “小澪,我……”

    慎樱和先是叫了我一声,随后却又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我看着和和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我们明天晚上在去一次湖边吧,既然那位流萤神能给你托梦,就说明你们有缘,我们就送佛送到西吧!”

    和和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闭上眼睛开始睡觉,为了明晚的行动养精蓄锐。

    第二天,傍晚。

    下雨燕村,或者说现在应该叫做下雨燕水库,自从村子变成水库后,附近的人流就变得稀疏起来,除了偶尔到来的露营者,就是零零散散的钓鱼佬,特别是今天还是上雨燕村举办流萤祭的当口,这里也就变得无人问津了。

    不过,披着东方的黑夜,一个人影逐渐靠近了那些残垣断壁。来者上身穿着黑色字母的白色半袖T恤,下面则是一条宽松的黑色远动休闲裤,此刻这个经典黑白配的男人正十分好奇的观察着,废墟上飞舞的萤火虫。

    “你的本体是萤火虫?”

    萤火虫们聚到了一起隐隐化作了一个人形,随后它否定了男人的猜测。

    “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神人鬼;有五虫,蠃鳞毛羽昆,在下的祖先曾是沧海之畔的鳞虫蜉蝣,后来有幸得到这鸡头山中的日月精华,机缘造化,化作了如今的泽之萤。”

    听到对方的回答,男人更是一脸惊讶的看着泽之萤,在心里默默吐槽,那你不应该叫萤火蜉蝣嘛。

    “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跟超越者无关的灵体。”

    “真是离谱,当年那场大战,你们超越者不是已经把我们这些神鬼赶下了舞台的C位。”

    又是大战!看来【坦珀洛斯】的确在隐瞒着什么。男人这样想着,一边摆手示意,一边开始自我介绍。

    “我没有恶意,我的名字叫做李天云,来到这只是因为看到这一带的能量都在往这个方向汇聚。”

    泽之萤见这个超越者的确有些怪里怪气的,像是一个弱智,但的确没有对它流露出敌意,便没好气的开始轰人。

    “好了,好了,我叫流萤,你看也看了,我们这些山精灵怪,已经拜服你们超越者了,麻烦你们就别来骚扰我们了,拜托,快走吧!快走吧!”

    正当李天云还想再问些别的时,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三味线飘了过来,那个名叫流萤的泽之萤在听到这声音后,一瞬间消失不见了,李天云则紧跟在它的身后,打算去看个明白。

    在结束了下午的仪式后,我跟慎樱和一起前往下雨燕水库,打算告知流萤神,乐师平原的全部事情。但当我们到达下雨燕水库时,却发现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来到了这里,经过一番小心观察,我们终于认出来了对方竟然是那位名叫团子的老人。

    老人正在举行一场祭祀,祭祀的贡品除了一把模样古朴的三味线开钟外,还有一块普普通通的卵石。

    “毛灵均、琴师平原干孙,毛卫国之子,毛团子因干爷爷一饭之恩,特此助干爷爷完成誓言,终了因果。”

    随着老人诵读完祭言,焚香叩拜之后,他把祭品留在了当下,转身离开。伴随着老人的离去,无数闪烁着荧绿色的萤火虫开始出现,而我也敏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我们靠近,越来越紧,越来越近,当我忍不住要发声质问“有人吗?”的时候。

    下一秒,一双手死死地捂住了我跟慎樱和的嘴,我们马上做出动作来反抗,但显然对方还是轻而易举的支付了我们,而我的耳边也传来了熟悉的男人声音。

    “别发出声音,惊扰了仪式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先冷静下来,千万别打扰仪式。”

    我看向慎樱和那闪烁着恐惧的询问目光,给了她一个听从的眼神,通过声音我大致猜到了对方是谁。随着我们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在男声再一次小心的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后,对方松开了捂着我们嘴的手。

    我立刻回头验证自己的想法,果然正是自己想到的怪人——李天云。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小声的质问着李天云,但他并没有给我解释,而是指了指祭祀方向,紧接着把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随着李天云的动作,看向祭祀的位置,原本还放在地上的三味线,不知何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一摸一样!”

    慎樱和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听到和和的自言自语,我一瞬间明白这个怀抱三味线的男人就是毛灵均——琴师平原。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忧惧伤感的曲子,随着琴弦的拨动再一次响起,乐师用那干脆又充满男人磁性的声音,再一次低唱起《曹风·蜉蝣》。

    “为什么要唱这样消沉的歌呢?”

    一切仿佛都像是过往场景的重演,阴云密布的天穹好似来到了傍晚,周身闪烁着萤火光芒,身着绿地十样花齐胸衫裙的少女,从暗处走出,默默的坐在了琴师身侧,琴师看着环绕在萤火中的少女,嘴角弯出一抹微笑。

    “完成我的约定,完成我的誓言。”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与琴师四目相对,有些关切的询问着琴师。

    “你的愿望实现了?”

    琴师的笑得更明显了,他先是笑着点点头,紧接着又笑着摇摇头,伸手指向自己的左胸口。

    “竭尽全力,问心无愧!”

    听了琴师如此说,少女也笑了,她着拿出一只白玉羽觞,把它放在琴师面前,随后解下腰间系着的酒葫芦,斟满满一觞酒。

    “平原,现在你要给我唱歌听咯,一曲一觞,休要戏耍于我。”

    听着少女三分娇七分柔的话语,琴师毫不怯场,他当仁不让拿起羽觞,一饮而尽。

    “倘若我就要耍流氓呢?”

    听到琴师这句玩笑话,少女装作气鼓鼓的样子,举起一只手攥成的拳头,朝琴师示威般的比划了两下。

    “好好好,流萤小姐饶命,小生这就于你唱来。”

    琴师一边嬉笑着求饶,一边弹起了手中的三味线。

    “不知不觉间,遗忘了曾经的三味线,我倚在壁龛边,来尝着节日的泡盛。手指拂去那上面的灰尘,捋直卷曲松弛的琴弦,我再一次弹奏起心灵的歌谣。浮现出来的全是,与你共渡的每一天,温和的爱意突破了我的心房,在琴弦上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琴师的歌在继续,少女则开心的喝起了酒葫芦里的酒,荧绿色的荧光统一了两具快乐的灵体。

    “不论喜悦与悲伤,在这片海与天中,一语不发。我是为谁而唱歌?是悲泣的深秋?是严酷的寒冬?在春天盛开的日子,这爱的温暖,成为和风,招来细雨,盛开了心之花。”

    渐渐的琴师与少女一起化作了无数的泽之萤,踏着琴师的歌声,消失在大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