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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安心

    宋绛雪一人独自坐在院子里,手撑着脑袋靠在石桌上,披着桃红色披风,雪花星星点点的落下,落在肩上。

    脑海中,浮现的是曾经和宋揽月一同相处的场景,往日如昨日,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不知怎的,鼻尖有些酸酸的,又忍不住要流泪。

    忽然间,听见远处叽叽喳喳传来的声音,闻声望去,洁净的空中浮着一只燕子似的风筝,宋绛雪起身,朝那便走去。

    只见,宫外的湖边,一抹修长的身影在一棵枯树下笔直地立着。

    林逾抬起头,手中拿着风筝,又看见宋绛雪,微微一笑,如同冬日旭阳,夏日清风,一双眼睛,没有往日的冰冷,只剩下柔情。

    “你怎么来了?”宋绛雪问道。

    林逾拿起手中的风筝,说道:“听闻有位小娘子最近寝食难安,本太尉来瞧瞧,是何病因?”

    宋绛雪抿了抿唇,巴掌大地小脸却没有气色,说道:“想不到林太尉还会治病救人呢?我倒是以为你只会杀人。”

    林逾眼眸微动,淡淡一笑,将将风筝递给了宋绛雪,宋绛雪拿着风筝,歪头问道:“给我的?”

    “不要便罢了。”林逾想伸手拿回,宋绛雪却往身后一带,藏在身后,笑盈盈地回答:“既然是林太尉送的,本公主怎么能拂了好意呢?但是落了口舌,说本公主不解风情。”

    说罢,便拿起风筝,细细看了看,绷得紧的纸上精致的挂着花纹,栩栩如生,三角的,梅花的,白色点状的……被画在纸上,还题了一行诗:红墙墨瓦绛雪谣,微雪塑得君子傲。

    宋绛雪忍不住微微一笑,指腹微微划过字,缓缓说道:“林太尉果真是心思极巧,不禁哄得陛下恩宠,也让本公主也甘愿为你展开欢颜。”

    林逾单挑眉,身子微微前屈,说道:“你当真好些了?”

    “啊?”宋绛雪不解地抬起眸子看着他,脑子一转,原来,他既然是在担心她。

    随后,宋绛雪地点了点头。

    林逾又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平静地说道:“之前在街上,见有些大婶哄那些个撒泼打滚的顽童,一串糖葫芦就行了,我今日碰巧看见有买,随手买了。”

    宋绛雪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笑着接过糖葫芦,说道:“那便多谢随手给我买糖葫芦的林太尉了?”

    “嗯。”林逾轻轻道了一声,眸子瞥向别处,手背在身后,时不时又抬起头看看宋绛雪。

    宋绛雪咬了一口糖葫芦,粘牙的麦糖有些粘牙,一口又甜甜地化在舌尖,又有些酸酸的。

    “我皇姐是个极好的人……”宋绛雪忽然间说道,“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就一只陪着我,保护我,她性子纯良,一向关心弱小,体恤百姓。”

    林逾说道:“朝中之人也常常谈论起五公主,无不赞扬。你放心,她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可我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宋绛雪抬头说,“我之前见到皇姐身上有多处伤口,却都避开了要害,若是劫财,人也不会留,若是劫色,可皇姐的守宫砂却还在。”

    宋绛雪说道此处,心中又痛了一分,眼眶有些湿润。

    林逾看出她的悲伤,如此说来:“这件事但是没有这么简单,西北战事告急,广宁侯叛变,最近的事发生的太多了。”

    “你说什么?广宁侯叛变,西北战事告急?那陛下……”

    宋绛雪刚要说着什么,清梦却上来,握拳行礼:“六公主安康。”

    宋绛雪点了点头,令他起来。清风又对林逾行礼,之后说道:“太尉,你差人订的那只珠钗已经令人送到了府上。”

    林逾点了点头,宋绛雪听罢,扭头看向林逾,试探性问道:“想不到林太尉铁树开花,莫不是有了心悦的小娘子。”

    清风连忙解释道:“公主误会了,这只珠钗是太尉半年前命人打造给老夫人的生辰礼。”

    宋绛雪瞥了一眼林逾,意味深长地道:“这样啊。”

    林逾又说道:“你皇姐的事我会令人暗中调查,放心。”

    宋绛雪点了点头,目送着林逾远去,又一个人回到宫中,回到长月殿后,细细地将风筝收了起来,又问花影道:“林太尉之母林老夫人,生辰是何时?”

    花影道:“后日,会在府内大摆宴席,宫里宫外的官家贵女,名流豪生都会去。”

    宋绛雪想了想,说道:“你去准备一下,后日我们也去。”

    花影听罢,好奇地问:“公主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个宴会,怎么这次想去?”

    “本公主做事哪有什么一向?别问那么多,问就是想去,你只管去准备准备就行。”宋绛雪说道,顺手掀开手腕上的衣裳,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又随心躺在木椅上闭着眼小憩。

    第二日一早,便起身命人去御膳房做了宋揽月最喜欢吃的莲子羹,自己送了过去。

    宋绛雪到了追月阁,便向宋揽月的闺房中走去,玉炉暖阁,琉璃盏的火苗微微闪动。宋揽月一身单衣,披着头发,坐在梳妆台上,手中拿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还不停的往鼻尖凑。

    宋绛雪念叨:“想不到这季节,居然会有栀子花。”

    隆冬之时,居然会有栀子花,但是新奇。

    “皇姐,吃早膳了……”宋绛雪轻声说道,宋揽月却没有理会,笑着要把栀子花别在耳朵后面。

    宋揽月拿起梳子,无奈一笑,便小心翼翼为她梳妆,她如今这般样子,宋绛雪每每见到,心中便更难过一分,可每日都要去见她,因为她是她的皇姐。

    小时候,宋绛雪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像是被人丢开丢去的破布娃娃,可那时,皇姐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

    “皇姐,小时候,你保护我,现在,我来保护你。”宋绛雪摸了摸她的脑袋,宋揽月却仰头冲着宋绛雪笑了笑:“花……花,门口的花……”

    还没有等她说完,宋绛雪便拉着她起身,坐在凳子上,将一碗热乎的莲子羹放在她面前,指着说道:“皇姐,吃早膳,免得饿肚子。”

    宋揽月将花放在桌子上,连忙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一勺子的粥满足不了她的胃口,粥水顺着嘴角流下,落在衣襟,宋绛雪连忙拿起手帕,为她轻轻擦。

    “慢点慢点慢点……”宋绛雪说道,眉头紧锁。

    宋绛雪将桌子上的栀子花拿起,嗅了嗅,当真是芬芳,便要将它放在玉瓶子中,起身往后走去,经过窗户时听见院子里的丫鬟在叽叽喳喳些什么,便上前听。

    只见,一丫头手持扫帚,四下打探,捂着嘴凑在另一个丫头旁,问道:“听说了吗?昨夜宫中又死了一个嫔妃。”

    “什么?又死了一个?”

    “那可不是,听东宫太子丫鬟说道,那人死的可惨了,舌头被拔了呢……脖子直接被人砍断了!”

    “可又有那个……”

    宋绛雪细细听着,近日是听闻宫中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五日前,贤妃被人扔下进,人被捞上来是,听说是没有眼珠子的,就两个血窟窿,还被水泡的发紫,三日前,赵婕妤被人在御花园中杀害,人死了,衣裳却被扒的什么也不剩,光溜溜的躺在雪地里,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人的身上满身伤痕,吓得丫鬟太监都要绕着御花园走……

    “你们在说什么?”宋绛雪问道。

    丫鬟一惊,连忙跪下磕头,“殿下赎罪,奴……奴……”

    “你若说不清楚,我才要治你的罪。”宋绛雪说道。

    安若素听见屋内有声响,便走了进来,行了个礼,说道:“殿下,还是我来说吧。”

    宋绛雪瞧见两个丫鬟被吓慌了神,想着一时也说不清楚,便同意了。

    安若素说道:“近日里,宫中时常发生嫔妃无故惨死,死相极其悲惨,而且,每一个死的耳朵上都会别一朵发黄的栀子花。”

    宋绛雪忽然间心中一怔,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栀子花,心跳加快,又猛地往向正在吃饭的宋揽月,连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急切问:“皇姐,你这朵花在哪里拿的?”

    宋揽月眼珠子一轮,噘着嘴说道:“门口,门口开花了,嘿嘿嘿……门口开花,花神敲门,门口开花,怜怜喜欢花花……”

    “花神敲门,门口开花?”宋绛雪琢磨着,手中拉着更紧,有种有些害怕。

    “若素,你去准备一下,今夜我留宿在皇姐这儿,明日我再去林府贺寿。”

    “诺。”安若素领了命,便要走,刚要走时,脚步突然顿下,扭头上前,将袖中的一个翡翠镯子提给了宋绛雪,说道,“公主,这是顾太医昨日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您。”

    宋绛雪看了一眼镯子,想了想说道:“你替我还回去,还有,告诉他,以后不必为我破费。”

    安若素跪下,小心翼翼眸子,问道:“殿下,若素有一问不知能否?”

    宋绛雪歪着头,微微一笑:“说吧,在我面前,你和花影一样,不是下人,我当亲妹妹待的,有什么说就是了。”

    安若素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抿了抿嘴唇,说道:“殿下,宫中人都知道您与顾太医是青梅竹马,顾太医对公主也是一往情深,那公主对顾太医是什么情?”

    宋绛雪眸子微颤,想了想,说道:“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情?”

    “奴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知公主所做之事,公主对顾太医,是兄妹之情。”安若素说道。

    宋绛雪淡然一笑,拿起茶壶到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不经意说道:“那你为何还要问我?”

    安若素垂了垂眸子,说道:“奴想问个明白。”

    明眼人谁人不知,宋绛雪一直对顾知秋以兄长之情,顾知秋送题了诗的风筝,她便亲自还了回去,顾知秋给他披披风,她第二日便让人连忙送了回去,安德侯的红色披风也是,就披了一夜,便让人洗干净送了回去,似乎,只有长月殿中的那个白色狐裘大氅,被留了下来,还被仔仔细细的小心放在屋内,她让安若素将翡翠玉镯送回去,又好像是因为手腕上那根被串了白色纽扣的红绳解不开了,翡翠玉镯带不上了……

    “你为何要问个明白,难不成……”宋绛雪问道,边喝茶。

    安若素一咬牙,抬头说道:“奴心悦于顾太医,”说到顾知秋,安若素的眸子微亮,面色红润,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奴身份低微,可是奴以为,喜欢就是喜欢了,奴无依无靠,身如浮萍,没有牵挂,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宋绛雪听着,安若素的性子倒是和她有些相似,都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安若素虽然之前是个乞丐,可是严严寒霜并没有压断她的骨头,她的骨头是硬的。

    安若素刚来时遇见了顾知秋,当时安若素的病还没有好,顾知秋好心为她整治了一番,顾知秋向来温厚,待人有礼,至此一番,安若素感受到了被关爱的温暖,像是冬日里的一束光亮射进了空旷黑暗的小木屋,变得亮堂起来,而那屋子中的人呢,见过一次太阳,便开始害怕以前习以为常黑暗。

    “你很好,下去吧。”宋绛雪说道。安若素起身离开,宋绛雪望向她单薄且瘦弱的身子向门外走去,眸子微眯,“心悦,我的心悦之人,又是谁呢?”

    忽然之间,脑海中闪过零碎的记忆,雨天,油纸伞,暗红色衣服,低垂着的清冷的眸子,白色狐裘,皇后寿宴的共同舞剑,城楼的咫尺,流烟阁的后背,被钳制在桌上的窘迫,梅花树下被风吹的落在头上的红色绸带,以及那惊人后背发麻的对着风穴的刀刃,糖葫芦,燕子风筝,……如同一缕清水,潺潺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