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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 猫

    陈鸢养了一只猫,和四妈的猫不一样。

    他的猫有着柔顺的浅紫色长发,细细小小的四肢,毛茸茸的浅紫色三角形耳朵,末端带点白的长尾巴。她的眼睛很漂亮,一只是灰蓝色的,好像航拍照片中群山环绕的湖泊,一只是淡金色的,没有黄金那般璀璨耀眼,但当其中闪烁着莹莹水光时,分外动人。

    从整体来看,分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就是太矮太瘦小——对猫来说已经极大了。

    但她就是猫,一年前二妈抱回来的猫,是送给陈鸢的生日礼物,那时候她更矮更小,不出一年就出落得娇俏可爱了。

    猫应该长这样吗?

    附近邻居家女孩子养的老狗也是人的模样,一只垂垂老矣却强健有力,整日里穿着灰色暗纹马甲、白衬衫与高腰西裤,身高一米九的老狗。

    狗陪着女孩儿一起长大,当女孩儿牙牙学语的时候,老狗也还是小狗,十一二岁小学男生的体格,不过全身生满了白色细软而长的毛,狗陪女孩儿做游戏,收拾散落一地的玩具,帮女孩儿泡奶粉,守在床边监督女孩儿睡觉。

    当女孩儿开始上学的时候,老狗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壮小伙的模样,正是狗生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女孩儿的父亲在上班前牵着狗晨跑,女孩儿的父亲骑自行车,狗追着自行车奔跑,等女孩儿醒了,吃完早餐,狗送女孩儿去上学,并在放学时候接她回家,替她背书包,不过以狗的智慧,作业是爱莫能助了。

    现在女孩儿长大了,狗老了,虽然体格看着依旧健壮,满身的白色狗毛依旧油亮光滑,却已经跑不快了,是女孩儿努努力就能追上的程度。

    偶尔陈鸢早起,看见少女牵着老狗晨跑,老狗跑在前面,少女赶在后面,项圈套在老狗的脖子上,绳子握在少女手里,因为身高差距太大,看起来有些滑稽,像是老狗在拽着少女前进。

    少女不是每天都能早早起床的,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一点点起床气是可以容许的,所以有时候会看见老狗背着半睡半醒的少女在跑步。

    那时候,刚刚升起的太阳洒下金色的光,均匀的洒在少女笔直柔顺的暗灰色长发上,那样的情景总给人一种温暖而柔和的满足感。老狗的步伐有力而稳健,却没有带给背上的她以摇篮的安全感,精致的脸蛋上浮上一层不耐,光滑的眉头微微蹙着,在睡梦中抱怨老狗打扰了她的清梦。

    因为离得远,还隔着一层窗玻璃,于是想象力填补了细节的空白,她的美虚幻而遥远,似乎完美无瑕,华丽得好像画像中美艳无双的人偶,像一个半虚半实区域里的终极想象。

    当陈鸢把这样的想法和二妈诉说时,二妈笑着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陈鸢想,应该没有,只是那样温柔的感觉让人莫名怀念而已。

    后来二妈送了陈鸢一只猫,陈鸢接受了这个礼物。

    二妈说陈鸢要学着独立生活,学会照顾自己,而学会照顾自己的最好方式是照顾别人,所以她送了陈鸢一只幼猫,两个缺乏自主性独立性的家伙凑在一块儿,总有一个人会照顾另一个人的。

    陈鸢一开始希望学会照顾别人的那个人是猫,这样他就可以有一个每天早上喊着“狗修金”来叫醒自己的猫耳女仆了,但最后还是他沦为了猫的奴隶。

    不过猫确实会在早上叫醒他,一般是以飞扑的形式,有时候扑到他腿上,有时候扑到他肚子上,有时候扑到他脸上,偶尔会踩到致命的三角区,还好他的被子够厚。

    猫似乎比人睡得晚醒得早,猫总是能在手机闹铃响起之前把陈鸢扑醒,喵喵喵嗷着要吃饭,可早餐明明是三妈做的,陈鸢就算和她一起下楼,也只是坐在餐桌上等着三妈而已。

    有时候猫只是觉得自己醒了,陈鸢继续睡着不公平,就把陈鸢弄醒,然后自己盘在他身上进入梦乡,猫要睡着是很容易的,于是陈鸢就会拽猫尾巴把猫弄醒,你也别想睡觉。一来一回,一人一猫就会在床上掐起来,因为咬人一天不给吃饭,而猫身上又有尾巴这个大弱点,最后总是陈鸢稍占上风,然后猫就会钻进衣柜里生闷气,气急了就拿陈鸢的衣服撒气,却不敢真撕坏了——不然又没得吃饭。

    还好猫是很健忘的,猫们的脾性捉摸不透,每分钟都不一样,猫主子很快就会宽宏大量地原谅陈鸢,在他床上摊成一个“米”字继续睡觉——应该能理解多出的两点一竖是耳朵与尾巴吧?

    他现在又坐上了回程的车,因为还有猫在,他还需要照顾猫,他就不能离开家住到三妈的老房子里,开学以后消耗在家与学校之间的时间会增加不少。

    这段走出家又走回去的行程就显得有些傻了,这些时间是被浪费的吗?并不是,因为陈鸢邂逅了一个十分美妙的少女,看了一出棒打狗鱼的好戏,所以这些时间并没有被浪费,想必只要回忆起那抹白色身影,只有一个人的家也不会显得空无吧?猫当然是不算人数的。

    “我把房间的窗户打开,飞进来一只彩色的小鸟,它在地板上跳来跳去的,我就看着它,静静的,没有抓它哦。”睡了半天又自娱自乐了半天的猫好像有很多很多话可以讲,蓝牙耳机在背包里面不想拿出来,陈鸢举了一路的手机。

    “嗯。”

    “我按遥控器电视没有亮,我按电脑电源,电脑也没有亮,我按电灯开关,电灯也不亮,铲屎的,家里是不是断电了,老大猫是不是忘记交电费了?”为什么叫我铲屎的,叫大妈老大猫?

    “是我把电闸拉了。”

    “我很无聊,但我没有把书架上的书扒下来哦,也没有用剪刀把仙人球上的刺全剪下来哦。”当猫猫酱学会使用工具,就是家庭的灾难,还好它抓沙发的时候只会用爪子,养她这么久了,猫抓板还是和新的一样。

    “真乖,但你上次为什么要剪仙人球?”

    “我想数一数仙人球上有几根刺呀!”为什么要数这个?

    “你不是连100都数不到吗?”

    “我上次数到了86哦,每次数出86根刺之后,就把那86根刺放到旁边去,然后再从1开始数,全部数完,不就知道有几根刺了?”好厉害……个头。

    “那86+86等于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一只猫讨论数学问题?

    “算了,你去看看冰箱……我〇,拉电闸的时候忘记还有冰箱了,我真是昏了头了!”

    “什嘛什嘛!我的冰淇淋不会都化了吧?还有我的冻鸡翅!我这就去把它们全部吃掉!”明明是我的。

    “你别……”

    只传来啪的一声,应该是电话对面的猫把手机丢到了地上,陈鸢终于能挂断电话了,高中时候和暗恋的女同学打电话都没有这么久过,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