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偶
去的时候端一碗汤，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几颗菜。
只有苦阿公不在家，村里也没有锁门的习惯，席卷推门进去放到了桌上，进门就能看见。
汤送完了，厨房案板上多了两根萝卜、一把油菜、几颗青菜，两条丝瓜和一小捧菌菇。
其实应该还有两只青蛙的，但席卷不吃那玩意儿。
抖了抖沉重的竹伞，席卷小心地收好立在屋檐下，换回刚刚的衣服。
将几只单翼鸟清理干净后，切成大小合适的块，放上调料揉搓腌制，现在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倒是不急，腌一腌更入味。
瓦罐里还有剩下的汤，席卷耐心地把姜丝香料之类的挑出来，剩有小半瓮，连汤带水盛出两碗。
席卷只尝了一口，剩的都留给沈忆。
他也不太喜欢蛇，或者说，水中游的东西他都不太喜欢。
最后剩下的一些，席卷准备晚上切了丝瓜，添水打鸡蛋一块煮，又是大半锅。
一锅汤吃几顿，在这边是常见的事。
细雨微寒，热汤丝丝缕缕的水汽飘到场外，散成千奇百怪的形状，转瞬被雨水洗刷。
席卷回过神来，封了瓦罐放到一旁，抓起斗笠盖在头上，准备简单处理下院中那块骨头。
斜风细雨的，斗笠防不住，主要是避免雨水影响视线。
……
虽然城外大多地方对白骨没有城里那么忌讳，但是这空荡荡的眼眶和这狰狞的牙齿，作为生诞的贺礼也多少不合适了。
椭圆的形状已十分规整，稍微打磨了下棱角后，席卷提起凿子，开始处理颅骨内多余的部分，取出的骨头磨成骨粉，混合鱼胶和特殊的黏土，填补进骨头表面的缝隙里，最后打磨掉毛刺的地方，上色。
这活对席卷来说也不算轻松，他在纯粹物理的层面不是很拿手，那些全靠身体强度输出的怪物是他相性最差的类型。
这头怪物生前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死后更是被怨念盘了多少年，骨头比苦竹硬了十倍不止。
以席卷的力气，提锤用力一凿子下去，不过堪堪扎了个通透，抽出来都费劲。
要是沈忆出手就好了。
席卷心中不免闪过这个偷懒的念头。
小姑娘看着粉粉嫩嫩矮矮瘦瘦，实际上力气比席卷要强得多，初次见面时，一头和这蜥蜴生前差不多大的怪物，沈忆没有动用怨念，一剑生生砍了个腰斩。
说起沈忆，那孩子已经洗了半个小时，她是那么老实爱干净的人？
席卷放下工具，皱起眉头走到后院。
……
“小忆？”
席卷走到后院，无人应答。
檐下靠近院墙的角落，有苦竹搭成的架子，顶上铺着形似旧时代棕榈芭蕉叶子的巨大叶片，雨水自边缘流淌下。
平日里是放一些工具的地方，偶尔沈忆过来会用作浴室，四周的叶子垂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个距离，沈忆就是睡着了也能感觉到席卷的气息醒过来，但依旧没有回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席卷叹了口气，走近，便听到“咕噜噜”类似吐气泡的声音。
拉开叶子，能让一头肥猪惬意躺下的宽阔木桶中，素白的人形如死了一样飘在上面，娇俏的脸颊散发着死气，毫无人色，银发散在水中，只有胸腹微微起伏，口鼻间呼出气泡。
“果然啊。”席卷叹了口气。
这是苦竹城沈家时代纠缠的怨念，是一种“扭曲”——扭曲是指怨念超过阈值后发生的现象，怪物的形成、旧时代历史的失落、特殊现象的产生，都是扭曲的表现形式。
或者说诅咒也行。
与血脉无关，只要冠上沈姓，入了苦竹城沈家族谱，资质出色之人会产生扭曲，这份跨越时间的“恩泽”便会降临。
帝都的学者将这种扭曲称为【傀儡心】。
扭曲赋予了沈家超乎常人的怨念适应性和精神强度，而在长期使用这份恩赐后，付出的代价就是变成木偶一样呆滞的东西，四肢僵硬，知觉狭隘。
其实严格来讲，这份代价对某些人来说也能算好处了，知觉被限制在肉体内，便是与【无心】齐名的境界——【无识】，而触发怨念的方式往往是要人先认知到它，以这个角度来说，心外无理，心外无物——作字面意思理解。
感觉不到，怨念就等于不存在。
【傀儡心】的副作用隔绝怨念，天生就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但要么简单就好了。
使用频率越高，僵硬的程度、时间就会大大提升，最后彻底变成栩栩如生的人偶，身体被怨念强化，死而不僵，刀兵火焰都无法毁坏，沈家一百余年前的家主沈千寒，他的尸体现在还完好的留存在沈家祠堂下。
而沈忆的情况还要再复杂一些，与席卷了解的不一样，沈忆使用力量后的僵直极短，沈家明面上最短记录是三天，料想有所隐藏，大概一两天便能恢复。
而沈忆她只需要一夜。
同时，她会完全失去意识，连生命体征都逐渐微弱。
在席卷进来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这是只在理论上存在的第三境界——【无我】。
连自己都无法感知到自己，彻彻底底，连生的气息都失去，完全没有被怨念碰触的可能。
无心、无识、无我，三无之境，此刻的沈忆是一步跨域了这三个境界的三无少女。
就是蛮吓人的。
而且她身体强度还不够，泡一晚上得浑身发皱，呛入肺部的水也得处理下，不然活受罪。
这是席卷第二次见到沈忆变成这样子，他问过沈忆那段时间是什么感觉，她说没感觉，一闭眼再睁眼就过了整夜。
她戏称自己这个是残次品，但席卷觉得和正统的【傀儡心】相比，算是各有千秋，不能简单的用强弱区别。
“唉。”
回过神来，席卷看着桶里白花花的人体，默默去洗了洗手，然后把沈忆拎出来，裹上细绸的被单——她带过来的，接着按压胸腔，她这个状态也不会被怨念影响，可以很方便的用念力清除积水。
全部整理完后，席卷才用毛巾擦干她的头发和身体，换上宽松的衣服，摆到屋内。
嗯，摆。
全程沈忆一动不动，仿佛最精致的人偶。
席卷将她柔顺的银发梳理好，放到一边，防止沈忆恢复意识，猛然起身扯到头发，那会很疼的，这孩子一向冒失，扯到头发也不是一次两次。
准备走的时候，席卷感觉到哪里不对，稍微思索后，走回来，把沈忆睁着的眼睛合上。
完美了。
只有苦阿公不在家，村里也没有锁门的习惯，席卷推门进去放到了桌上，进门就能看见。
汤送完了，厨房案板上多了两根萝卜、一把油菜、几颗青菜，两条丝瓜和一小捧菌菇。
其实应该还有两只青蛙的，但席卷不吃那玩意儿。
抖了抖沉重的竹伞，席卷小心地收好立在屋檐下，换回刚刚的衣服。
将几只单翼鸟清理干净后，切成大小合适的块，放上调料揉搓腌制，现在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倒是不急，腌一腌更入味。
瓦罐里还有剩下的汤，席卷耐心地把姜丝香料之类的挑出来，剩有小半瓮，连汤带水盛出两碗。
席卷只尝了一口，剩的都留给沈忆。
他也不太喜欢蛇，或者说，水中游的东西他都不太喜欢。
最后剩下的一些，席卷准备晚上切了丝瓜，添水打鸡蛋一块煮，又是大半锅。
一锅汤吃几顿，在这边是常见的事。
细雨微寒，热汤丝丝缕缕的水汽飘到场外，散成千奇百怪的形状，转瞬被雨水洗刷。
席卷回过神来，封了瓦罐放到一旁，抓起斗笠盖在头上，准备简单处理下院中那块骨头。
斜风细雨的，斗笠防不住，主要是避免雨水影响视线。
……
虽然城外大多地方对白骨没有城里那么忌讳，但是这空荡荡的眼眶和这狰狞的牙齿，作为生诞的贺礼也多少不合适了。
椭圆的形状已十分规整，稍微打磨了下棱角后，席卷提起凿子，开始处理颅骨内多余的部分，取出的骨头磨成骨粉，混合鱼胶和特殊的黏土，填补进骨头表面的缝隙里，最后打磨掉毛刺的地方，上色。
这活对席卷来说也不算轻松，他在纯粹物理的层面不是很拿手，那些全靠身体强度输出的怪物是他相性最差的类型。
这头怪物生前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死后更是被怨念盘了多少年，骨头比苦竹硬了十倍不止。
以席卷的力气，提锤用力一凿子下去，不过堪堪扎了个通透，抽出来都费劲。
要是沈忆出手就好了。
席卷心中不免闪过这个偷懒的念头。
小姑娘看着粉粉嫩嫩矮矮瘦瘦，实际上力气比席卷要强得多，初次见面时，一头和这蜥蜴生前差不多大的怪物，沈忆没有动用怨念，一剑生生砍了个腰斩。
说起沈忆，那孩子已经洗了半个小时，她是那么老实爱干净的人？
席卷放下工具，皱起眉头走到后院。
……
“小忆？”
席卷走到后院，无人应答。
檐下靠近院墙的角落，有苦竹搭成的架子，顶上铺着形似旧时代棕榈芭蕉叶子的巨大叶片，雨水自边缘流淌下。
平日里是放一些工具的地方，偶尔沈忆过来会用作浴室，四周的叶子垂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个距离，沈忆就是睡着了也能感觉到席卷的气息醒过来，但依旧没有回应，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席卷叹了口气，走近，便听到“咕噜噜”类似吐气泡的声音。
拉开叶子，能让一头肥猪惬意躺下的宽阔木桶中，素白的人形如死了一样飘在上面，娇俏的脸颊散发着死气，毫无人色，银发散在水中，只有胸腹微微起伏，口鼻间呼出气泡。
“果然啊。”席卷叹了口气。
这是苦竹城沈家时代纠缠的怨念，是一种“扭曲”——扭曲是指怨念超过阈值后发生的现象，怪物的形成、旧时代历史的失落、特殊现象的产生，都是扭曲的表现形式。
或者说诅咒也行。
与血脉无关，只要冠上沈姓，入了苦竹城沈家族谱，资质出色之人会产生扭曲，这份跨越时间的“恩泽”便会降临。
帝都的学者将这种扭曲称为【傀儡心】。
扭曲赋予了沈家超乎常人的怨念适应性和精神强度，而在长期使用这份恩赐后，付出的代价就是变成木偶一样呆滞的东西，四肢僵硬，知觉狭隘。
其实严格来讲，这份代价对某些人来说也能算好处了，知觉被限制在肉体内，便是与【无心】齐名的境界——【无识】，而触发怨念的方式往往是要人先认知到它，以这个角度来说，心外无理，心外无物——作字面意思理解。
感觉不到，怨念就等于不存在。
【傀儡心】的副作用隔绝怨念，天生就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但要么简单就好了。
使用频率越高，僵硬的程度、时间就会大大提升，最后彻底变成栩栩如生的人偶，身体被怨念强化，死而不僵，刀兵火焰都无法毁坏，沈家一百余年前的家主沈千寒，他的尸体现在还完好的留存在沈家祠堂下。
而沈忆的情况还要再复杂一些，与席卷了解的不一样，沈忆使用力量后的僵直极短，沈家明面上最短记录是三天，料想有所隐藏，大概一两天便能恢复。
而沈忆她只需要一夜。
同时，她会完全失去意识，连生命体征都逐渐微弱。
在席卷进来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这是只在理论上存在的第三境界——【无我】。
连自己都无法感知到自己，彻彻底底，连生的气息都失去，完全没有被怨念碰触的可能。
无心、无识、无我，三无之境，此刻的沈忆是一步跨域了这三个境界的三无少女。
就是蛮吓人的。
而且她身体强度还不够，泡一晚上得浑身发皱，呛入肺部的水也得处理下，不然活受罪。
这是席卷第二次见到沈忆变成这样子，他问过沈忆那段时间是什么感觉，她说没感觉，一闭眼再睁眼就过了整夜。
她戏称自己这个是残次品，但席卷觉得和正统的【傀儡心】相比，算是各有千秋，不能简单的用强弱区别。
“唉。”
回过神来，席卷看着桶里白花花的人体，默默去洗了洗手，然后把沈忆拎出来，裹上细绸的被单——她带过来的，接着按压胸腔，她这个状态也不会被怨念影响，可以很方便的用念力清除积水。
全部整理完后，席卷才用毛巾擦干她的头发和身体，换上宽松的衣服，摆到屋内。
嗯，摆。
全程沈忆一动不动，仿佛最精致的人偶。
席卷将她柔顺的银发梳理好，放到一边，防止沈忆恢复意识，猛然起身扯到头发，那会很疼的，这孩子一向冒失，扯到头发也不是一次两次。
准备走的时候，席卷感觉到哪里不对，稍微思索后，走回来，把沈忆睁着的眼睛合上。
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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