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提剑赴沧澜 » 第一章 男神顾洛淮(上)

第一章 男神顾洛淮(上)

    在大乾王朝,弃农落草是为贼,贼中头目是为寇。为寇之人需要在落草当日回收所有落草贼人原有的农具,熔炼铸造一把约莫三十斤的鬼头大刀。此番行径被称为“铸犁为剑”,以为着这帮子人自此脱离农家的庇护,打起绿林的旗号。

    鬼头大刀并没有专用的打造图谱,民间任何一家铸坊都可打造,因此造型各异,唯一共通的只有刀背留有的九个圆孔。《草间歌》有云:“劲草不知世炎凉,我自横刀平不平。除贼草衔环,平乱走赤蟒,百魂饲白蛟,功成名就身后事,草间盘金蛇。”是故每个大寇手中的鬼头大刀不仅是他们打家劫舍的趁手良兵,同时更是自己大抵实力的凭证。

    眼前的鬼头大刀远比传闻之中的更加沉重,刀背之上挂环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明晃晃的铜色无时不刻不在彰显兵主大寇在乡间的臭名昭著。

    大刀主人张启罗,大乾川渝人士,也曾满腔热血思报国,奈何七次落榜恩科。忿而提笔,所著大多为坊间蜚语以及恩科评事的床帏之事,怎料在乡间大受欢迎。有好事者将其著作带入云间王府邸,云间王本是一介闲散王爷,不曾公务缠身,最是风流,见张启罗所著情节跌宕辞藻细腻见猎心喜,又见其长相精干粗壮孔武有力,打算将其带回王府收作男宠。男子汉张启罗自觉羞辱便百般抗拒,哪知云间王手段酷烈,不得已而落草为寇。

    屠龙者终成恶龙,一系列的落魄使得铸犁为剑后的张启罗愈发的阴鸷狠辣,虎踞山林的他为寇不到数年手下早已累累白骨,俨然成为乡间一大人屠。

    只是心狠手辣如张启罗,此刻看向眼前骤然出现的白衣男子,遂强装枭雄王霸,但内心还是叫苦不迭。

    云间王不从政事但素有壮志,意欲收罗天下美女以绘百花谱,征募世间名厨以建百味坊,收集天下好兵以成坤武库。时值同年朝堂之上爆出恩科舞弊丑闻,各个乡县往年主持恩科的评事考官纷纷下马,其中便包括曾将张启罗筛选出局的那一位。云间王怜惜这一位才子评事长相俊秀生性风流,便收为己用,任为自己在乡间寻觅出水芙蓉的寻芳秘书。

    因此不难说这一日便是张启罗少见的好日子,他也小心筹谋布局终于在乡间山道拦住了这一位自己积怨已久的寻芳秘书。当手中的鬼头大刀举过半空即将落在此刻匍匐身前瑟瑟发抖的寻芳秘书脖颈,大仇得报的快意一时之间侵袭张启罗的脑海。

    只是这份快意并未产生多久便烟消云散,手中无往不利的嗜血宝刀就在落下的刹那却被横空出现的巨大重剑所隔,再难前进分毫。

    骤然出现的白衣男子便是眼前这把重剑的主人,他以雷霆迅捷阻绝张启罗对寻芳秘书的杀害而后欺身而前,厚重的剑身凿在张启罗的胸前,硬是将其击退数步,重剑无锋,大音希声,一时之间竟使得张启罗气血翻涌。

    白衣男子一击得势却并未步步紧逼,转而回身将寻芳秘书护在身后。趁此机会张启罗的一干手下也纷纷冲将上前将这位白衣男子团团包围。这帮小贼虽出身农家但经过数年刀口舔血的浸淫倒也凶狠,手中短棍手斧一应向白衣男子要害送去。

    这本是情势危急,却见白衣男子仅是一撇众贼,眼眸尽是淡然。手中重剑是崩山裂石之势,举手投足却是闲庭信步之悠,轻描淡写之间便将众贼攻势一一化解。

    寻常习武之人便可知晓白衣男子出手已然放水,哪知这无形之中的从容却激起众贼的凶性,一时之间先前的短棍斧刃夹杂着泥沙飞石一应向白衣男子砸去。

    众贼出手不可谓不阴狠,刹那之间竟使得白衣男子些许迟疑,但这也只在须臾之间,只见那白衣男子果断提剑下压,无锋重剑轰然插入地面。而后却见一道白光耀目,腰间长剑悍然出鞘,如江南秀水之连绵,亦如幽涧消雪之缠绵,剑锋去处,皆是众贼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所在,教得众贼又惊又俱,甚是屈辱。

    大寇张启罗远看阵中,他深知此番缠斗乃武艺与血腥之争,白衣男子之剑技早已登堂,但出手时时谨慎且制怒,有君子之风,是非左右手下一腔凶血可以匹敌。何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败下阵来。

    眼看手下颓势初现,再看那庞然重剑之后寻芳秘书哪还有先前哭爹叫娘时的战战兢兢,反倒回首,目光交接之时满是戏谑调笑之意。

    布衣之怒,血溅五尺,何况绿林雄霸张启罗,登时恶向胆边生,愤恨之际袖中一粒熟铜流星锤向着白衣男子投射而出。这粒流星锤重约三斤,是张启罗平日游猎追击时的称手暗器,全力一击可伤白罴猛虎,若非内力雄厚之人硬接必然吐血三升。

    此时的阵中白衣正是全神贯注之际,哪有闲暇顾及这飞来杀意,眼瞅着这流星锤即将砸在他的面门,怎料横生变故。

    截住流星锤的是一杆竹制伞,高速回旋的流星锤在接触伞面的刹那便开始循着伞面的旋动逐渐失了锐气,而后跌落在地。

    张启罗一跃而起,对方三番五次搅局令他实在窝火,鬼头大刀在半空划出一道满月意欲破伞袭杀。哪知那执伞之人亦是造诣高深之辈,刀伞交击瞬间张启罗便已落了下乘,随看那竹伞纤细精致一破即碎,哪知张启罗那满身力气恰如泥牛入海,无力他顾。

    竹伞摇曳,收伞,刺击而后向外轻轻一拨,一气呵成,挂有铜环的鬼头大刀被挑起,落在了张启罗的身后,来不及他多想,伞下探出一掌直勾勾拍击在他胸前,看似寻常,其中浩瀚之意只有受掌之人自知,恰如惊涛拍岸,怒涛沉舟。张启罗应声飞出,所向正是鬼头大刀刀口所在。

    眼见凶兵弑主,却听浩然剑鸣。倒飞而出的张启罗身后再次出现了那把三番五次坏他好事的重剑,硬生生阻绝冲势,而此时他后颈距离鬼头大刀,仅有毫厘之距。

    “长风,你过了。”白衣男子走出战阵,面向执伞的皂衣男子,面带愠意。

    “宵小之辈乱我大乾,自当雷霆手段诛之。”皂衣男子不卑不亢,亦是针锋相对。

    “入世之人何苦杀伐缠身,逍遥人间岂不美哉。”白衣男子叹息,却也没有与同伴争论太多,他缓步走向背依重剑的张启罗,俯下身来。

    “好汉没事吧。”

    “没,没事。”阎罗殿前走了一遭的张启罗缓过神才觉后怕,立马五体头地。

    “听闻竹锦乡间有个大寇名张启罗,虽心狠手辣但手下亡魂大多为祸乡里为富不仁之辈,想来便是你吧。”

    “回公子,正是在下。”

    “我看那人着装无非达官贵人家中随从奴仆,你又为何强行迫害。”

    “实非小人草菅人命,实在是小人与那厮已有旧怨。”张启罗以头抢地,将自己与那寻芳秘书旧事一一相告。

    “舞弊风波我有所耳闻,无非高堂庙宇党派争锋,你若将这一腔怀才不遇之忿恨倾泻于他,倒是太过武断了。”白衣男子随即将那寻芳秘书招致身旁,顺手扶起依旧俯身叩拜的张启罗。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今天就有我见证,你俩冰释前嫌?”

    “二当家高义,我等自当从命。”两者拱手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