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飞云令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这个梦是如此的遥远，以至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觉得浑身都好难受，一会像是有火在烧，一会又仿佛置身冰窟。
身上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着我的皮肉，试图钻入我的血管，我的神经。
那是一种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痛苦，令人感觉生不如死。
可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连死都不怕，我还能怕什么？
两月后，熙园后山。
苏墨玖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像模像样的开始了自创的剑法，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凉笙见到此情此景，清咳了一声，向少女走去。
“莫姑娘当真是天资聪颖，勤奋过人。”凉笙眼底含笑，“这才大病初愈短短几天，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始继续练武了么？”
苏墨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病下的这些日子，还要多谢凌天和凉公子的照顾。而且这习武不比旁的，是速成不得的。我病下这些日子已经耽搁不少了，是万万不可再耽搁的了，还请凉公子早日恢复我们的练武才好。”
凉笙不语，只是笑笑。而将藏于身后的手拿出来时，握着的正是那日两把名剑之一的“青霜”。
苏墨玖不由得有些疑惑，“凉公子，你不是说过我的底子薄弱，需要先练上一阵的基本功才能开始练剑，且还要是木剑吗？怎么今日带了‘青霜’来？”
凉笙将利刃出鞘，放在掌上细细观摩，“因为刚刚在下看莫姑娘的那一套剑法实在是无法自保，在下不能放心姑娘的安全。今日就由在下教莫姑娘一套基本的剑法吧，而且这‘青霜’剑本就是为莫姑娘准备的，也算是带莫姑娘提前熟悉一下。”
“莫姑娘莫怕，今日有我在，不必担心剑灵反噬的问题。”凉笙转头看向苏墨玖，“只不过，莫姑娘以后若当真要用此剑，还需与剑灵签订一个契约。”
苏墨玖一头雾水，“契约？什么契约？”
“莫姑娘有所不知，上古神剑之所以传承至今，其中都是有剑灵在内守护的，而这些剑灵也因着剑体本身成百上千年的杀人饮血而戾气非常。所以每当此剑易主之时，便要采其指尖血一滴滴于剑锋上，直至其完全注入剑内，便是达成了契约。从此，这把剑便只听你一人的号令了。”
苏墨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刚要将手指伸过去，身旁的白衣少年忙拦了下来。
“莫姑娘，在下只带了这一把剑过来。”凉笙有些无奈，“若是现在你就和那剑灵签订了契约，那在下该如何教你剑法呢？”
苏墨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抱歉凉公子，是我疏忽了。”
“无妨。”凉笙轻笑，一手执剑，另一手将苏墨玖揽入怀，“莫姑娘，得罪了。”
趁苏墨玖还没有反应过来，青霜便随着她和凉笙的手从腰间以月牙般的弧度划到身前。
凉笙右手一转，往斜方一送做挡，又侧送一下，剑尖刚划出一个小弯，又直直的刺出。
下一秒，苏墨玖听到耳边响起“转腰”。
说罢，两人一起转腰，将剑从胸前送过，顺着腰转的力量划出弧度。再从头顶往下一指，剑直直抵住约摸人胸口高的位置。
苏墨玖到后来已经不太听得清凉笙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耳边温热的气息时不时拂过，吹动的发丝直刮弄着耳尖。眼前也只看得到衣裙飞舞，红裙招展，白衣起荡。
练到最后收剑，苏墨玖还没反应过来剑法已完，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却看到--
此时，两人的脑袋挨的极近，嘴唇也几乎要碰到一起，隐约还能感受到凉笙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脸上。苏墨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瞬间羞红了脸。
而反观一旁的白衣少年也早已失了旁日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泰然自若。双颊已隐隐染上红晕，而双眸也微微颤动，氤氲着一些少女看不懂的情感。
或许，不只是眼前的少女，连他自己也看不懂。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注视了良久，最终还是苏墨玖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苏墨玖躲避开他的眼神，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凉凉凉公子，刚刚你不是说要和这个剑灵签订契约吗？那我们就快开始吧！”
凉笙愣了一下，复又恢复成从前的温柔笑意。
“好。”
苏墨玖毫不犹豫的将纤纤玉指伸向剑锋，顿时便被割破鲜血直流，却硬是一声不吭。眼睁睁的看着那红色血珠逐渐渗入了剑内，苏墨玖才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手。
“莫姑娘，是否需要包扎一下？”凉笙注视着苏墨玖手上的伤口。
苏墨玖看了看手指，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么大点的伤口罢了，我还没有那么矫情。今日多谢凉公子教的剑法，以后我定会多加练习。对了，凉公子身为西凉人，我可否向凉公子打听一个人？”
“谁？”凉笙漫不经心的坐下。
“西凉太子，凌澈。”
凉笙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而后不徐不疾的将青霜收入鞘内，才缓缓的道。
“莫姑娘，为何好奇此人？”
苏墨玖攥紧了拳头，“因为，我想要报仇。”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凉笙才看向苏墨玖，“好，那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西凉太子凌澈是西凉王凌云的长子，也是其唯一的嫡子。西凉王膝下子嗣稀薄，而能力出众者就更少了。而凌澈作为嫡长子很受西凉王的器重，在其十六岁时便让西凉的众位将领自惭形愧，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继承人的不二之选。”
“但自古以来，凡是帝王之家都少不了斗争，尤其是这储位之争。”凉笙顿了顿，“由于凌澈生母江王后并非西凉人氏，凌云立凌澈为太子，自然引起了西凉老臣的不满。而对于储位的人选，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沈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凌峰。沈贵妃是西凉丞相之嫡长女，又深得西凉王宠爱。所以近年来，朝内有关换储的呼声越来越高。”
苏墨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多谢凉公子，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凉笙望向少女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夜晚回想起白日里练剑时的场景，苏墨玖依旧觉得面红耳赤，心绪乱的很，无法安睡，索性决定带着“青霜”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中，苏墨玖竟又走到了这后院的山中湖中。
这里是她每日白天与凉笙练武之处，而意外的是，今夜此处的湖心亭居然有人。此人华发胜雪，颇似陆离。
苏墨玖远远的朝那人打了个招呼，“陆公子也在啊，真是巧。夜深露重的，陆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妤儿没有跟出来吗？”
但是让苏墨玖没想到的是，那人并不是陆离。而她见到的，是她这一生都难忘的一个人。
少年一头华发如瀑般倾泻下来，脸上带着的是生人勿近的疏离的气息。额间的剑疤仍隐隐可见，便可知其曾受过很重的伤。
苏墨玖看着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心疼和怜惜。
他的容貌俊美，气质卓绝。即便不说话，一举一动亦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他一袭黑衣，黑纱蒙面。一头银发在夜色中闪耀出诡异而妖娆的弧度，仿佛是暗夜中盛开的彼岸花，又像是地狱里的修罗之花。
他的眼睛漆黑幽邃，如深渊般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揣摩。而他的嘴唇却是鲜艳的绯红色。鼻梁挺拔高耸，宛若刀削般的轮廓分明，眼眸深邃如星辰，唇角勾起的一抹浅笑更是勾人心魄。
“你是谁？“
苏墨玖的话音刚落，就被一道冰寒彻骨的声音给冻结了。
那人的周围弥漫着寒气，一双眸子冷漠的望着苏墨玖。
苏墨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比，被一只毒蛇盯上了一般。
但是，眼前这人的眼睛很纯净，没有丝毫杀气，也没有丝毫戾气。
随后，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你的剑是‘青霜’……你可知这‘青霜’为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时所用，非皇室血统者不能驾驭？”
“你是谁？”苏墨玖顿时警惕了起来，“你来到熙园，有什么目的？”
谁知，面前的少年却是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属下飞云令第十九代掌令使明骏尧，参见九公主。”
苏墨玖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飞云令？你说你是飞云令掌令使？”
少年颔首，“正是属下。”
“你既然是飞云令掌令使，为何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要跑到这熙园来呢？“苏墨玖不解的问道。
明骏尧抬起头看着苏墨玖，缓慢的说道：“九公主有所不知，这飞云令实际上乃是我大昭国玺。属下等人，奉命守护飞云令，守护国泰民安，守护皇族血脉的安全，绝不能丢掉这份责任，否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顿了顿，又道。
“如今西凉虽已灭我大昭，然其没有夺得飞云令，既是称帝也名不正言不顺，无法令燕然和苗疆信服。而这飞云令，就在属下的身上。”
苏墨玖听完明骏尧的话，沉默半晌。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还是说，在我练武的时候你就在这附近？“
“在下是在前不久才来到皙川，九公主练武时的神情很专注，未曾注意到属下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九公主在练剑时，身周萦绕着的是皇家气息，那种皇家之气，不是寻常之人可以拥有的。属下便猜到，您定是我大昭后人。“
少年看向苏墨玖的耳垂，突然眉头一皱。
“九公主，您的东珠耳坠……为何只剩下一只了？”
苏墨玖满不在意的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哪里了，早就已经只剩这一只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少年闻此，眉头皱的更深。
“东珠除扶桑王室可用之外，也就只有我大昭皇室之人可用。扶桑早已灭国，不值一提，可是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了公主的耳坠的材质，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苏墨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当苏墨玖细细思考少年的话语之时，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对，你说你是飞云令掌令使，可是你当时不应该死在长安的那场浩劫里吗？你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少年面色平静，“自然是因为，属下现在和公主是一样的人。”
“你也是双……”苏墨玖震惊不已。
明骏尧伸手示意少女噤声，“公主，小心隔墙有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不在大昭的地界上，且公主是寄人篱下，一举一动皆受限制，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
苏墨玖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呆呆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双生偶的制作之术，只有苗疆的少部分人才会。这么说，如今是有人在帮咱们了？”
“苗疆狼子野心，只怕没那么简单。”明骏尧皱眉，“更何况那人，我虽观其面相未曾见过，但听其声音却是有几分耳熟。那人自称是……柳子忆，公主可认得？”
柳子忆！
“柳子忆不是……”苏墨玖止住了话语，因为若是按照顾凌天的说法，柳子忆早已不在人世，为何还会出现在长安，将明骏尧复活呢？
可是顾凌天没有骗自己的理由，而且柳萱娘她怎会不知柳子忆还活在这世间？更何况萱娘名声在外，若是有人得知柳子忆的消息，又怎会不让她知道？
可若是柳子忆并没有死在这长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苏墨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人影。
莫非……...
“难道说，你说的那位复活你的人，便是当日的'柳子忆'吗？“苏墨玖惊讶的道。
少年闻言，点点头。
“没错，便是柳子忆。“
苏墨玖的脸色变幻莫测，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柳子忆并未死去。
但是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极为荒谬的。
“柳子忆为什么要救你呢？“苏墨玖问道。
“据属下所查，那日柳子忆的目的是想要将属下带走，而且……柳子忆是为九公主而来的。“明骏尧说道。
“什么？“
苏墨玖闻言，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柳子忆竟然是为了她而来？!
那柳子忆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的身世如此感兴趣？
“那你可知那柳子忆现下在何处？这个人有太多神秘的地方了，我总要找到他才能弄个明白。”
明骏尧点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属下不知，此人太过狡猾，我们的人多次跟踪他都无功而返。现下只能确定他身在江宁，至于更具体的，属下便无从得知了。”
苏墨玖颔首，“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赶往江宁吧，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就在这里等我。还未来得及问你，你是如何进的来这熙园的？”
“这一处宅子甚大，后花园直通外面的一座山，是不设有围墙的，所以属下轻而易举的就能进来。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别人的私人府宅，日后我们总在此处见面也有诸多不便。”
“日后公主若是有事找我，便可随时吹响这支长笛，我便会带你去别的地方详谈。”少年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支长笛。
苏墨玖无奈的摆了摆手，“大昭已灭国许久，我早已不是公主了，你也不必再叫我公主，反而惹人嫌疑。你便直呼我本名墨玖便好了。”
明骏尧点点头，摸向自己腰间的另一支长笛，“此二笛为一对，互有感应，故公……墨玖吹奏时在下会有感知，请墨玖放心。”
然而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娇笑忽的出现在这深夜中。
“柳子忆……她不认得，奴家可认得呢。”
林月落眉眼含笑缓缓走来，显然是将周遭的人都当成了空气。
“奴家说的对不对呢，九公主？数月不见，九公主可还一切安好？”林月落笑意盈盈，“不过，看九公主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忘记我们的那个约定了？是不是需要，我来‘请’九公主去一趟？”
苏墨玖皮笑肉不笑，“哈哈哈，不用不用，我怎么敢劳您大驾呢，我自己去就好了。去去去，这就去。”
林月落对苏墨玖这样的反应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笑的极尽妩媚。
“九公主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这里走了，这里的小主人，怕是要担心坏了呢。还有那个和公主一起的黄毛小子，公主打算怎么办？”
是了，还有顾凌天。
苏墨玖原本想着不辞而别，直接与明骏尧一同前往明月阁为林月落探听消息，却忽略了顾凌天的问题。
顾凌天是自己带来熙园的，如今若自己突然离开熙园，那么，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今晚我们一定出发，不知可否给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苏墨玖一脸狗腿笑。
林月落对于少女的请求完全不放在心上，料想苏墨玖也没有胆量敢骗她，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好啊，那我就等着九公主的好消息了。烟阳月神宫，随时欢迎九公主的大驾光临。”
伴随着一阵意味不明的娇笑，面前目中无人的玄衣女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墨玖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华发少年。
“看来今晚我就不得不从这里离开再一次回到江宁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回来，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苏墨玖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笛，“你看，你才刚把它给我，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的上。”
明骏尧似是很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才回答道。
“墨玖，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去。”少年认真的看向苏墨玖，“此去江宁，我兴许能帮得上墨玖一臂之力。况且我此番找到墨玖已实属不易，还请墨玖能够答允我同行的请求。”
“我又没说不同意，你干嘛那么严肃。”苏墨玖勾起唇角，“好啦，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我们就出发。”
苏墨玖回到房间便开始飞快的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并草草的给凉笙留了一张一条，大致意思便是遇到了一些急事需要立刻启程，来不及与凉笙当面告辞云云。
苏墨玖收拾好东西，一把推开顾凌天的房门，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老女人，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嘛去？”顾凌天一头雾水，“你怎么还拿上包袱了，是打算离开熙园吗？怎么也不和凉公子说一声？”
苏墨玖点点头，“有些急事，今夜非走不可，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如果不愿意你就留在熙园，我觉得凉公子和宁宁他们也不会把你赶走的。”
顾凌天翻了个白眼，“去啊，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只是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啊？”
“江宁，回江宁。”
去往江宁的客船上--
顾凌天满脸怨气的盯着对面的华发少年。
少年则是一脸冷漠，对他快要杀人的眼神视若无睹。
苏墨玖则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喝茶。
顾凌天看着少女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咚”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虽说不是很用力，但却足以让周遭的人都能够听见他有多不开心。
“你只说要回江宁，你可没跟我说还要带一个白毛一起回江宁！”
苏墨玖把茶喝的咂吧咂吧响，完全无视少年的愤怒，“真是好香的普洱，这个季节能有这样好的普洱实属不易，没想到居然能在一艘客船上喝到，当真是稀奇了。”
说完，苏墨玖不紧不慢的把茶杯放下，“我是没跟你说过要带着阿尧一起回江宁，可是我也从未说过是只有你我二人一起回江宁啊。”
顾凌天被少女一番滴水不漏的言论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苏墨玖顺势把自己比脸还干净的荷包打开给顾凌天看了看，跷起二郎腿。
“顺带着告诉你一声吧，你我现在都是身无分文的人，连船票都是阿尧给我们买的。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大可以从这船上跳下去，游回皙川。我相信以凉公子的善心，也定会给你一笔钱财让你回家的。”
“好啊你个老女人，才这么几天的工夫，你居然就已经被这个白毛收买了。”顾凌天愤愤不平，“亏得你之前生病时我还那么担心你，看来都是白担心了。”
说罢，顾凌天气冲冲的转身回了客舱。
苏墨玖看向少年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是这么小孩子气。”苏墨玖转头看向一旁的华发少年，“对了阿尧，你还没和我详细说过，那飞……”
“墨玖，此处人多口杂，实在并非说话的地方。”明骏尧打断了她，“相对于这个，在下更想知道，您为何会受了那林月落的胁迫？”
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苏墨玖心里便是止不住的委屈。
“我也想知道林月落为何会找到我头上来，更不知道她和那明月阁副阁主凡歌是何时结下的梁子。按理来说，凭林月落的本身，想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根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到我头上来，让我去做。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林月落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月阁副阁主凡歌么……”明骏尧若有所思，“这个人，在下倒是略有耳闻。”
苏墨玖一下子兴奋起来，“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和我讲讲。”
这个梦是如此的遥远，以至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觉得浑身都好难受，一会像是有火在烧，一会又仿佛置身冰窟。
身上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着我的皮肉，试图钻入我的血管，我的神经。
那是一种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的痛苦，令人感觉生不如死。
可是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连死都不怕，我还能怕什么？
两月后，熙园后山。
苏墨玖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像模像样的开始了自创的剑法，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凉笙见到此情此景，清咳了一声，向少女走去。
“莫姑娘当真是天资聪颖，勤奋过人。”凉笙眼底含笑，“这才大病初愈短短几天，便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开始继续练武了么？”
苏墨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病下的这些日子，还要多谢凌天和凉公子的照顾。而且这习武不比旁的，是速成不得的。我病下这些日子已经耽搁不少了，是万万不可再耽搁的了，还请凉公子早日恢复我们的练武才好。”
凉笙不语，只是笑笑。而将藏于身后的手拿出来时，握着的正是那日两把名剑之一的“青霜”。
苏墨玖不由得有些疑惑，“凉公子，你不是说过我的底子薄弱，需要先练上一阵的基本功才能开始练剑，且还要是木剑吗？怎么今日带了‘青霜’来？”
凉笙将利刃出鞘，放在掌上细细观摩，“因为刚刚在下看莫姑娘的那一套剑法实在是无法自保，在下不能放心姑娘的安全。今日就由在下教莫姑娘一套基本的剑法吧，而且这‘青霜’剑本就是为莫姑娘准备的，也算是带莫姑娘提前熟悉一下。”
“莫姑娘莫怕，今日有我在，不必担心剑灵反噬的问题。”凉笙转头看向苏墨玖，“只不过，莫姑娘以后若当真要用此剑，还需与剑灵签订一个契约。”
苏墨玖一头雾水，“契约？什么契约？”
“莫姑娘有所不知，上古神剑之所以传承至今，其中都是有剑灵在内守护的，而这些剑灵也因着剑体本身成百上千年的杀人饮血而戾气非常。所以每当此剑易主之时，便要采其指尖血一滴滴于剑锋上，直至其完全注入剑内，便是达成了契约。从此，这把剑便只听你一人的号令了。”
苏墨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刚要将手指伸过去，身旁的白衣少年忙拦了下来。
“莫姑娘，在下只带了这一把剑过来。”凉笙有些无奈，“若是现在你就和那剑灵签订了契约，那在下该如何教你剑法呢？”
苏墨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抱歉凉公子，是我疏忽了。”
“无妨。”凉笙轻笑，一手执剑，另一手将苏墨玖揽入怀，“莫姑娘，得罪了。”
趁苏墨玖还没有反应过来，青霜便随着她和凉笙的手从腰间以月牙般的弧度划到身前。
凉笙右手一转，往斜方一送做挡，又侧送一下，剑尖刚划出一个小弯，又直直的刺出。
下一秒，苏墨玖听到耳边响起“转腰”。
说罢，两人一起转腰，将剑从胸前送过，顺着腰转的力量划出弧度。再从头顶往下一指，剑直直抵住约摸人胸口高的位置。
苏墨玖到后来已经不太听得清凉笙说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耳边温热的气息时不时拂过，吹动的发丝直刮弄着耳尖。眼前也只看得到衣裙飞舞，红裙招展，白衣起荡。
练到最后收剑，苏墨玖还没反应过来剑法已完，有些奇怪的转过头，却看到--
此时，两人的脑袋挨的极近，嘴唇也几乎要碰到一起，隐约还能感受到凉笙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脸上。苏墨玖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瞬间羞红了脸。
而反观一旁的白衣少年也早已失了旁日里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泰然自若。双颊已隐隐染上红晕，而双眸也微微颤动，氤氲着一些少女看不懂的情感。
或许，不只是眼前的少女，连他自己也看不懂。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注视了良久，最终还是苏墨玖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苏墨玖躲避开他的眼神，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凉凉凉公子，刚刚你不是说要和这个剑灵签订契约吗？那我们就快开始吧！”
凉笙愣了一下，复又恢复成从前的温柔笑意。
“好。”
苏墨玖毫不犹豫的将纤纤玉指伸向剑锋，顿时便被割破鲜血直流，却硬是一声不吭。眼睁睁的看着那红色血珠逐渐渗入了剑内，苏墨玖才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手。
“莫姑娘，是否需要包扎一下？”凉笙注视着苏墨玖手上的伤口。
苏墨玖看了看手指，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这么大点的伤口罢了，我还没有那么矫情。今日多谢凉公子教的剑法，以后我定会多加练习。对了，凉公子身为西凉人，我可否向凉公子打听一个人？”
“谁？”凉笙漫不经心的坐下。
“西凉太子，凌澈。”
凉笙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而后不徐不疾的将青霜收入鞘内，才缓缓的道。
“莫姑娘，为何好奇此人？”
苏墨玖攥紧了拳头，“因为，我想要报仇。”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凉笙才看向苏墨玖，“好，那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西凉太子凌澈是西凉王凌云的长子，也是其唯一的嫡子。西凉王膝下子嗣稀薄，而能力出众者就更少了。而凌澈作为嫡长子很受西凉王的器重，在其十六岁时便让西凉的众位将领自惭形愧，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继承人的不二之选。”
“但自古以来，凡是帝王之家都少不了斗争，尤其是这储位之争。”凉笙顿了顿，“由于凌澈生母江王后并非西凉人氏，凌云立凌澈为太子，自然引起了西凉老臣的不满。而对于储位的人选，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沈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凌峰。沈贵妃是西凉丞相之嫡长女，又深得西凉王宠爱。所以近年来，朝内有关换储的呼声越来越高。”
苏墨玖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多谢凉公子，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凉笙望向少女离开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夜晚回想起白日里练剑时的场景，苏墨玖依旧觉得面红耳赤，心绪乱的很，无法安睡，索性决定带着“青霜”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中，苏墨玖竟又走到了这后院的山中湖中。
这里是她每日白天与凉笙练武之处，而意外的是，今夜此处的湖心亭居然有人。此人华发胜雪，颇似陆离。
苏墨玖远远的朝那人打了个招呼，“陆公子也在啊，真是巧。夜深露重的，陆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妤儿没有跟出来吗？”
但是让苏墨玖没想到的是，那人并不是陆离。而她见到的，是她这一生都难忘的一个人。
少年一头华发如瀑般倾泻下来，脸上带着的是生人勿近的疏离的气息。额间的剑疤仍隐隐可见，便可知其曾受过很重的伤。
苏墨玖看着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淡淡的心疼和怜惜。
他的容貌俊美，气质卓绝。即便不说话，一举一动亦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他一袭黑衣，黑纱蒙面。一头银发在夜色中闪耀出诡异而妖娆的弧度，仿佛是暗夜中盛开的彼岸花，又像是地狱里的修罗之花。
他的眼睛漆黑幽邃，如深渊般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揣摩。而他的嘴唇却是鲜艳的绯红色。鼻梁挺拔高耸，宛若刀削般的轮廓分明，眼眸深邃如星辰，唇角勾起的一抹浅笑更是勾人心魄。
“你是谁？“
苏墨玖的话音刚落，就被一道冰寒彻骨的声音给冻结了。
那人的周围弥漫着寒气，一双眸子冷漠的望着苏墨玖。
苏墨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比，被一只毒蛇盯上了一般。
但是，眼前这人的眼睛很纯净，没有丝毫杀气，也没有丝毫戾气。
随后，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你的剑是‘青霜’……你可知这‘青霜’为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时所用，非皇室血统者不能驾驭？”
“你是谁？”苏墨玖顿时警惕了起来，“你来到熙园，有什么目的？”
谁知，面前的少年却是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属下飞云令第十九代掌令使明骏尧，参见九公主。”
苏墨玖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飞云令？你说你是飞云令掌令使？”
少年颔首，“正是属下。”
“你既然是飞云令掌令使，为何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要跑到这熙园来呢？“苏墨玖不解的问道。
明骏尧抬起头看着苏墨玖，缓慢的说道：“九公主有所不知，这飞云令实际上乃是我大昭国玺。属下等人，奉命守护飞云令，守护国泰民安，守护皇族血脉的安全，绝不能丢掉这份责任，否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顿了顿，又道。
“如今西凉虽已灭我大昭，然其没有夺得飞云令，既是称帝也名不正言不顺，无法令燕然和苗疆信服。而这飞云令，就在属下的身上。”
苏墨玖听完明骏尧的话，沉默半晌。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还是说，在我练武的时候你就在这附近？“
“在下是在前不久才来到皙川，九公主练武时的神情很专注，未曾注意到属下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九公主在练剑时，身周萦绕着的是皇家气息，那种皇家之气，不是寻常之人可以拥有的。属下便猜到，您定是我大昭后人。“
少年看向苏墨玖的耳垂，突然眉头一皱。
“九公主，您的东珠耳坠……为何只剩下一只了？”
苏墨玖满不在意的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哪里了，早就已经只剩这一只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少年闻此，眉头皱的更深。
“东珠除扶桑王室可用之外，也就只有我大昭皇室之人可用。扶桑早已灭国，不值一提，可是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发现了公主的耳坠的材质，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苏墨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当苏墨玖细细思考少年的话语之时，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对，你说你是飞云令掌令使，可是你当时不应该死在长安的那场浩劫里吗？你是如何幸免于难的？”
少年面色平静，“自然是因为，属下现在和公主是一样的人。”
“你也是双……”苏墨玖震惊不已。
明骏尧伸手示意少女噤声，“公主，小心隔墙有耳。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不在大昭的地界上，且公主是寄人篱下，一举一动皆受限制，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
苏墨玖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呆呆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双生偶的制作之术，只有苗疆的少部分人才会。这么说，如今是有人在帮咱们了？”
“苗疆狼子野心，只怕没那么简单。”明骏尧皱眉，“更何况那人，我虽观其面相未曾见过，但听其声音却是有几分耳熟。那人自称是……柳子忆，公主可认得？”
柳子忆！
“柳子忆不是……”苏墨玖止住了话语，因为若是按照顾凌天的说法，柳子忆早已不在人世，为何还会出现在长安，将明骏尧复活呢？
可是顾凌天没有骗自己的理由，而且柳萱娘她怎会不知柳子忆还活在这世间？更何况萱娘名声在外，若是有人得知柳子忆的消息，又怎会不让她知道？
可若是柳子忆并没有死在这长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苏墨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人影。
莫非……...
“难道说，你说的那位复活你的人，便是当日的'柳子忆'吗？“苏墨玖惊讶的道。
少年闻言，点点头。
“没错，便是柳子忆。“
苏墨玖的脸色变幻莫测，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柳子忆并未死去。
但是这件事，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极为荒谬的。
“柳子忆为什么要救你呢？“苏墨玖问道。
“据属下所查，那日柳子忆的目的是想要将属下带走，而且……柳子忆是为九公主而来的。“明骏尧说道。
“什么？“
苏墨玖闻言，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柳子忆竟然是为了她而来？!
那柳子忆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的身世如此感兴趣？
“那你可知那柳子忆现下在何处？这个人有太多神秘的地方了，我总要找到他才能弄个明白。”
明骏尧点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属下不知，此人太过狡猾，我们的人多次跟踪他都无功而返。现下只能确定他身在江宁，至于更具体的，属下便无从得知了。”
苏墨玖颔首，“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赶往江宁吧，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就在这里等我。还未来得及问你，你是如何进的来这熙园的？”
“这一处宅子甚大，后花园直通外面的一座山，是不设有围墙的，所以属下轻而易举的就能进来。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别人的私人府宅，日后我们总在此处见面也有诸多不便。”
“日后公主若是有事找我，便可随时吹响这支长笛，我便会带你去别的地方详谈。”少年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支长笛。
苏墨玖无奈的摆了摆手，“大昭已灭国许久，我早已不是公主了，你也不必再叫我公主，反而惹人嫌疑。你便直呼我本名墨玖便好了。”
明骏尧点点头，摸向自己腰间的另一支长笛，“此二笛为一对，互有感应，故公……墨玖吹奏时在下会有感知，请墨玖放心。”
然而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娇笑忽的出现在这深夜中。
“柳子忆……她不认得，奴家可认得呢。”
林月落眉眼含笑缓缓走来，显然是将周遭的人都当成了空气。
“奴家说的对不对呢，九公主？数月不见，九公主可还一切安好？”林月落笑意盈盈，“不过，看九公主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忘记我们的那个约定了？是不是需要，我来‘请’九公主去一趟？”
苏墨玖皮笑肉不笑，“哈哈哈，不用不用，我怎么敢劳您大驾呢，我自己去就好了。去去去，这就去。”
林月落对苏墨玖这样的反应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笑的极尽妩媚。
“九公主就这样不声不响的从这里走了，这里的小主人，怕是要担心坏了呢。还有那个和公主一起的黄毛小子，公主打算怎么办？”
是了，还有顾凌天。
苏墨玖原本想着不辞而别，直接与明骏尧一同前往明月阁为林月落探听消息，却忽略了顾凌天的问题。
顾凌天是自己带来熙园的，如今若自己突然离开熙园，那么，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今晚我们一定出发，不知可否给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苏墨玖一脸狗腿笑。
林月落对于少女的请求完全不放在心上，料想苏墨玖也没有胆量敢骗她，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好啊，那我就等着九公主的好消息了。烟阳月神宫，随时欢迎九公主的大驾光临。”
伴随着一阵意味不明的娇笑，面前目中无人的玄衣女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苏墨玖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华发少年。
“看来今晚我就不得不从这里离开再一次回到江宁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回来，你呢，你有什么打算？”苏墨玖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笛，“你看，你才刚把它给我，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的上。”
明骏尧似是很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才回答道。
“墨玖，我愿意跟着你一起去。”少年认真的看向苏墨玖，“此去江宁，我兴许能帮得上墨玖一臂之力。况且我此番找到墨玖已实属不易，还请墨玖能够答允我同行的请求。”
“我又没说不同意，你干嘛那么严肃。”苏墨玖勾起唇角，“好啦，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一会我们就出发。”
苏墨玖回到房间便开始飞快的收拾为数不多的行李，并草草的给凉笙留了一张一条，大致意思便是遇到了一些急事需要立刻启程，来不及与凉笙当面告辞云云。
苏墨玖收拾好东西，一把推开顾凌天的房门，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老女人，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嘛去？”顾凌天一头雾水，“你怎么还拿上包袱了，是打算离开熙园吗？怎么也不和凉公子说一声？”
苏墨玖点点头，“有些急事，今夜非走不可，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如果不愿意你就留在熙园，我觉得凉公子和宁宁他们也不会把你赶走的。”
顾凌天翻了个白眼，“去啊，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只是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啊？”
“江宁，回江宁。”
去往江宁的客船上--
顾凌天满脸怨气的盯着对面的华发少年。
少年则是一脸冷漠，对他快要杀人的眼神视若无睹。
苏墨玖则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喝茶。
顾凌天看着少女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咚”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虽说不是很用力，但却足以让周遭的人都能够听见他有多不开心。
“你只说要回江宁，你可没跟我说还要带一个白毛一起回江宁！”
苏墨玖把茶喝的咂吧咂吧响，完全无视少年的愤怒，“真是好香的普洱，这个季节能有这样好的普洱实属不易，没想到居然能在一艘客船上喝到，当真是稀奇了。”
说完，苏墨玖不紧不慢的把茶杯放下，“我是没跟你说过要带着阿尧一起回江宁，可是我也从未说过是只有你我二人一起回江宁啊。”
顾凌天被少女一番滴水不漏的言论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苏墨玖顺势把自己比脸还干净的荷包打开给顾凌天看了看，跷起二郎腿。
“顺带着告诉你一声吧，你我现在都是身无分文的人，连船票都是阿尧给我们买的。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大可以从这船上跳下去，游回皙川。我相信以凉公子的善心，也定会给你一笔钱财让你回家的。”
“好啊你个老女人，才这么几天的工夫，你居然就已经被这个白毛收买了。”顾凌天愤愤不平，“亏得你之前生病时我还那么担心你，看来都是白担心了。”
说罢，顾凌天气冲冲的转身回了客舱。
苏墨玖看向少年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是这么小孩子气。”苏墨玖转头看向一旁的华发少年，“对了阿尧，你还没和我详细说过，那飞……”
“墨玖，此处人多口杂，实在并非说话的地方。”明骏尧打断了她，“相对于这个，在下更想知道，您为何会受了那林月落的胁迫？”
不提起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苏墨玖心里便是止不住的委屈。
“我也想知道林月落为何会找到我头上来，更不知道她和那明月阁副阁主凡歌是何时结下的梁子。按理来说，凭林月落的本身，想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根本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到我头上来，让我去做。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林月落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月阁副阁主凡歌么……”明骏尧若有所思，“这个人，在下倒是略有耳闻。”
苏墨玖一下子兴奋起来，“你都知道些什么？快和我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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