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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再探西元国皇宫,月下相逢终有时(1)

    是夜,皓月当空,星幕高悬,风平四野。

    西元皇宫里,皇帝宴请文武百官,欢歌载舞至子时才散席。大小官员们个个满面红光,或两人一行、或三五成群,鱼贯走出宫门。门外原本等得瞌睡连连的仆役立刻精神起来,精准地从人群里找到自家主子,然后将马车驶过去,连搀带扶地将人弄上车,带着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一条纤细的人影趁着外头热闹,一闪而入宫墙之内,直奔东面而去,所过之处草木不惊,灯火不摇,轻盈到了极致。

    东宫内,元天翊沐浴完,换了衣衫,执了本手抄的册子在内书房里看。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不论忙到多晚,他总会在临睡之前抽出时间总览一下当日朝廷内外发生的大事。

    往日他总是能够心无旁碍,今夜却有些心不在焉,册子翻了两页就再也翻不动了,两只耳朵全放在屋顶上,心里矛盾重重。

    他既希望能够再次见到那个自称夕颜的姑娘,又希望能够保全自己的颜面。为此,他用自己的人手暗中加强了宫里的守备,却又吩咐不准和对方动手。

    他从来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地顾及哪个女子的情绪,这让他内心深处还有些隐秘的小雀跃,期望对方不要让他失望。

    俗世无涯,众生碌碌,红尘中能觅一有趣人,可谓幸事也。

    还没到东宫,白青蓝就敏锐地发现今晚的守卫严密了许多——她并不需要明确的证据,只要一个感觉就够了。

    但她并不以为然,且不打算迂回,干脆直接飞了过去。

    即使这样,她发出的动静也微乎其微。暗卫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风从身旁掠过,经年的训练使得他们下意识地去追,却连那影子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暗卫们不禁心慌极了: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落到屋顶上的时候,白青蓝特意加重了脚,故意弄了点声响出来。元天翊耳力甚好,几乎立刻放下手里的册子,疾步来到内庭。还在昨夜老地方,屋顶上站着一个人,身穿朱红夜行衣,脸带白玉面具,墨发只用一根带子束在脑后,装束形同男子。

    她身量本就较寻常女子高,如此装扮,更是将人衬托得修长出众,似乎只要她长臂一振,就能乘风而去。

    她真的来了!

    元天翊心中忍不住一阵欢喜,继而,暗卫们也终于赶到了……

    殊不知暗卫心中也惊骇极了。

    能做太子暗卫的,都是自幼习武又经过系统训练、百里挑一的精英,必要时还是太子的替身,随时可以为太子顶命。但在来人面前,不要说出手了,他们连人家的影子都够不着,再多一条命恐怕都不够人家收割。

    要说昨晚他们还有些不服气,觉得对方有些投机取巧,方才就在惊诧与骇然的双重打击下,自信心跌到了泥里。

    一般来说,一个人的轻功跟内功是齐驱并驾的,内功高深的轻功也差不了。有些在轻功上颇有天份的,轻功还能在内功之上。自己的手下是什么水平元天翊心里清楚,对照来看,这位自称夕颜的女子轻功已然到了超绝的地步,更是远超她的年龄——如此轻功,即便打个折,没有二三十年也是练不成的。

    意识到这点,元天翊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好奇。

    她到底是谁?

    她是什么来路?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数丈之外,一颗露珠从三寸高的草叶上掉下来,落到地上,白青蓝敏锐地捕捉到这点小动静,就不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呼吸了。

    她虽然不惧,却也不想多事,便真心实意地道:“如果我说我是专门来看太子殿下的,殿下信吗?”

    “我也一直在等夕颜姑娘。”元天翊从善如流地答。

    暗卫们还心惊胆颤地在阴影里候着,元天翊轻轻摆手,让他们各自归位,继续各行其职。他这番动作并没有遮掩,反正对方居高临下,他干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闲杂人等”已经都退下了,剩下的就是花前月下了。

    西元太子看准了对方不会跟他动手,双脚一提,轻飘飘地飞上屋顶,十分无耻地逼近白青蓝。

    白青蓝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情况,脚下几乎立刻就滑了出去,嘴上下意识地想骂一句“无耻”,话到嘴边又想起来是自己先撩的人家,顿时哑火。

    两人足尖几乎同时半落在一块琉璃瓦上,而这块瓦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依然自顾自闪耀着清冷的光芒。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目光便理所当然地对在了一起。

    元天翊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梢天然带笑,极其勾人。其目光又如一泓深潭,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跌进去。

    而白青蓝的目光则清澈得就像这天上的皓月,乍看什么都没有,细看又能直直地投进人心里,温暖而透亮。

    一股微风吹来,白青蓝随风飘了飘,好像不胜风力似的后退了两步,跟元天翊拉开一点距离。

    “原本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元天翊从衣袖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精致食盒,就地在屋顶上坐下,嘴上道,“还好你来了。”

    白青蓝也顺势坐下,并接过元天翊递过来的食盒。盖子尚未揭开,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先飘了出来。

    是鲜荷叶的味道。

    这个时节外头荷叶早就开败了,不要说吃,就连多看两眼都觉得伤眼。但这里是皇宫,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论一片荷叶了。

    白青蓝十分自然地揭开食盒的盖子,四朵小小的莲蓬便露了出来。

    做这个的人想必是个丹青妙手,莲蓬虽小,但上面的脉络却清晰可见,一笔一划都精心雕刻,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元天翊变戏法似的递过来一双白玉做的筷子,白青蓝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夹起一朵莲蓬慢慢送到嘴里。微苦到清甜依次在口里炸开,层层叠叠,别有一番滋味。

    顷刻,四朵莲蓬都进了白青蓝的肚子——她并不担心对方会在里面下毒,因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

    “殿下待人真客气,才区区四小块,怕我吃穷了殿下吗?”白青蓝意犹未尽地说。

    元天翊忍俊不禁,伸手按住食盒轻轻一推,底下的那层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