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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必将留下痕迹

    吴岛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缓过来,她只感觉在看到眼前这诡异场景的那一刻起,呼吸都变得费力而深长。即便是第一次看到血腥的犯罪现场,她都不曾有过如此难以缓解的恐慌、难以自持的无措。

    在以往的认知中,尸体应该是被罪犯所掩埋或遗弃,总会和“仇恨”、“暴力”之类的标签所息息相关。可这一切,却在眼前这具尸体上完全看不到。它太过于完好无缺,甚至于带着诡谲病态的美感。若不是他们已经提前知晓在这间冥想屋是一个命案现场,吴岛一定认为这是一座细细雕琢后的雕塑作品。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身临其境的人受到了极大冲击。

    在密闭的冥想屋里,有如此精心打造的现场,绝不可能是自杀所能做到的。这也就宣告了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三起极为罕见的密室杀人案。

    此时已经无所谓他们三人是否被欺骗胁迫而来,侦破工作必须马上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个如此变态冷血的杀手流窜在外。只要一刻没有将这名凶手缉拿归案,那所有人就多了一分潜在的危险。想到这,吴岛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使命感涌上心头,头脑也逐渐恢复清醒。她清空脑海中多余的共情与惊慌,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是以役使该有的冷静客观去审视眼前的一切。

    吴岛拿出了黑色手册进行录像和测量,并一边仔细观察眼前的这具尸体。

    这个犯罪现场最大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无法轻易地接触到尸体本身,这使得尸检无法开展,对尸体的调查也只能依靠肉眼所见。

    根据成会长先前的介绍,这名死者名为部其,男性精灵,年龄42岁,圣巫会编巫师,擅长风系法术。

    玻璃柜里的他身着暗灰色的棉衣棉裤,但双脚却赤裸着,并未穿鞋;头发杂乱、胡子拉碴,像是不修边幅的科研人员模样。但最令人在意的还是他脸上的神情,双眼紧闭,表情看上去平和得不寻常,若不是皮肤透出的青紫和浑身上下覆盖的一层薄霜,定会让人误认为他只是沉沉睡去了。

    尸体明显是被冻住的,但死因目前尚不可知,因此也无法判断出他究竟是被冻死的,还是先被杀害了才冻成现在这个模样。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死者部其在被冷冻时,必定已经失去了行为能力。

    将整个尸体包围住的玻璃柜,主体部分高两米、长宽均为七十厘米,底部另加有一个三十厘米高的木质底座。吴岛绕着通体透明的玻璃柜走了一圈,通过光线的折射可以看出,五片玻璃板和底座之间都是通过某种乳白色的粘合剂进行组装。

    凶手为确保尸体按照其想要的样子摆放,还在玻璃柜的底座上安装了一个向上延伸的木架,尸体正好可以稳固地倚靠其上。

    吴岛仔细检查了玻璃柜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不仅没有发现任何指纹,也没有找到可以打开的地方。如若尸体是在一个极低的温度下被冻住,那只要外力轻轻的撞击,僵硬的尸体就会瞬间裂成碎片。这是一个不可逆的破坏,也是作为破案人员不能承担的风险。因此在调查清楚死者是如何被杀害、如何被冻住之前,暴力强拆并不可行。

    尸体四周的勘查并没有带来什么太大的收获,吴岛只好将目光投向冥想屋里的其他地方。

    冥想屋总体划分成了三个部分,吴岛决定依照进门的顺序依次进行勘查。

    第一部分是入门处的玄关和其左侧分隔出来的简易盥洗室。

    冥想屋唯一的大门是用铸铁制成,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依然极为厚实牢固。门锁十分特殊,是吴岛从未见过的款式——主体是一个小铁盒,安装在铸铁门上,另外还有一根小横杆,底部固定在门框上,带有锁头的顶部则可以在拉动下进行圆周运动。

    一番摸索后吴岛才搞明白,落锁时,需要一手向下按压小铁盒上方的圆形按钮,将铁盒上沿厚实的挡片翘起,露出锁孔,另一手拉动横杆,将顶部的锁头完美嵌入锁孔中。完成这些后,松开按钮,挡板又会重新落下,起到了一个双重保险的作用。

    虽然这个门锁的原理十分简单粗暴,但一旦锁上,确实无法从外部突破。

    吴岛采集了铸铁门上的指纹样本,分别有两组所属于不同人的指纹。其中一组只有寥寥数枚,集中在门锁上,而另外一组数量多、分布广,且指纹新旧不一。尽管还未进行比对,但基本已经可以断定后者大概率属于死者本人。

    从铸铁门往内,便是玄关,此处大概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站立。木质地板上除了一双寻常可见的男性雪地靴,和一个什么都没有装的竹编垃圾桶,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地面上,除了同样大概率属于死者部其的脚印外,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脚印,行进的方向明显是由里至外。

    吴岛将这些线索及痕迹都仔细记录、分类后,才推开了玄关左侧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窄小的盥洗室,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蹲坑、喷头、洗手盆等等设施一应俱全。放在洗手盆下方的脏衣篓里,还扔着两三件衣物,吴岛仔细翻查后,采集到了两根看上去极为相似的毛发。

    在这间小小的盥洗室里,只提取到了一个人的指纹和脚印。

    接下去第二个部分,就是冥想屋最主要的功能区了。

    这个部分是专为巫师冥想和练功所设计,所以墙体、地面和天花板都由特殊的隔音材料建造,并施以圣巫会的绝密咒术,据说这一绝密咒术能吸收所有法术的能量,让圣会巫师们可以在冥想屋里尽情施法,而不会造成任何破坏。

    在这个区域空空荡荡,唯一摆放着的物件只有陈列尸体的玻璃柜,吴岛再次打开黑色手册的痕迹扫描工具。

    透过这些看上去杂乱无章的脚印,吴岛仿佛可以看见部其在冥想屋里或焦虑地踱步,或在灵感乍现时肆意施法,又或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几天前他还是如此鲜活,可现如今,他的生命已经永远停滞在那个小小的玻璃柜里。

    除此之外,先前在玄关处发现的那一大一小、一深一浅两组脚印,在此处同样出现了。留下脚印的两人看上去是应当从冥想屋最深处的小卧室走来,在玻璃柜四周徘徊了一会后,才大步迈向玄关处,开门离开。

    吴岛顺着这两组脚印,走向小卧室。

    当她推门时,手下稍稍感觉有些吃力,但那一刻她并未多想,一使劲将房门打开后,险些被扑面而来、夹杂着冰碴的寒风吹傻!

    原本还沉浸在勘查中的阿利和奎恩老板,也被突如其来灌入屋内的寒风冷得直哆嗦,赶紧快步走到吴岛身边,三人齐刷刷往小卧室里看去,这才发现罪魁祸首是那扇被打破的窗户。

    小卧室早已被狂风吹得乱七八糟,窗台下甚至都堆积了一些冰雪。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睁开眼都费劲,更别说仔细搜查了。

    正当吴岛一筹莫展之时,奎恩老板突然扯着嗓子,在风雪的呼响中喊出了一句话,“树藤可遮蔽风雪!”

    “树藤?什么…啊对了阿利!”

    当吴岛反应过来时,阿利也明白了奎恩老板的意思。他屏息凝神,响指一出,瞬间在那扇破碎的窗外变出了一排密不透风的树墙。

    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呼。”吴岛终于放松了方才为抵抗寒风不自觉绷紧的全身肌肉,走进了冥想屋里第三个区域,也是最后一个区域,卧室。

    这间小卧室,大概仅仅占据冥想屋四分之一的空间,房间里只是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柜子和一套简易书桌椅就已经显得十分局促了。

    从房间里的物件陈设来看,死者部其应当是个对生活质量没有什么要求的男子。

    衣橱里胡乱塞着三套深灰色棉服,和他死亡时身上穿的服装一模一样;书桌上放着两摞被他翻阅得甚至有些破烂的书籍,还有一本记录下他各种法术灵感和设想的牛皮笔记本。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冥想屋自带的日用品而已。

    虽然风雪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足迹,但还是能大致辨别出轮廓,那两组不属于死者的脚印不出吴岛所料,确实是从窗口翻越而入。

    “诶?这是什么。”

    负责搜查单人床区域的阿利似乎发现了什么,吴岛和奎恩闻讯而来,看见了在掀起的枕头下方,摆放着一张奇怪的卡片。卡片和扑克牌一般大小,正反两面都是几近为黑的深棕色,朝上一面的正中央画着一个金色的透视长方体。

    卡片上没有其他文字信息,查不出任何指纹,就连见多识广的奎恩老板也不曾见过。吴岛看着手中这张小小的深色卡片,没由来地感到一丝不安。

    但这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只能容后再议,吴岛三人将证物分类装好,确保没有任何遗漏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个犯罪现场。

    直到两个小时后,三个人才完成了3号屋和4号屋的初步勘察工作。这两间屋子和1号屋的情况几乎一致,除了个人生活习惯导致的细微差别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发现。

    “汝等有何看法?”

    离开冥想屋后,势必又会重新回到成会长的监视中,因此奎恩老板选择在4号屋中进行复盘后再行离开。照例,他还是让两个新人先发表看法。

    阿利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吴岛,吴岛接收到了他的讯息。尽管她是个战五渣的事实无法改变,但是破案靠的可不是战斗力,几个案件下来,在侦查方面她还是有些信心的,因此也并未多加推辞,一步向前开始陈述自己的发现和推测。

    “三个犯罪现场虽然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我觉得最需要关注的是三个特征。”

    “第一个特征,也是最显著的特征,自然是尸体的陈列方式。选择这种方式,说明凶手并不担心尸体被人发现,甚至带着展示作品的扭曲心态。这个特征说明凶手的犯案动机极有可能并非常见的那些,受害者也并非有特定目标,极有可能是通过整个犯罪的过程满足其变态的内心需求。这类凶手还会热衷于亲身参与案件侦破,以此重温犯罪的快感,所以接下去还需要多加注意那些积极参与到侦破工作中的人。”

    “第二个特征就是这三个犯罪现场都是名副其实的密室。在卧室的窗户被打破之前,确实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入到冥想屋中,且冥想屋的门锁只能从屋里反锁。可三名受害者的遭遇明显不可能是自杀作为,所以凶手是如何在完成犯罪后离开,并制造出密室的假象,是我们接下去还需要破解的重要谜题,也许解开后就能获得凶手的线索。”

    “最后一个特征是,三人的枕头下面都放着一张一模一样的卡片。关于这个卡片我还没有什么思路,目前只能想到两种思路,如果卡片是凶手留下的,那应该是他想要告诉我们的某种讯息,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理解;但如果卡片是受害者自己放置的,那是否这三人存在这某种特殊的联系,比如加入了什么地下组织,或是在进行什么特殊的仪式。”

    “对了,那三张卡片上的金色长方体似乎跟陈列尸体的玻璃柜形状十分相似,不知道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总体来说,结合犯罪现场留下的信息来看,我认为凶手应当是性格极为自负自恋的人,行事细致缜密,智商较高,身体素质好。而且此人肯定对北境拉贡情况十分熟悉,大概率是三名受害者认识的人,所以才能在三人活着的时候顺利进入室内,最终成功实施犯罪。”

    吴岛完全沉浸在思绪的狂潮中,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话。可她并不知道,说着这些推理和侧写的自己是那么的神采奕奕。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全新的吴岛。

    站在吴岛面前的阿利,越听越觉得惊叹与羞愧。惊叹于吴岛如何在短短的时间里将这些碎片化的线索联系在一起,甚至描绘出犯罪嫌疑人的轮廓;羞愧于两人明明是同一时间进入的奎恩役使馆,可现如今吴岛在破案能力上突飞猛进,自己却还是一知半解。

    “汝之陈述较为完整,老身再另添几点。”背手直立的奎恩老板点点头说道,并未表现出内心的波澜。

    奎恩虽是不苟言笑、难以接近,生活中也常以刻薄严厉的态度待人,可其实极为爱才惜才。这也是为何他会一直对自己的爱徒盖希最终选择从政这件事难以释怀的原因。才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只有好好培养挖掘,才是对这份礼物最好的回馈。

    此刻,他在吴岛身上也看到了闪闪发光的可能。再多一些磨练和累积,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极好的役使。

    “其一,玻璃柜的来源及运输亦需进一步研究。是否为特殊定制?在何处定制?以何种方式运输?运输途中又如何不引起他人注意?若能解开以上问题,定能缩小嫌疑人范围。”

    “其二,汝等跟吾来。”奎恩老板说着,将两人带到了玄,然后用手持光筒聚光在了门锁上,“细看横杆底部。”

    顺着奎恩老板指明的方向,吴岛和阿利凑近观察,果然发现了一根细小的线头卡在横杆的缝隙之中,由于实在太不起眼,第一次搜查时两人压根就没发觉。

    奎恩老板用小镊子将线头取出,“此物应为一截棉线,看断痕判断,应是被外力扯断。结合密室谜团,吾极为怀疑此棉线兴许与凶手的机关诡计息息相关。”

    此话一出,吴岛的眼睛瞬间放出光芒。

    犯罪必将留下痕迹!这些微不足道的细小线索拼凑在一起后,终将指向犯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