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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命中注定

    绵延不绝的高大山林间,淌着潺潺流水。溪边有间木屋,屋后,用篱笆围出个小院,院中开垦了两块良田,只是许久无人打理,田里杂草丛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缀于其间。此地景观上佳,若非赶路,倒是可以常住。

    此木屋,便是他们今晚的栖身之所。距上次在客栈住了一宿,已过去了十日有余。这间屋较那晚的房间是大些,但也简陋不少。屋顶遮蔽的稻草凌乱的铺着,却未遮住屋顶破了的那个大洞,犹如一个天井,仰头便可见天。屋里不见一粒米,唯有一张木床,四把长椅,一张方桌,桌上放了几只破碗,上面还落了层薄薄的灰。看样子,许久无人居住了。

    虽春季已至,但入了夜,风中仍带着些许凉意,吹得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他们围坐在火堆边,火上烤着布衣少年从屋后小河里抓回来的鱼。季桃取来洗净的果子,坐到位子上,与大家一边烤鱼、吃果子,一边聊着记忆里的故乡。

    “……到了冬季,白雪覆在田地上,我总与邻家的小哥哥一起出门玩雪,每每都玩到手脚冻得发青才肯回去。回家时,衣袖总会湿了大半,定会受阿娘责骂。”季桃说着,嘴角扬起一抹毫无掩饰的笑意,似能漾出蜜来。

    布衣少年在一旁将烘干的衣服穿好,出来,听见他们的谈话,便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在距离我家不远处,也有这么一条河流,”他指了指身后那条河,继续说道,“夏天河水清凉,我常和几个邻家小伙伴下水嬉戏,最是解暑。”

    郡主抬起头,仰望着屋顶破洞里的一小片天空,幽蓝的夜空闪烁着几点小小星辰,思绪好像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指引着,穿越时空,回到记忆中的天地。

    “皇家在都城外东南方的山上有一片皇家猎场,每逢秋日围猎,皇室子弟都会在那里策马奔腾,逐鹿射禽,好不热闹。春季,正是万物复苏、繁衍生息的好时节,草场上一片翠绿,铮铮向荣。如今正值早春,想必定也是一幅繁荣景象。”郡主阖上眼,想象着自己此刻正站在那皇家围猎场上,温暖的金色阳光洒在她脸上,柔和的春风拂过她的裙摆,扬起的她发梢,淡淡的青草香和鲜花的芬芳扑鼻而来,耳畔是骏马奔驰的声音,头顶,猎鹰在白云蓝天间展翅翱翔……

    季桃津津有味地听着,见白衣青年只是默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便问他:“那你呢?你记忆里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

    他静默良久,才回,自己五岁便被送到齐国,对故乡的印象太模糊了,可听他们方才的讲述,他心中甚是向往。“不知我的故乡会是何模样?”前些日子,家中有书信寄来,告知近日陈国国内政局不稳,家中一切安好,叫他在局势稳定之前先别回去,乱世纷杂,他身处异国他乡,可暂避。但今晚,有那么一瞬,他坚定了要回故乡看看的信念。

    火焰摇摇晃晃,这周围也无别的人家,夜里静得出奇,唯闻屋后的溪水潺潺。

    季桃从腰带间取出一把小锁,捧在手心,静静地看着。

    “好精致的小锁。”郡主好奇地凑过去瞧。

    她不遮不掩,轻轻抚摸着银锁,回忆道:“这银锁我从小就戴着,小时候,父母与邻家叔婶定了娃娃亲,这便是信物。我与这位邻家哥哥一同长大,常一起嬉闹玩耍,”说到这儿,她嘴角那抹笑意渐渐消失了,眉宇间略显忧伤,“只是后来我们家逃难到了齐国,两家就再没了联系。”

    闻言,泽佑眼前一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问她:“你家住何处?”

    “宛丘城外。”

    布衣少年提出要看看她的银锁,季桃便递予他。

    接过银锁的布衣少年,拿着锁看了又看,从衣领里取出自己的项链,细绳上坠了一把小钥匙。这让在座的其他三人惊奇万分,而更让他们惊奇的是,泽佑的钥匙竟然正好解开了季桃的银锁!

    “竟然泽佑便是季桃妹妹口中有婚约的邻家哥哥!”

    “泽佑哥哥……”季桃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布衣少年,又惊又喜。

    少年宠溺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锁与钥匙的结合,实乃祖先巧妙绝伦的设计,更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在兵荒马乱之时与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加之这一路颠沛流离的悲苦,一时难以言表,两人相拥而泣。

    伯玉和郡主在一旁看着,也甚是为他们高兴。

    泽佑拉着季桃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我虽父母双亡,但尚有一大伯,家住陈国都城,我们可以去投靠他,到时,我便请大伯第一时间到你家提亲。”他牢牢地握住少女的手,许下再不分离的誓言,命中注定,此生要牢牢地锁在一起。

    朗月星空下,两人相依偎在一起。

    阔别多年终于重逢,定有很多话要与彼此述说,为了不打搅他们叙话,伯玉和郡主起身出了屋子,并排坐在后院里的石凳上。

    伯玉看着身边这个充满疑团的神秘少女,清秀的脸庞在夜色里显得晦暗不明,就像那些有关她的疑惑,久久不得解答。

    “既然齐帝已准许你离开,你又是奉陈国太后懿旨回京,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少女缄默良久,用树枝轻轻拨弄着面前的火堆,许久才随口答道:“也没什么,高门大户里的骨肉相残罢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是万分苦涩。

    “这也是我少小离家的原因。”青年欲言又止。

    少女望着他。四目相对间,好似遇见知音人一般,更多的,是同病相怜的意味。平日里,他们虽是高门显贵的少爷小姐,骨肉相残之事不仅只是话本里的桥段,还是高墙之内的他们无法逃脱的噩梦,多少人的命运因此改变,从万人拥戴到刀下亡魂只在转瞬之间,叫人唏嘘不已。

    “一日,我收到从故国快马而来急召我与母妃回宫面见的太后懿旨,我们按照规矩,向齐帝请辞,但等来的,却是一场血光之灾。”她忿忿不平道,“明明在正式的谕旨到达前我们已收到宫中的线报,齐帝已然首肯。”

    “是否中间出现纰漏?”

    这一点,她早已考虑过,却始终想不出是何环节出错,传信之人皆为她父王生前的心腹。情急之下,母妃让几个随从和护卫护送她从府里的后门逃出,连夜出城。府里只怕已是凶多吉少。这一路,她发现追杀她的人不仅有齐国的刺客,也有来自陈国的暗探。那些都是从阿鼻地狱里走出来、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带着死神的旨意降临,毫无征兆地取人性命,她的侍从和护卫们皆为他们所杀害,自己能险些逃脱已是上天庇佑。

    “一路穷追不舍,那些人我又并未见过,那么其追踪定然是根据我身上的什么物件,以防万一,我身上能代表我身份的东西越少越好,所以才乔装易服。”

    “你会武功吗?”

    郡主摇摇头。

    白衣青年毅然决然地表示:“愿为郡主的护卫,有我在,那些刺客绝近不了郡主的身。”

    “这几日追杀的刺客虽没再出现,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头顶的夜空中星星点点,周围的树叶依旧沙沙作响,犹如千军万马,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