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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珠溅玉(一)

    忆昔江南年盛时,平生怨在长洲曲。冠盖星繁湘水上,

    冲风摽落洞庭渌,落花舞袖红纷纷,朝霞高阁洗晴云。

    谁言此处婵娟子,珠玉为心以奉君。*

    河池一战,起初倒是声势浩大,秦王亲率一万大军直捣西川,行军途中早已闹得人心惶惶。

    西川百姓先是得知端王殿下身在此处,接着又听闻这位殿下在西南意图谋反,一时半会搞不清情况。

    然而秦王讨伐大军已至,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可是能往哪里逃呢?

    铁蹄之下无处可藏。

    这时候河池的县令在自家后院撞见一位黑衣人,来人自称是端王殿下的蜂使,手持端王令,告诉他这场仗将在河池打。

    河池县令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他无意位极人臣,能当个芝麻小官已经足够,如今一场仗能让他一辈子功绩一笔勾销不说,小命可能都留不住。

    结果这名蜂使声称端王为他担保,他的官位绝不会出问题。

    河池县令听了心里默默犯怵,这一仗若是输了,他端王的担保也就是废纸一张。

    可现在端王依然是端王,王有令下臣不得不从。

    可是河池县令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开仓放粮,让河池的百姓家家领走粮食,之后是想离开河池另谋生路还是留在这里共同面对都随他们。

    河池县令安排一家老小回他夫人娘家避难,自己倒是留了下来,怎么说这里也是生养他的地方,遭到这种无妄之灾他不愿离开。

    乔晟铭和李洛来到河池时,除了少部分不愿背井离乡的百姓之外,基本都走光了。

    “请殿下降罪。”河池县令自知自己把百姓放走一事实属大罪,正值战事,军中人数不够想来是要从百姓里选人披坚执锐去战场上垫背的,如今人都走了,等于是少了一半士兵。

    他跪伏在地上,预想了这位端王殿下无数种暴怒的样子,却没想到听见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响起:“春风得意不鲜衣,一表恸天谭侍郎。”

    乔晟铭出其不意的话让身后的李洛感到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当年风头正盛的探花郎登科后拒绝了朝廷赏赐的官职,上表天子,写明自己有位糟糠之妻在家中等候,曾和妻子立誓回乡做官,情深意切,令天子动容,答应了他的请求。”

    谭韵弥嘴角扯了扯,拿不准这位殿下的意思,只好再次请罪。

    “谭县令不必自责,本王没说你做错了,有位情深重诺的父母官是河池之幸。”

    李洛倒是有些生气,讥诮地说道:“看来是我闭目塞听了,原来我军在外的风评居然这么差。”

    谭韵弥赔笑两声,“惭愧惭愧,是下官小人之心了,李将军见谅,见谅。”

    乔晟铭只问谭韵弥一个问题,“官仓还有多少粮呢?”

    谭韵弥刚挂起的笑脸又垮了下去,一脸苦瓜相,“殿下有所不知,流离百姓实在太多,下官不忍他们饥寒,实在是分了很多,如今算算……估计也就够城内所有百姓省吃俭用一月余罢……”

    城内百姓……意思是你们自己带来的人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乔晟铭展颜,回了他一个端庄有礼的笑容,心里却暗骂一声“老狐狸。”

    李洛却懒得跟他客气,“一月是吧,那么再供我军五千人撑个一旬应该也勉勉强强吧?还希望谭大人能答应啊。”

    说罢抽出腰间的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谭韵弥,手里细细擦拭着剑刃,吓得谭韵弥差点又跪了下去。

    幸好乔晟铭眼疾手快,先托住了他的手肘,“李将军你莫要吓着了谭大人,读书人没见过这架势,更何况还是你这种上过战场染过血的剑呢……”

    说完他转头温声安慰着谭韵弥,“谭大人不用怕,李将军人还是很好的,只有碰到那些阴险小人才会火气上头……”

    “是……是……李将军真性情哈哈哈……”谭韵弥干笑两声,在乔晟铭和李洛的注视下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第二天庞景也带着剩下的人赶到了河池,并带来了一个消息:“殿下,将军,探子回报,秦王还有两日到达河池县。”

    谭韵弥脚下一软,幸好此刻他坐着,否则又要五体投地一回。

    他一介书生,头一回儿遇见那么多征战沙场之人。李洛凶名在外,哦不是,美名远扬,他浦一见她仿佛就能闻见这位将军身上洗不干净的血腥气,可这位刚刚赶来的庞景将军不同。

    若不是早知道这位庞将军是李洛的副将,谭韵弥简直要被庞景一身月白青衫和腰间的竹编袋骗去,误认为此人是端王殿下身边的人了。

    他完全不似行伍中人,没有壮硕的身材和凶恶的目光,甚至完全无法看出来此人武功高强。

    没打量两下,谭韵弥的目光与庞景对了个正着,庞景率先点头行礼,接着询问李洛的打算。

    乔晟铭低头喝了口茶,他来到河池以后就明白了当初李洛当机立断来这里的理由,但笑不语,还贴心的替谭韵弥也添上热茶。

    谭韵弥受宠若惊,连连谢恩,又抽空听着李洛解释,想知道为何非要在河池。

    “秦王那边近万数的人,比我们多了一倍,硬打是打不过的,河池县入口两侧多高山,虽然不是很明显的山谷,但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设下埋伏。”

    两人搭档多年,此话出来庞景也明白了李洛的意思,立刻领命去办了,徒留谭韵弥一人茫然。

    乔晟铭温声提醒:“谭大人当心茶水,要洒了。”

    “哦哦哦!”谭韵弥没心情喝茶,问乔晟铭究竟有什么打算,此战实在关系重大。

    “是吗?如何重大?”乔晟铭没有立即回答谭韵弥的疑问,好整以暇地反问着谭韵弥。

    “……”祖宗你是真傻还是真不慌啊!

    谭韵弥清了清嗓,“端王殿下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您若出事天子必震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您出事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少了根顶梁柱,秦王此时直接在西南起兵造反,无人可以决断,遇事肯定慌神,大齐到时内乱频发,该会是如何生灵涂炭臣不敢想。”

    “北方诸国在几年前被我国降伏,想来也不会甘心,这几年已是蠢蠢欲动,好在还有李将军坐收着,他们不敢和李将军正面对抗,只是暗中作梗。若是得知大齐内乱则一定会见机再犯大齐国境,彼时北方已没有李将军镇守,结果如何可见一斑。”

    他说着叹了口气,“实在是河池这弹丸之地有您二位在这儿,事关重大啊……”

    乔晟铭状似无意地笑笑,“想不到谭大人远离京城,对当下时局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啊。”

    “臣惶恐。”谭韵弥笑笑,低头端起茶,移开了话题:“殿下究竟有什么准备呢?”

    “我没什么准备,但凭李将军调遣罢了。”乔晟铭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我提前送了封信出去。”

    “给谁?”

    “平王叔。”

    淮南平王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