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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珠溅玉(三十五)

    此话一出,穆婷婷和韩崔皆是看过来,穆婷婷还只是奇怪识木为何要问这个,韩崔却是心里一惊,手下压着的软垫一时之间竟从床头滚落。

    “你怎么回事……”穆婷婷嘟嘟囔囔没好脸色,却还是示意小南过去将软垫捡起来。

    毕竟是自己主动发问的,识木还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没有隐瞒,“当初秦王以权谋私,走私藕宾和乌香,我的家人因此染上乌香,没过多久就全都离世了,所以如今见到藕宾就会想要知道究竟是否是正规种植。”

    穆婷婷听罢,沉默片刻,让识木节哀顺变,“这我倒是不太清楚,穆家的商会从来没有运过这类货物,不过我倒是有听说过绛州种藕宾的事......诶韩崔,”穆婷婷叫了一声发愣的韩崔,“你祖父是汉中国君,父亲又是泽州太守,照理来说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啊?”

    韩崔回过神来,深深看了一眼识木,反问着她,“就算你搞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

    识木听了这话甚是奇怪,韩崔问这个做什么?

    在说明情况之前,识木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这两人的态度,“不知二位怎么看藕宾和乌香?”

    韩崔默不作声,穆婷婷肩膀一耸,“没什么看法,藕宾本来也只是一味药,有人专门负责运输,从前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去年秦王一事闹大后我们打听到朝廷正是因为他走私乌香才出手的,这才重视起来,所以穆家不敢铤而走险做乌香的生意。”

    听罢识木便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与这些走私乌香,叛国通敌者势不两立。”她没说明乔晟铭的身份,只是坦言道自己有认识的人可以处理此事,若是他们知晓什么情况,请一定告知她。

    在识木坚定地说明她的态度后,韩崔看她的神色终于变了,“识木,你说的这人靠谱吗?”

    韩崔会这样说,一定是因为他手里掌握了什么消息,识木连忙保证,“绝对管用!”

    或许韩崔在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暗哑了许多,“蒲州,甚至泽州、冒慈二州,汉中各地都有种藕宾,然后统一运到绛州来制成乌香,之后用漕运运往武林。”

    “什么?!”

    识木和穆婷婷异口同声。

    识木是没想到汉中有如此多的地方种植藕宾,而穆婷婷则是震惊于绛州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事,而他们穆家可以说是掌管着整个汉中地区的商队,却一点儿都不知情。

    识木皱着眉,“韩公子,若是我没猜错,这是汉中国君的主意吧?”举国之力想要瞒住这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汉中这情况比起西南也是不遑多让,西南已经反过一次,“汉中国也想效仿前人吗?”

    “绝无这个意思!”

    韩崔坚决地否认识,无论如何他的父亲和祖父也不敢有反心,哪怕大齐皇室再怎么失势,也终归是一众藩属国的屏护对象,他们深知自己能在这个位置上是由大齐的皇帝来决定的。更何况西南国已有前车之鉴,若是真的有反心,此刻也该先按捺住了。

    “韩崔,”穆婷婷语气里满是埋怨与责让,“我们成亲也有好几年了,你既知道,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起过?”

    穆家司掌汉中商路,水陆的一切交易皆是由其负责,若是日后被查出来汉中也在走私乌香,那么他们穆家首当其冲。

    “婷婷,”韩崔敛目,没有看她,语气中满是歉意,“对不起……”

    穆婷婷:“……”

    两人一时间沉默不语,识木便打了句圆场,“韩公子应该也是才知晓此事不久吧?”

    韩崔确实是前几月才刚刚发觉。

    那时的韩明华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很强的杀意,只是隐隐有疏远意味,他心下不虞,却也明白大概是因为推恩之事,便找了个借口在泽州周边各县巡视,以此远离韩明华,也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和他争权之心。

    谁曾想就是在巡视途中让他偶然撞见了看守藕宾的农户。

    汉中国是有藕宾种植许可的,可是韩崔看着面前这些鬼祟的农户,不明白他们在隐瞒什么。

    心下蹊跷,韩崔便决定好好探查一番,结果顺藤摸瓜发现了是自己父亲在以权谋私。一边领着朝廷令种植藕宾,一边私种,以此炼制乌香。

    而他在调查乌香之事被人发现,传到了韩明华的耳朵里,惊惧之余,韩明华起了杀心,此事绝对不能暴露。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孩子。

    之后韩明华应该还将此事告诉了韩韦林,本来走私之事就是这二人一拍即合敲定的,如今已是小有规模,绝对不能被人破坏。

    而韩崔也感受到了自己父亲的杀意,母亲是最最传统的世家小姐,韩崔不愿意让母亲担心,于是便偷偷逃跑。他又害怕父亲他们会为难穆婷婷,加之穆婷婷本就愈加郁郁寡欢,他便主动提出了和离一事,穆婷婷震惊之余自然是同意了,哪怕她心里舍不下韩崔。

    之后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待在汉中,于是想着向往西走,直接入蜀算了。可没想到行踪败露,韩明华派遣了好一对队人马,也没有留活口的意思。他一路躲避追兵,尽往山林里逃窜,可人的步程又怎么能比得上马呢?他很快就被追上了。

    为首的那人他认识,是父亲手下的一把手,也算是从小看着韩崔长大,他不忍自己动手,于是在劈砍中韩崔右腿后转身,任凭韩崔拖着伤继续跑,然后下令,“放箭。”

    乱箭之下,韩崔就这么倒在了藕宾丛中,成了只血肉模糊的刺猬。

    韩崔依旧将信将疑地看着识木,一个流浪在外的小姑娘,又怎么能认识什么可以处理此事的人呢?

    “你说的这人是谁?”

    识木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个人来,韩崔是绝对不会信任她的,思索一番,她拿出李洛曾经送给她的一封传信,这还是当初在京城收到的,上面印着李洛的私印,“不知道韩公子认不认得这个印记?”

    “这是......”穆婷婷将识木手里的信递给韩崔,韩崔倒是没见过这种,只是“李洛”的名字在大齐是无人不知的,而有这种印私的更是只有一位,不会有假,“难道你说的是李将军?”

    “正是。”识木心里疯狂道歉,乔晟铭的名字不能说,她只好借李洛狐假虎威一把了。

    虽说李洛天高皇帝远,根本管不到这边,可是她能够直接上书皇帝,那也比起他们这种人要好上许多。思至此,韩崔语气中都带上了明显的焦急,“你可以联系到李将军吗?”

    “可以的,您告诉我,我给将军写封信去。”

    韩崔便要来了笔墨,将这段时间的发现尽数复述给了识木,末了还检查了一遍识木是否有遗漏,见没有问题才放下心去。

    识木面色凝重的听完了韩崔的讲述,心道乌香的事果然没有了结......

    她将纸张一合,缓缓说道:“只是从绛州往丰州实在遥远,可能没有那么快能到将军手里。”识木说的是实话,驿道都是朝廷的驿道,他们要送信,只能是找顺路的商队,去西域时绕道丰州交给北大营。

    “商队的话我可以帮忙解决。”一直没说话的穆婷婷蓦地出声,方才在韩崔说起和离缘由的时候她就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也没有看着韩崔,只是对着识木露出个苦涩的笑容。

    “那就麻烦夫人了。”识木将信交给穆婷婷,也回以一个微笑,感慨似的喟叹一声,随后忽然就福至心灵了,“夫人,我们有没有可能组织一个标行,除了贵重之物还帮忙运一些书信或者别的小物件呢?”

    大齐的标行几乎都是在护送一些金器玉石、琳琅翡翠,像书信此类东西永远是托商队的人帮忙顺带过去,若是真的有一个标行可以帮忙,说不定真的会有生意做。

    穆婷婷听后沉思着,“倒也不是不行......”

    ......

    “总之后来那位韩夫人便真的组了个标行,既帮贵人们运东西,也向平民们提供帮助,慢慢地竟然真的给我们做起来了,到现在顺源标行可以说在大齐也算是个万事通了。而且顺源标行不属于穆家,这是这位一个人的产业,我的话就成了二把手。”

    有人指路,识木和十六很快就到了顺源标行,出示令牌后小厮便领着二人进到里间,去叫此处掌柜过来了。

    “你刚刚说韩夫人?”

    “哦,穆婷婷后来又和韩崔成了亲,如今孩子都挺大了。”

    在韩崔养好伤后,便帮着穆婷婷一起打理顺源标行的事务,这两人本来就没有断干净,这下韩崔彻底脱离汉中国王室身份,更是连枷锁都脱去了,复燃是迟早的事。

    而识木在绛州待了几月后便决定离开,顺源标行已见起色,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有穆婷婷和韩崔两人足矣,而且手下也招了许多得力之士,她可以继续去别的地方游历。

    “不论你去哪里,你都是我的二把手,顺源标行永远有你的位置。”

    几个月的相处,让穆婷婷彻底信任了识木,也认可了识木的能力,两人成了至交好友,听到识木要走,便问起她的目的地。

    “也没想好一定要去哪里......或许是北上吧。”

    “那你记得时常来信。”

    “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