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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漆黑的天边显现出一丝亮色。

    潘多快速地回头张望,附在莱耶斯的耳边说,“后面没人跟着了。”

    莱耶斯松了口气,把潘多往上抬了抬,说道,“妮子,咱们今天也不知道走的哪门子运气,守山的警卫居然全睡死过去了。我原本想好的计策没用上,省事多了。”

    潘多银色的眼睛转了转,直觉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许下山时背后感到的那股凝视与此有关。她正要开口,突然看到一滴汗从莱耶斯的脖子上滴落,于是笑道,“原本想的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嗐,也没啥的,还是不说了,说了又要被你这个女侠取笑。”

    两人说笑着,似乎也没那么疲惫和紧张了。

    安娜在营房里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回身看了一眼还未苏醒过来的警卫们,轻轻将一把碎毒菇洒入锅子里剩下的森林蘑菇汤,而后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也装作昏睡的样子。

    侍女扶着瓦妮莎女王缓缓踱步到了御花园。

    先王下令种植的粉玫瑰还绽放着,在清冷的月光下却也如一片白玫瑰,仿佛在为了什么默默致哀。女王皱了皱眉,一股疼痛感从指节传来,那是被断裂的戒指环硌到的地方。

    侍女忽然感到身旁嗖的一股寒意,一只猎隼扑扇着翅膀落在了女王的肩上。

    “休伯特,是你?”瓦妮莎不仅没有被惊吓到,反而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猎隼,“好好的不在鹰舍里,这会儿飞来花园做什么?”

    见到女王阴沉的脸露出一丝喜色,侍女搭话道,“许是您的爱鹰和您心灵感应了,宁可自己不休息都不忍心看到您不悦呢,这不就赶紧追随您的脚步来陪您了。”话音未落,就传来一串哒哒哒的脚步声——鹰舍的驯管师飞奔而来,单膝跪在瓦妮莎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请,请女王陛下恕罪,呼,呼,但愿没有冲撞了您的尊驾,休伯特它今晚好好地突然烦躁起来,小的,小的一个没看住,它竟然啄断了链子和绳索自己飞出来找您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瓦妮莎仔细看了看猎隼休伯特的喙,竟然磕出了一个小印迹,还沾着一点麻绳的线头和金属的碎片微末。侍女看出了女王眼中的心疼,开口对驯管师说道,

    “没看到休伯特的嘴都受伤了吗,还在这跪着干什么,快带回去上药包扎啊!”

    “等等,”瓦妮莎将猎隼的头揽住贴着自己,“我就在御花园里等着,你速去速回。”瓦妮莎想起前不久休伯特放风时竟飞出了时间裂缝,去往时间旅行者国度以外的地方。作为一只性情温顺的很特别的鹰,它很少如此。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女王想亲自给这只对自己来说像家人一样的动物包扎,好好抚慰一下它。

    猎隼在瓦妮莎的肩上转了转脑袋,突然将视线停在一处。它伸出一只爪子指向视线锁定的方向,瓦妮莎也敏锐地察觉到休伯特好像想让自己过去看看。

    枕在老路易胸口的莫林被一阵灼热感惊醒,他努力睁开前半夜哭肿了的眼皮,却看到明明已经将卷轴燃尽的炭盆冒出了金星。莫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炭盆走去,浑然不觉自己也已经发了烧。

    炭盆中,本已化为灰烬的卷轴忽然在金色的光芒里缓缓升起,在半空中重新拼接起来,莫林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觉得天旋地转。他怀疑自己在做梦,回头看向床榻上的爷爷,却更加吃惊地看到爷爷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可怜的小莫林还来不及反应,老路易的身体迅速羽化,化作一条流星般的星路,和卷轴的光点融合在一起,裹挟着卷轴往茅草屋外缓缓飘飞;莫林狠狠掐了掐自己,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做梦,便顾不上其它追了出去。

    卷轴与光团一路往山下流动,仿佛在引着莫林离开山上。莫林赤着脚,在尚寒的破晓中冲开一层层薄雾与砾石,拖着发烧的瘦小身躯,追随着前方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切的光。

    “这是...?以前从没在御花园里见过这花呀。”侍女不解地看着女王手中的花,那是瓦妮莎在猎隼休伯特的示意下从御花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摘下的。

    休伯特不像刚刚那么焦躁了,此时它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女王。而女王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朵花。多奇怪的花啊,瓦妮莎心想。像一个倒着长的喇叭,紫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叶子的形状像爪子一样诡异;但她凑近一闻,却浑身一麻,仿佛曾经闻过无数次那样熟悉,可就是说不上在哪里见过这种花。

    瓦妮莎有点困惑,为什么休伯特要让自己摘来这朵花呢,又有什么用呢。她抬头看向肩上的猎隼,正好对上了休伯特乌黑的脑袋。休伯特的鹰眼转了转,举起爪子梳理自己的毛发,不,与其说是梳理,不如说是特意弄乱,乱如野草一般。

    瓦妮莎脑中像是过电一样闪过一个名字,

    “乌头草?乌头草!”

    加布里埃尔正要开口,突然想到多年贴身侍卫的经验已经让法西尼养成了不管多累睡得多沉都能在听到王子声音的时候立刻睁眼的习惯,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打扰法西尼休息。他心里也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想到刚刚在窗边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决定穿上靴子。

    有个中年男人正背着一个像是有伤病在身的小姑娘往绿藤旅馆的方向走,男人焦急地左右张望,应该是在找医生。但这一带附近并没有小诊所。天色刚蒙蒙亮,这会子出来,有可能是突发急病。流亡的王子没有过多犹豫便下楼了。

    一两个月前还在这条街上的夜间流动药摊不见了。那位年轻女医师的踪迹也消失了。莱耶斯心里一沉,怕是不妙。但眼下更着急的是得想办法给潘多清理伤口。正当他感到棘手之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莱耶斯与潘多不约而同地都注意到了男子的银质腰带。

    “没猜错的话,您在给女儿找医生?”

    莱耶斯一时有点错愕,倒是潘多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窘态,代而答道,“你是医师?”

    加布里埃尔淡淡一笑,“不是。但我恰好知道哪里能找到医师。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这就给你们带路。很近。”

    启明星照亮了天边的一隅,星夜兼程的亨特离莫塞斯山脉越来越近了,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亨特在心中祈祷,希望上苍眷顾自己,无论如何要在今晚月圆之前让那只独眼狼人为自己的妻女偿命。

    忽然,猎人的直觉让他感到山沟上方传来某种动静。他下意识地抬头,发现一个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小男孩正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眼看着就要砸到山脚的乱石堆上。亨特来不及多想,一个飞脚挡在了男孩的脑袋和石块之间,幸好无大碍。

    他扶起男孩,却发现男孩浑身发烫,已经陷入了昏迷。男孩蓬头垢面,瘦削的小身板,身上散发着酸臭的味道,穿着布满补丁的粗麻布残破短衣,上面沾满了草和泥,连双鞋都没穿,脚底板都成了黑色。这样一个野孩子,很有可能是孤儿。加上他是莫名其妙从山上滚落的,更不像有爹有娘了。但,也可能是走失的狼崽子。亨特往山上眺望,又环顾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看了看正枕在自己臂上的男孩,不禁想起亡妻艾米。她是那么地善良,在短短的二十几年生命里不知道从狼人的爪下抢回多少条人命,甚至他们的新婚之夜都在艾米救死扶伤中度过。那次施救的对象也是这样的一个小男孩。可命运之神又是怎样回馈艾米和女儿的呢?一想到这儿,亨特悲从中来,愤恨交加。

    “线报说,不出三日,白狼沃丁和他的人就要到无名山了,届时会兵分两路从山的两翼行进。”沃尔夫将一面小白旗插在沙盘中的一处丘陵上,那是从中原之地进入迷雾森林的必经之路。“不得不说,他们的行军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一点。你怎么看,沙第尔将军?”

    “陛下,精锐部队昨天夜里已经集结完毕了。这两天里的任何时间我们都可以给那个孽畜当头一棒,我争取一次伏击就让他们全军覆没。至于是否需要追击到他的北方老巢,等您到时发号施令。”

    狼王点点头,“记住,不论沃丁在哪一翼,抓活的。还有,今天夜里务必让官兵们吃上热乎的血肉。让我们的将士们在月圆之夜多多进补,面对那些长途跋涉过来、只能一路啃血干的北方狼崽时,所向披靡。虽说这是必胜的仗,但也要尽可能减少伤亡。”

    沙第尔将军抱拳作揖,“陛下真是爱民爱兵如子。”

    沃尔夫举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血,“本王等你凯旋归来,到时候我亲自教你的儿子开狼枪。”“多谢陛下!”沙第尔也举起碗一饮而尽。

    “军医,军医!”沃丁厉声呼喊着,一边把看起来快要虚脱的厄普顿从河流里拖上来,只差一点,体力不支的厄普顿就要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

    “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我说走直线最快,你非要绕道从东南的娑罗洲又是渡河又是翻山进迷雾森林!这下好了,渡个梦潭的支流就让你够呛了吧!”沃丁看到厄普顿如此痛苦,又急躁又心疼。

    军医将血干掰成小块塞进厄普顿的狼嘴里,厄普顿胡乱地咽下,才有了一点说话的力气,“兄长若是...怪我拖慢了行军速度,那我...我无话可说,弟情愿被兄长用白狼王爪杀死,将自己新鲜的血肉,分、分给弟兄们当...行军的口粮...只是,兄长无论如何不可走无名山的那条路...咱们能想得到的,那贼寇,那贼寇必定也想得到...”

    “快别说了!我明白了!”沃丁的眉头拧成一团,劈手夺下军医正在掰的血块,用狼王爪捂热给厄普顿吞下,“前面再翻过莫塞斯山就算进西南境地了,你小子无论如何得给我撑到那,用爬的都要亲眼看到你大哥我取下那贼人的狼首,这是命令!”

    厄普顿缓了一口气,艰难但欣慰地点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