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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两声清脆的“哒、哒”声后,莱耶斯用打火石取的火点亮了油灯,尽管只有豆大的火焰,但屋子内立刻充盈了暖黄色的光芒。借着光,莱耶斯很快找到了抽屉中的金疮药粉末和棉球。

    “我自己来吧。”半卧在床上的潘多说道。

    “别总逞强。”莱耶斯将药物和棉球放在潘多右手边,“那我去蓄水缸给你舀点水喝。”

    潘多很快敷好药,她将剩下的药粉和棉球包好,支起上半身努力去够抽屉的把手。

    莱耶斯捧着一瓢水回屋,“妮子,敷好了?东西就放床头,我来就好。够呛,这雨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小不了。你累了就干脆先睡会儿,实在不行等天亮了我再背你下山。”

    潘多摇摇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瓢里的水。她看着莱耶斯发尖不断滴下的雨水,说道,“大叔,那你也别屋外守着了,坐椅子上睡会儿也好啊。”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醒了,或者觉得不舒服,就立刻把我叫醒。对了,我再去给你舀一瓢水,看给你渴的。”

    “你自己也喝点儿!”潘多冲莱耶斯急匆匆的身影喊道。

    “也不知道猎人大哥怎么样了。”艾丽卡一边擦着酒杯一边望着酒馆的窗外。已是后半夜,雷雨却还未停,因此酒客比平时的这个点要少上许多。每逢雨夜,养母就要先行安歇,艾丽卡明白是因为养母的亲生女儿就病死在一个雨夜的原因。

    随着最后一个酒客的离去,酒馆只剩艾丽卡一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我们从土里来,要到光里去...”环顾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四周,艾丽卡哼起了曲调。她全然不知是何时何地听到和学会的这首歌,似乎是在小时候来到马戏团前就已经学会了,但这么多年这首歌就像刻在她的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马戏团团长埃尔弗莱登在她第一次唱起这首曲调时就恐吓她说,如有下次就打断她的腿,她便偷偷唱,对着那只小黑猫唱。

    洗完最后一个酒杯,艾丽卡关上橱柜。她忽然想到,自从上次之后,昆丁就再也没来找过自己了。而马戏团确实也贴出了马丁因身体原因无限期停演的告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艾丽卡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过几日抽空去马戏团看看情况。虽然她对于青梅竹马的背弃仍旧无法释怀,但至少看在哥哥彼得的份上,看在四人一起长大的份上,她还是不希望马丁出了什么事的。但这两年每逢哥哥的祭日,自己去扫墓时总能在墓碑前见到两束花束,还带着清晨的露珠。这只有可能是马丁昆丁兄弟放的。

    “我的面容,映照着你的内心...我的面容,映照着你的内心...我的,”昆丁如中魔障一样对着一条溪流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年轻人,我知道你有多急。但这个事着急没用。下这么大的雨,万一你回来生场大病,欲速则不达啊。”好不容易才找到昆丁的老乞丐举起一侧残破的乌鸦翅膀,为昆丁挡雨。昆丁头也不抬,木木地说,“我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学会你教我的法术。字符咒我已经掌握了,就等着后天试验;但读心术我怎么都成功不了...早一天成功,我就能早一天接近那个恶魔,为哥哥报仇,也给大爷你报仇啊...”

    “唉...”老乞丐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如果能亲眼看到他下地狱,当然最好不过。不过,比起那个,我现在最要紧也最在意的就是给我可怜的小布尔扎伊报仇。豁出这一把老骨头,也要亲手了结那个夺走我女儿性命的狼人。”

    冒着雷雨上山的安娜此时已经到了修道院门前,太阳石对奥丁右眼的感应达到了最大强度,甚至炙得她的额头都有些发烫。她小心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心中纳闷起来。这座山本来就人迹罕至,圣物怎么就落到了这样一个荒了的修道院里。安娜一边想着一边径直往前走。谨慎起见,她还是没将斗篷的连帽摘下来。

    雨渐渐地小了下来。山中牛蛙的叫声让浅睡的潘多醒了过来。

    伏在木桌上的莱耶斯肩膀正有规律地起伏着。潘多看了一眼床头,金疮药和棉球还在。也许是大叔太累忘收起来了。潘多用莱耶斯拿来固定油灯的木棍勾开抽屉,正要把东西放进去,忽然看见抽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潘多使劲眨眨眼睛,低下头,脖子偏向一侧,才看清那是一枚盾形徽章,上面依稀画着马和鸽子的图案。徽章的棱角和边缘有些磨花了,一看就有年头。徽章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信封,封口处写着“给菲欧娜”。徽章旁放着一支紫灰色的毛笔和一个老旧的提线木偶玩具。

    潘多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把抽屉关上,将木棍放回莱耶斯的脚边。

    终于停了。再这么等下去,到了莫塞斯山天都要亮了。亨特起身离开方才躲雨的草棚,又回头看了一眼草棚角落里的一个小锥形玻璃瓶。他太熟悉那样的瓶子了。艾米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曾摆满了一个窗台这样的瓶子——那些都是用来调制救命解药的。亨特想到可能也有一位和艾米一样的女巫住在、或曾住在这个破败不堪的草棚里,握枪的手更紧更用力了。

    “嗯...妮子,你醒了?怎么不叫我?我睡了多久?你腿上感觉怎么样了?”

    “嗐,外面天还黑着呢,你以为你能睡多久。这不是看你太累了吗,让你多休息会儿不好嘛。腿上好些了,我正打算再敷一点药呢。”

    “那就好那就好,诶,我看雨停了,走,涂好了咱就下山。”

    安娜在修道院的塔楼里拾级而上,越往上走越感觉不对劲。太阳石为什么一直指示奥丁的右眼在上方?再往上走就是塔尖和天空了,那上面能有什么东西?

    安娜停下了脚步,仔细回想在修道院门前的所见。忽然,她发现太阳石射出的光芒分成了两股,一股红色的大光束仍然指向上方,但新射出的一股白色小光束却指向了下方。

    潘多趴在莱耶斯的肩背上给莱耶斯提着油灯照路,二人再次经过修道院的时候,莱耶斯这才留意到当时的那五具尸体已不翼而飞。这么说,这段时间里肯定有人上山处理或者带走了他们,要不就是山上还秘密居住了其他人。莱耶斯忽然一个激灵,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潘多,“妮子,那石像鬼反射你的箭矢时,你可曾注意它身上还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哪里不对的地方啊...要说有的话,当时它的背后突然发出一扇墨绿色的光...”

    “难道说...恶灵骑士?”莱耶斯想起在骑士团时,曾经听闻过恶灵骑士的传说——含冤而死的骑士被邪念控制了纯洁的内心,甘愿沦为狼人的杀戮工具,只为求得狼族的禁忌巫术能复活自己的亡灵前往原先的世界复仇。重生的恶灵骑士不但带有生前的记忆,还带着生前的骑士盾牌。虽然没有了剑无法直接攻击,但狼族诅咒后的盾牌能够让一切作用于其身的、来自人类神职的伤害,都在盾牌发出的墨绿色光芒中反弹回施术者自身...这样一个没有实体又能化防守为攻击的亡灵,几乎是无解的存在。但迷雾森林部族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恶灵骑士的踪迹了。如果潘多没看错,那就很棘手了。可是,石像鬼怎么会变成恶灵骑士了呢?

    潘多正想问恶灵骑士是什么魔物,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不远处看了过来。

    她摁住莱耶斯的肩膀,示意他先别出声。

    刺鼻的焦味呛醒了坐卧在灶炉边的莫林。“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为祖父熬药时昏睡了过去。他连忙起身开门,往锅里焦糊的药渣浇了一瓢水,一边大声叫着“爷爷”一边冲向老路易。可当莫林刚刚碰到路易,便发现爷爷已经全身僵硬冰凉了。

    他吓了一跳倒退两步,双腿发颤,手像触到烛火一样条件反射地弹开了。十岁的莫林虽然先前从没经历过死亡,可心里也咯噔一下明白了几分。只是他无法相信爷爷一夜之间就走了的事实。

    “爷爷,爷爷,你醒醒啊!!”莫林哆嗦着拼命摇晃老路易,眼泪决堤而出;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老树被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王子殿下,我回来了。”法西尼轻轻推开门,发现加布里埃尔正倚靠在窗边望着窗外。“让您久等了,您还没就寝呢?”

    “你辛苦了,法西尼。你累了就先休息,我这会儿没什么睡意。”

    “捻死几只爬虫而已,不算什么。”法西尼摇摇头,从兜里掏出几支黄色的花朵,笑着问道,“殿下您看这是什么?”

    加布里埃尔凑近嗅了两下,露出惊喜的神色看着侍卫,“曼陀罗?你从哪儿找来的?”

    “嘿嘿,事情办完以后路上看到了就顺便采的。小的知道您从小就喜欢这花,尤其是这个味道。可惜一直揣在兜里,有点蔫了。等明儿小的去给您采清晨的鲜花。我看这附近还挺多的。”

    王子拍拍侍卫的肩背表达谢意,“真难为你了,解决完爬虫还能惦记着我的喜好。我会一直记得二十岁生日的第一天,我的好侍卫送我的曼陀罗。现在,我以王子的身份命令你,即刻去睡。”

    法西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的遵命,殿下您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说罢便坐在另一张床上开始脱靴子。

    看样子,那两人是要下山。安娜悄悄地跟在莱耶斯和潘多的身后。她希望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以验证自己心中的一个猜想,但两人却全程静默。安娜不确定对方是发现了自己还是不想引起山上潜在狼人的注意,只能保持不远不近地跟着。但无论如何,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二人中至少有一人是太阳石射出的白光所指向的可信之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与自己一样,也与奥丁有着某种联系...那么,也许此人能在奥丁右眼的事上发挥关键作用,至少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只是现在还在山上,尚且不能惊到他们,以免他们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怀疑和敌意。另外就是,现在离预言神力开启还有一晚,在弄清他们的身份前,不宜过早暴露自己的预言家身份。

    虽然不确定这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是在自己放倒守山的警卫以后上山的,也许,这座山还有别的入口。但看现在这个路线,他们是走必经警卫哨岗的一条路。按这个速度,到山下天都亮了。万一那时警卫们醒了,得先帮他们混过警卫的视线。

    躺在天鹅绒床垫上的瓦妮莎突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从噩梦中惊醒以后,她才发现原本好端端戴在手指上的紫色猫眼石戒指不知何时断裂了。可直到昨晚睡前,戒指应该都没有任何问题。她把戒指取下来,压在枕头下。本想继续入睡,可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觉得胸口憋得慌。瓦妮莎掀开床帘,侍女连忙上前询问女王怎么起身了。

    “扶我去御花园走走,透透气。”

    而此时的莫林绝望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爷爷,眼角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他想起了老路易让自己下山谋生计的话,决定再陪爷爷最后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将爷爷埋在老树旁。莫林跪在床边,握住爷爷的手,将头深深地埋在老人的怀里,不知又哭了多久,才渐渐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