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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传媒

    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呢?尽管朱迁原本是一名人类无疑,但他做人时都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更遑论进化为高人一等的生物之后了。

    种族与种族之间大概也有一种类似知识诅咒的东西,他拥有非人的身躯和思维后,人类的很多行为让他很是费解。

    譬如每当人类受到不能理解的痛苦或灾祸时,他们总有太多无用的负面情绪。就像一张渔网,一个磨盘,一面船帆,只应付得来恰到好处的磨难。

    在这些应付得来的磨难里,他们以人的身份在其中老谋深算。可一旦这磨难超出能力范围,他们又宁肯自己不是人类,要做低人一等的虫子,求助鬼神哭天抢地一番。

    是夜。

    “啊!!!”

    无数声惨叫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响彻在镇子各个角落,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极短的时间内,整个镇子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家家户户都为这声音惊醒,点起油灯慌张不已。

    散布在镇子各处的数十人,毫无征兆地一齐发疯了!

    他们从梦中醒来后立即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嚎,与此同时,镇上的狗也开始狂叫,此一声彼一声。

    没发疯的人努力从嘈杂的声音中分辨究竟发生了什么,间或有人发现发疯的正是自己的邻居乃至自己的母亲或孩子,立马也慌了神地大叫起来。

    只一刻,阿达尔镇已然喧嚣震天,四处充斥着各种尖锐的声音,让不知情的路人简直要以为这里是什么野狗的聚集地,或者是这镇上集体染上了什么怪病。后者则会更进一步地思索,他们是每晚都会发病,还是只在某一特定时间发病,这病是从何而来又如何传染,发病的人与普通人有何不同……

    一切猜想都不能给人答案。零星的有几户归属阿达尔镇却住在镇外的居民听见声音后,不敢贸然进入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的镇子,想赶去城里报告,恍然回过神,城早已消失,无论此时镇上发生了何等惨状,都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

    “瘟疫啊,那个疯子、恶魔带到镇上的瘟疫!”

    镇民短暂骚乱后,情绪的宣泄及理智的回归使得他们逐渐冷静下来。多数年轻妇女在少数男人的带领下,开始试图弄清镇上发疯事件的具体情况。

    “成队行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巡查镇子的各个角落。找到疯人先把他们关起来……”

    空气中远远飘来一些微尘,所有人都闻到了这异样的气味,很淡,不大难闻。这一点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

    在有序的安排下,天明时分,镇上的形势得到了初步的控制,人们也逐步知晓了昨夜镇上发生的事。

    首先是无数朱眼果的树根形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们从往常多数掩埋地底,逐步生长至部分枝干螺旋向上,尝试向树的形态转变,裸露在外的部布满芽苞。

    又因这种尝试逐步且缓慢,一夜下来,也只是比平常多出半个头的高度。夜里行人稀少,视线受阻,树根的生长悄无声息,故而人们以为叫声才是当晚异变的开端。

    至于地面浅浅铺的一层灰,根本没人察觉到这种变化。

    疯人的行为除了嚎叫,其余行为则完全是白天介平的复刻了。

    从象征泥土的屋子里,钻破屋顶,茁壮生长、伸展,两手交叉,肘部平齐头顶,胯部卡住身躯,下方的双腿蜷缩呈跪拜状。头颅微微低垂,嘴里喃喃低语。

    这些疯人每隔两三个房子就有一个,他们沉浸在乳白如练的月光里,彼此遥相呼应,从这个疯人处,向周围的六个方位望去,视线之内,必然有另一个疯人的身影。

    没人知道这些事是怎么发生又为何发生的,一如灾难降临前,不会给人任何预警。不需要告知任何人,不接受任何人的质疑,它发生了,人就只能承受。

    至于罗烟,镇民已完全将他抛置脑后。一摊子事摆在眼前够让人焦头烂额了,谁还管他的死活。

    更别提白天依然陆续有人发疯,虽然不似昨夜那样大规模爆发,然而这种细水长流的恐怖更挑战人的神经。

    “逃,逃出去,继续待在这里,会死的!”以朱建阳等镇上高层为首,希望众人往西走,去沿海的济村。

    “瘟疫呢,这些疯人怎么办?我们过去会不会把瘟疫也带过去?”一连串的问题令人哑口。

    “朱眼果的变异仍在继续,我不知道等它长成后会发生什么,也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去试探,不论是什么,我只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待在镇子里就是坐以待毙!”

    疯了似的生长的树根让反对的声音瞬间降低不少,瘟疫他们无能为力,朱眼果的异变却是可以躲避的,他们大可以暂且离开静观其变。

    “去吧,说不定是镇子里的水、空气出了问题,出了镇子,瘟疫就消失了。不去济村,哪里会接收我们这么多人呢。去吧,去吧。”

    众人的轮番劝说,终于让少数持反对意见的人产生动摇。

    “这话也有道理,瘟疫不一定是人传播的,而且就算是,我们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了,不如跟着他们,观察瘟疫的情况,也能提前给济村的人预警,避免瘟疫进一步扩散。”

    “疯人呢,带上还是?”

    “留在这吧,会有人安置他们的。”

    就这样,一众人等准备好一周的食粮、水,少量保暖衣物后,便浩浩荡荡地向西进发了。

    从井里被拖出来时,罗烟并未因为自己的获救表达出任何的情绪。不同于以往隔着梦境,这一回他切实地体感到了等死的复杂滋味。

    国府不知从哪座城调来的护卫队在镇子外来来回回放了好几圈的拒马,封锁住整个镇子,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大部分镇民早在清晨时分就离开了,他们却直到正午才姗姗来迟。

    这支军队本为集安城消失一事而来,在城附近遇上少数阿达尔的镇民,硬是拉着让他们到镇上走一趟。问他们具体事由,又语焉不详的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上报的人只说半夜听见诡异的声音,谁能想到是发了瘟疫呢?几个调查员极不情愿地赶到镇上看见绵延千里的高耸树根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彼时镇上只剩百来个疯人在漫无目的地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