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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清雨下梁问青白

    一手收拾着,一手摸出根细长的竹笛。轻轻横在嘴边,指尖微握,并未跳动。却挥洒出汩汩空灵音韵,清凌凌的像是冰河解冻,溢出的水波缓缓升起,一直升到屋檐那么高。腊月的夜里本就寒意沁人,可是白清风的笛声一起,小屋里的温度似乎更甚雪地。

    细霜开始在木板间留下足迹,地面覆盖上一层绵薄的白纱。

    此时如果从居院的屋顶往下看去,落满雪的屋子被一片白雾覆盖了,成千上万的碎冰凌环绕。银白色大地像是一张白纸,此时纸面上嵌入了一蓝水晶,反射着清冷的月光,其间明暗顿挫,那是因为碎冰聚成了雪花的模样,虚无缥缈。

    此时的白清风,不是修长婉约、眉清如水这些女人词可以描写的了。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杆墨竹,威严如壁立千仞。

    “好啦好啦,不和你玩了,我下来还不成吗。”女孩从房梁上跳下来,轻盈如猫,随即恼怒地盯着白清风,“冷死啦,快把你的秘术停掉!”

    女孩身形窈窕,穿着一双黑色绒面的高统靴子,黑色贴身的小上装,立领里面塞着白色的丝围巾,下面是条微微过膝的黑白格子裙,一侧的耳朵上还挂着流苏状的坠饰,随着她的蹦跳起落。

    “你就是不懂爱惜女孩子,活该你单身。”女孩嘟嘴,“都发现我了,还让我在上面躲那么久,真坏。”

    “清雨别闹,就我这女性楷模的脸,要女孩子干啥。”看到跳下来的女孩,白清风也不意外,顺口就贫。

    “切,说得好像你能一辈子不结婚一样。”白清雨翻了个白眼,伸手要去抢白清风手里的竹笛,她受够这根吹凉风的笛子了,每次都能让她难堪。

    屋漏偏逢连夜雨,白清雨一步还没迈下,突然腿上一麻,腰身斜倾,像是踩了香蕉皮一样小脸直接冲着冰冷的地板撞去。白清雨紧闭的眼眯成了一条缝,心说这下可坏,在屋顶缩的太久,腿麻了。

    笛声短促一挑,迅速在地上聚成了一个雪堆,随机便和白清雨撞了个满怀。

    “唉,何必呢?咱们见面不用行如此大礼。”

    白清雨从雪堆里抬头,柔软的眉毛和脸蛋一片洁白:“谁要给你行大礼啊,你也不接我一下!非要吹你那破笛子,弄我一脸雪。”

    “拉我起来。”白清雨伸手。

    “没摔着就不错了,事儿多。”白清风撂下笛子,牵住清雨的手,用力一拽。顺势还在她的一头青丝上摸了摸。

    “老流氓,不许占便宜。”白清雨打掉头上的手,“我就比你小了两天出生,别总把自己当大哥。”

    “两天也是天。”白清风嘀咕,“我也想有个姐姐,但你这样,明显没那个能耐。”

    “哼,姑奶奶啥没干过,我去商淮潇洒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土呢。”

    “不错啊,才离家一个月,就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白清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有没有给我带些什么特产回来?”

    “你先别忙着要东西。”白清雨也有些心虚,她这次出门不说特产,就连碎银都没省下来一块,完全是两手空空,“先告诉我,你先前说很可怕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白清风虽说对她一直很好,可在他讲的故事里,总有一些节点是没有的,那些空白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抹去。但白清雨这样聪明的女孩怎么会发不现呢,只是哥哥不说,她也就一直聪明的没问。

    “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比如……叫我一声好哥哥。”

    “好哥哥,你告诉人家。”清雨古灵精怪的本性又蠢蠢欲动,爹声爹气地说,眼角妩媚。

    “额……呕。”白清风一边笑,一边做出干呕的样子,“好妹妹,你求我,求我也不告诉你。”

    “啊啊啊啊啊。”白清雨抓狂,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被抢了粮的猫咪。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妹妹你还能这么……女性化。”白清风思考了半天,选了个委婉一点的词。

    “什么叫女性化!我本来就是女孩子。”清雨撇撇嘴,“哼,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

    “对嘛,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白清雨眼珠一转,改口道:“我叫都叫了,你总得给我些补偿。”

    “你尽管说,当哥哥的一定满足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白清风顺口就接,又觉得不太对,又说,“得是我可能做到的,。”

    “当然。”

    清雨搓着手,眼睛明亮:“内个,我最近花钱有点多。”

    “才给过你五两,怎么又没了?”白清风皱眉,他全年满打满算也就花个三四两,这钱怎么到了妹妹手里就没了呢。

    “这次要多少?十两够吗。”

    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少了点。”

    “那你想要多少啊。”白清风乐了。

    “五十两。”

    “免谈。”白清风果断起身,扭头就走,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啥时候能把男朋友带回家来,再跟我要钱。”

    “不想给就直说。天天和你住一起,哪还能看得上外面的男孩子。”白清雨听到了哥哥的嘀咕。

    “歪理。”

    “哪歪了,你有能耐先给我找个姐姐去。”

    “打住,小姑娘满嘴胡话。”

    白清风截住了话头,用力把妹妹摁在椅子上,开始收拾壶里滚烫的热水。

    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心在茶烟中渐渐沉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涤静了胸中的苍凉,脑海一片空宁。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一碗上好的正山小种便收了工,色泽浑厚,滴水未溅。

    “休息会儿吧。”白清风娴熟地泡出茶香,摆在妹妹面前。

    清雨眼神迷离,看着一枚枚芽叶缓缓潜沉至杯底,再渐渐浮出,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曳飘送,三沉三浮,茶叶微卷,就像是捏起的小皱褶。

    每一次自己回家哥哥都会这样,他也不会什么讨女孩子开心的花招,只能亲手泡一杯热气腾腾的老茶。那些茶他平日里不喝,只有等到自己回家才拿出来。

    氤氲的水汽里,清雨忽然感觉鼻腔有点涩,无端地想大哭一场,但她不想在哥哥面前那么软弱,于是依旧嘴硬地回答。

    “怎么每次都泡老人茶,人家还年轻呢。”

    白清风没在意,宠溺地笑笑,他明白自己的妹妹的。小姑娘有些话不好意思说,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