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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坚忍

    推石,横刀,主材乃是精金,熔炼之中加入辅材上百种,印刻阵法三十六,出自百炼宗长老常铁私人铸炉,多宝阁为此花费何止万金!

    可惜,金不换在用横刀荡过去的时候并不是刃口朝外,朱行云的一剑只能让他作最快的反应。

    朱行云在招式行到一半的时候,手腕一转,改刺为挑,目标正是金不换握刀的手!

    金不换突然间收招,连退足足七步后站定!

    朱行云本是慵懒随意地脸上出现了浓重的疑惑,打得好好的,他正在招式间寻找那种顺畅和自由的感觉,对手居然一下退了。

    就好似上茅房上一半,剩下一半憋回去的感觉,让朱行云很是不适应。

    但即便如此,朱行云依旧不改那随意慵懒的德行,松垮垮站着,也不趁势攻上,眼看着金不换又开始蓄势。

    刀乃百兵之胆,讲的就是势与力,金不换的第一招便是五息蓄势之后才斩出。

    现在他居然又退回去蓄势,本来在他的估计中,对手是要趁势攻上来的,他需要在对手的攻势里保持心境缓慢蓄势。

    但现在既然对手不攻,那他蓄势的速度和程度就截然不同了!

    金不换俯身前倾,右手掌搭在刀柄上,身体微微向左侧,头颅低垂,不再动作。

    距离他十多步的朱行云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睛都闪出些许亮光来,看着对手略显古怪的起势,竟是没有一丝要前去打断他的想法。

    然后金不换身上的起势就一下子浓重起来,就好似那一往无前的江水,又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然。

    在高台上坐着的赵何,突然想起一首曾让整个武洲陷入战乱的诗篇。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日月光。

    上山吃獐鹿,山下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正是前朝天下大乱,一支农民军的首领王薄所写。

    在生活都艰难无比的状况下,奋起反抗。

    将生死置之度外,要的就是那一往无前酣畅淋漓的快活!

    死又如何,早已不在乎,所依仗的,不过是手中刀罢了!

    金不换此时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当真与此诗极合。

    随着时间,金不换的气势一层层地拔高,直到那横刀在刀鞘中清吟,兵刃在急切,那不可一世的酣畅,那不避生死的锐利。

    足足十三息,金不换将气势累积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后手指一动,横刀就顺势奔涌出窍!

    就好像那蓄足了水不得不泄洪的堤坝,决口之时的不可阻挡!

    这一刀,已经不是神藏境能展现出来的力量了。

    反而像是魂游境的修炼士的威力。

    在这一刻,朱行云的那副慵懒随意的状态终于不见了,面色严肃中带着惊喜,双目炯炯有神,腰背一瞬间挺直了,双手成指,命魂木剑在指尖一震,然后向着金不换急射而去。

    竟是飞剑法门!

    飞剑和剑道一直是分割不清的纠缠,剑道是个很大的概念,而飞剑像是属于剑道,有因其独特的魅力可单独而论。

    魂游境之前,无法以命魂出得命宫畅游天地间,法宝还是要通过身躯接触来使用,命魂显化不过是更像一种天生为人打造的法宝而已,逃不过天地规则。

    而飞剑则不同,飞剑的御使并不同于其他法宝类别,要不然飞剑为何被单独出来,难道其他法宝不能飞?

    飞剑是将心念附于剑身,讲的根本不是元力,而是以气御剑,以神控剑,凭借着剑道的独特理解去发挥最大的威力。

    飞剑的威力不在硬碰硬,而是在于寻敌之弱,以利攻之。

    能够在神藏境就御使飞剑的,几千年来都是寥寥可数几人而已!

    灵剑宗竟是出了此等天赋的剑客!

    整个示锋园都陷入了震惊,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复杂的想法。

    只此一人,已经是足够灵剑宗维系宗门数百载!

    钱阳的眼睛里满是兴奋,这样的对手才让他足够有动力。

    也许灵剑宗很大很强,但终究不在眼前,看不得,摸不到。

    而这样的对手,就在眼前!

    朱行云的飞剑飘忽灵动,面对金不换的一刀,轻易绕过,向着金不换的腋下刺去!

    金不换恍若不觉,反而榨干净身上所有的元力,加速斩去!

    飞剑再利,终究是以人御剑而已,将御剑之人斩了,飞剑不过就是死物,死物便不会再有威胁!

    而御剑之人,就在眼前,近可咫尺。

    朱行云脸上竟是笑了!

    笑得酣畅淋漓,笑得称心满意。

    他的身子开始动,好似风吹芦苇有好似雨打芭蕉。

    动作都不大,但就是灵巧自然,金不换的刀势就是锁不住他!

    刀势再强,威力再大,也要斩中人才可以!

    现在金不换超脱了神藏境威力的一刀就是斩不中人了!

    别说斩中,连衣角都碰不到。

    反而那飞剑,速度比起金不换来说实在是快的多,金不换若是想维持这一刀的刀势,必不可能身姿大动,但若是如此,飞剑就会告诉他,什么是人为刀俎!

    然后,金不换突然停下,横刀往背上一靠,拦住了飞剑,看到飞剑在朱行云的操控下换了个路子,金不换叹了口气,说道:“在下认输,兄台剑法,大开眼界。”

    朱行云刚刚挺直没多久的身子站在台上,一招手收回了飞剑,笑眯眯地拱手说道:“好说好说,承让而已。”

    话还没说到一半,身躯又恢复了松松垮垮的样子,好似多用一分力气都懒的模样。

    幸好,示锋园的大选并不单纯以胜负而论,最后都是要由赵国点头才能决定人选,往年都是兵部那边结合宫内供奉来评选决定,今年既然赵何都亲自出现了,那便是代表当今大赵天子会亲自过问决定了。

    所以金不换即便是开口认输,也不代表他就一定失去了机会。

    台上的赵何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边形影不离的老太监尤平低声吩咐了几句,老太监躬身离开了一会会,不多时带着一个青年到了赵何身边来。

    那青年剑眉星目,面若秋水,当真生的一副好模样,正是武洲大赵青年一代的个中翘楚,姜灝武。

    姜灝武正要给赵何行礼,赵何摆摆手阻止了他,看着台下此时正在进行的另一场比试,觉得与上一场相比,简直是毫无兴趣。

    缓缓开口:“武哥儿,你看如何?”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着实突兀。

    但姜灝武却很是明白。

    赵何说到底,要比他大上一辈,虽然他一直跟着姜子良修炼,可是姜子良在多年前带他进过一次赵国皇宫之后,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叔叔就极爱召他进宫。

    进宫也无甚大事,只是天南地北修炼杂事地胡聊。

    所以,姜灝武很清楚赵何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看着也就是多宝阁和灵剑宗有些机会,现在能看得到的也就飞剑、横刀和炎球。”

    赵何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让尤平给他拿了个圆凳,让他坐下陪着自己继续看。

    姜灝武行礼致谢,一屁股坐了个踏实,只看,不再说话。

    公子如玉。

    而在示锋园的一角,小胖子姜修胜远远看着高台,长长吐出一口气。

    边上一副儒生打扮的储顾雨一脸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胖子长的有些快,先前还矮他许多,此时身高快赶上他了。

    储顾雨轻声说了句:“如何?这就是咱们的对手啊。”

    姜修胜捏了捏拳头,反而有些轻松下来:“什么如何?注定是要做过一场的,就不必再纠结,当初在柳洲的时候我就知道,当时还只是准备自己去碰一碰,现在多了两条大腿,还有什么好奢求,来日方长而已。”

    储顾雨满眼欣慰,不过还是半带劝慰地说:“我家那位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这一辈子他见过太多天赋卓绝的种子,或是修炼或是为官,乃至从商,甚至有样样不落人后的上天眷顾之人,但老爷子就是撑下来了诺大家业。”

    说到自己过世又亲手将整个家族放在他肩头的那位老爷子,储顾雨心情显得有些沉重,反倒是姜修胜用肩膀靠了一下储顾雨。

    储顾雨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接着说道:“其实老爷子自认为无论是修炼还是为官,天赋都属平平,但老爷子有个最占优势的特点。”

    说到这里,储顾雨停了下来,两只眼睛里全是坚定和信心。

    姜修胜一脸兴趣地等他说下去。

    “坚忍!坚持与忍耐,把那些天才熬死熬退,自然就是他赢了。”

    姜修胜听完愣了一愣,随即几乎要仰天大笑,这等说法,当真是新奇又贴切。

    储殷此人,即便出身柳洲,也是在九洲有些名头,恰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储殷一生从未有任何夺人眼眸的光彩,但就是这普普通通又一步一个脚印的老头儿,不知让多少天才之属甘拜下风,为官若不是为情所累,绝不至于在柳洲为相而已。

    从商则不用说,储家的远洋商船九洲皆知,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老爷子的手腕与能力。

    虽然老爷子最后也是为情而亡,但终究不失为神衍大陆上的豪杰之一。

    偏生这个豪杰对自己的评价这般有趣,又这般有理。

    姜修胜双掌一拍,对着储顾雨说道:“那咱们就慢慢看,看这位姜家威压同辈的天才熬不熬得过我们。”

    储顾雨轻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