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遗物

    “晓鱼。”

    白国玲走到白晓鱼的身边：“晓鱼，你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我很自私，我。”白国玲拉着白晓鱼的手臂，那双布满皱纹的手，显得更加的苍白无力，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的苍老，明明不到六十啊，白晓鱼满眼的心疼。

    “姑姑，说的是那里话，我从未记恨过，相反的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对了，他，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吗?”白晓鱼不愿提到白国兴三个字，更不愿自己亲口说出爸爸这个称呼。

    “我也是今年四月份接到电话说他在被抢救，他应该是晚上喝醉了，那天又是下大雨，路非常的滑，听说是从餐馆出来后跌跌撞撞的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的。120接到医院的时候全身多处骨折，检查出颅内出血，加上长期饮酒又有高血压、肝功能衰竭的现象，当时我连夜让杰杰开车送我回来，谁想还没到骆江城内便接到抢救无效的死亡通知。他这一生都是嗜酒如命，还真的是折在了酒上了。”

    “哎。”白晓鱼看着满是泪眼的白国玲，她更多的是心疼，听着她描述着白国兴离世时的一切，她觉得于白国兴来说也不妨视为一种解脱，他的一生仿佛注定是孤家寡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真的是为白国兴量身打造。白晓鱼仅凭着血液里那一点关联，为他叹息起来。

    “晓鱼，这些年你过的好吗？肖慧她还好吧？”白国玲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啊！”白晓鱼有些震惊，转身看向白国玲，心想：她怎么知道自己早就找到了妈妈？

    白国玲拉起白晓鱼的手，拉着她走到她儿时睡得房间，在白晓鱼原来的书桌前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后来你姑父赶回来，和杰杰一起给他选好了墓地，办理丧葬事宜，我想起这个地方还没有过来收拾，虽然他在你离开后发疯般的寻了一段时间，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不找了，也搬离这里到白家老宅住了。但是听许多街坊都说他常常喝多了，还是鬼使神差的跑到这里睡了。所以我想着这里也许是有什么他割舍不下的东西吧，这个盒子是无意间在衣柜顶上发现的，也是因为这个盒子我才找到了你，给你打了电话。”白国玲此时早以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白晓鱼接过白国玲手中的盒子，这个盒子还是十二岁那年中秋节，白国兴单位发的月饼，那一年正好白晓鱼即将上初中，那个中秋在白晓鱼记忆力是白国兴头一次没有外出喝酒，而是和她一起在楼顶和陈花莲一家赏月、吃月饼、喝桂花酒，那是第一次没有喝醉没有酒来疯没有谩骂没有......白晓鱼差点又开始恍惚了，她擦了擦眼睛，才发现原来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内心居然有点讽刺。

    白晓鱼抬头看了看这散发着痛恨、酒精、发霉、灰尘的屋子，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可以坐在这里。“姑姑，我，对不起，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不想看，也不想知道。”她起身缓步走进了白国兴的房间，记忆中剪去妈妈的样子只有白国兴自己的照片的相片框已经不在了，留在墙面上的是被剪刀划得乱七八糟的痕迹，一道道清晰可见。

    白晓鱼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划痕包裹住，变成一把把利箭只穿心脏，好疼好疼，疼到快要窒息，她想逃离，只想逃离。

    “晓鱼，晓鱼。”白国玲用手轻轻的摇了摇白晓鱼。“姑姑......”白晓鱼用力的拥抱住白国玲，8月的天气，白晓鱼却冷得像块冰，一个拥抱就足以融化。

    白国玲一只手紧紧的抱着白晓鱼的背脊，凸起的骨架与五指相依；另一只手轻轻的、一遍遍抚摸着白晓鱼的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怕，姑姑在啊，晓鱼不怕。”

    就这样两个人拥抱了很长时间，可能是年级大了，站的太久白国玲的身体有些支撑不起，白晓鱼感受到了，她松开双手，扶住白国玲：“姑姑，累了吧，我们走吧，回酒店休息休息，有什么我们晚上再聊好不好？”

    “嗯，也好，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原本就是给你的，不管你想不想看，你都拿回去，哪天你释怀了，想看了就打开；如果一直不想看，那就留着，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哥唯一留下的东西。”

    “我，”白晓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晓鱼，算姑姑拜托你好吗？带回去吧！”

    看着白国玲那双期盼的目光，毕竟还是血液里的那点羁绊，白晓鱼点点头，两人带着那个盒子，白晓鱼搀扶着白国玲下楼了。

    （这栋楼在两年后因为城市规划，整条街都全部拆迁重建，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尘埃，仿佛人鱼公主最后变成的泡影一样，记得的人始终记得，忘却的人终将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