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边青柳依依
繁茂凋谢寒来暑往，年年岁岁的时光流逝，金陵又是一个仲季之交旭风暖归的日子。今日是清明前的大寒食，未时将没申时未至，日头微微斜着照在金陵城上。虽是寒食没到清明的正日子，但街头已然开始人来人往，人们呼朋唤友的游玩闲逛。街上各个商铺大开门户敞了窗户，向街上人群显着新上的货品；挑担的货郎贴在街边支起货摊，吆喝着售卖一些小件物品；街口转角的酒舍饭馆却关了门户，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露出一片冷清，不过且过两日便会热闹起来。
寻着窄窄的河道走去，就能到秦淮河畔，河上船只往来不断，画舫大船不多，均是艖舟这些小船，沿河上走就是夫子庙，远远望去已经是喧闹异常了；逆着河里的船只向下，人声就渐渐消减下去，走出几里就出了城，往南就是江宁府，河道渐渐宽了起来。河岸上种着青柳，柳枝低垂洒在岸水之间，整个岸上苍翠欲滴，花间繁茂，一条官道在苍翠嫣红之间展开，一架马车正行在官道上，马车边伴行着一匹黄马，车边还随着几个下人。
本朝居于江南，马匹本就是稀罕物，这匹黄马刀梁背大宛蹄生的十分神俊，马上坐着一位公子，相貌与高头大马很不是匹配，面相温润亲和，头上的纱帽压住头发，身上则是一袭淡青长衫，只是眉头锁着脸上紧绷，有着心事的样子。
这位公子压住马头，转头对马车上的车夫说道：“前面路有些起伏，慢一些。”
车夫抬手应是，勒了勒缰绳，车前的两匹马就缓下脚步。
随着轻缓的马蹄声，车厢侧窗的布帘掀起一个小角，一个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二哥啊，没事的，早些回去吧，怕母亲会担心的。”
公子转头露出笑容说道：“妹妹，今天是母亲允的咱们一起出来，只要日头不落，都不算晚。”说完话又转过头看向前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车窗里一只细手探了出来，手指修长，把车帘挑高了些，露出下半张脸来，肤色淡白，唇色银红，一口细细的银牙，唇下右侧一颗红痣点在上面。
“二哥，这又是寒食又是清明，大考在即，你也不怕分了心。父亲大哥那里还到好说，落第之时，少不得被母亲一顿训斥的。”
“哈哈，妹妹，母亲既然允了出门，便是放心我，考得一个进士出身，总是不难，而且……”公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寒食会上大多是同年，总要有些交往，日后入了官场，互相照应是必然的。”
车里的小娘子听罢掩了下嘴，“科考之时策论为重，你们这吟诗作对的，不像是临考之人。”
“妹妹，你可冤枉我了，会上我可没吟诗作对。”
“我冤枉二哥了。”姑娘侧了下头仿佛是看了二哥一眼继续道，“说是歌以咏志，今次的诗词比以往可是差了不少，这样的话，二哥你得个进士及第也是不难的。”
“都是公候宰辅家的，来些韬光养晦、藏拙蹈晦都是常事。你哥我不也是只吃不说。”
“二哥……”车里的姑娘有些欲言又止，顿了下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那侯爷家的二公子，今日看着与往日不同，有些，有些……”
这小娘子话语到最后声音轻了下去。
公子扫了下车夫和左右的下人，轻咳一声说道：“记得上次见还是去年中秋，这都半年过去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听完公子的话语，车里的姑娘收回了手，车帘缓缓放下，过了一会软软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次声音里带着些坚定，“无故，玉不去身。”
马上公子听完这话，猛地勒住了马立在路中，看着金陵城的方向，思索了片刻，抬手示意了一下，车夫跳下了车汇着边上的家人走开了一点。公子翻身下马走到车边，看着车门叹了口气。
“我的好妹子啊，母亲说你自小聪慧，可就等不得回家再说么？”
车门轻轻打开撩开车帘，探出一个人来，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轻轻看了公子一眼，下了车用身子挤了下公子，拿出车凳放在地上说道：“小娘子，我扶您。”
一只纤细的手探出，轻轻撩起车帘，指甲上淡淡的涂了些朱寇，淡白衣袖闪出，随之一位女子出了车厢。女子身着开襟衫襦，里面搭了条抹子，下身是六幅百褶郁金裙，裙上压一个清粉团花玉环绶，裙下着了一双淡粉小台丝履。她身姿纤细，便是身上没着褙子，也是秾纤得中婀娜展姿。
女子扶着丫鬟的手缓步下了车子，双手合在身前，金丝缠臂碰打之间一声声脆响，随后站定抬眼望着面前的公子，眼神里仿佛是没个说法就咬住不放一样。
公子看着自家的妹妹这幅样子，也是无奈异常，心里也知道她虽不是嫡出，但一直在母亲跟前养大，行事做派灵动，平日话是不多，若是说出什么往往就会切在要害，让人躲都躲不及。
看着这次又躲不掉了，公子便往河岸走去，站定后回过身看着翩翩跟着自己的妹妹。今日妹妹当是细心打扮过了，头上四直冠束起一头青丝，云鬓峨峨而立，一边簪了一只连枝华钗，另一边插了莲枝金翠步摇。
公子看了眼仍立在车边的丫鬟低了声音说道：“记得上次母亲携你我同去乐安侯府，大约是五年之前了吧，我十来岁便与母亲一同去过。母亲族中多与乐安候有交往，咱家却交往少些，我和那二公子见得多些，大姐与你也是去过几回，去年中秋也是远远打望一眼……”
女子见二哥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偏不说自己关心的事情，微阖下双目轻唤一声，打断了二哥自顾的叙说，眼眸不瞬的看向自家二哥。
公子低了头看向河水，风下柳枝垂点河面，圈圈涟漪荡漾开去，又被不停的河水散的消失不见。公子想着妹妹打小性情如此，如今二八年华已经长大变得更加厉害，妹妹的心思他也是知道一二，今日之事定是会让她念个不停，于是公子定了定心转向自家妹子。
女子的妆容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面上扮妆飞霞，略在眼角点了泪，一双丹凤配的柳叶眉，菁华内敛，耳上夹了金丁香，淡蔻小口，嘴边承权浅靥，一副年华已至，悦己而容的样子。
瞧得自家妹子今日妆容多姿，又想想今日寒食会上诸多事宜，不禁又是心中一叹，现当下必是要说个明白透彻了。
“妹子，按了规矩，这清明是休沐七日的，想着大哥大嫂能同我们同来，谁能料父亲大哥公事一直颇多，到今天也有几月未见了，吃住都在值上。”
女子皱眉沉吟了一下微点了下头回应。
公子瞧了下四下，又引着妹子往河边走了两步，声音低了下去说道：“估计是念你闺阁，母亲单与我说了，是去冬天气颇寒，宫里染了风寒至今，这几月一直是没有朝会，二府积了大批事务，父亲大哥自然繁忙起来，章程条陈写个不停递进宫去。”
听完这段话，女子轻歪头思索起来，刚舒了眉头又皱了起来，随即不解的看向二哥。
“哎……半月前宫里让东宫并着中枢把管了朝里事务，东宫那边怕事做的不好，请了二府还有京中勋贵共核了一个条陈，宫里允了。”公子说完看向自家妹子，见妹子垂了眉毛，轻碾双手又说道，“东宫知那乐安二公子心思细腻，文笔了得，就让他捉笔写了条陈。”
女子抬头望向河中，荡漾的河水中船只往来，这只楼船彩帆那只货船沉缓，虽然互相呼和之声不断，但在船工手下又各寻航道互不相扰，穿织往来一片盛景。
“想来父亲和大哥这些真是累坏了，这公文写了一遍倒也罢了，又要写二次。过两日清明了，要好好歇歇。”女子糯糯的声音响起，旋即转身看向公子，“二哥，过了节，你定要好好习文，我向母亲讨个差事，日日盯着你，不做个状元及第可不行。”
“哼，打小就督我，要不你去考个状元回来吧。”公子扶了扶纱帽，“今宴上寒食，你现在可好点了？”
“二哥……”女子一声不依，轻打了一下，“宴上都是寒食，我都没吃什么，想你科考在即，少沾是非早些回家罢了，一句托词而已，我身子可没那么弱的。”
公子笑着看着妹妹说道：“父亲和大哥在户吏二部任职，科考后我也会入官场，官中到可多结交下，勋贵之家是要少些走动了。”
“嗯，说道走动，这秦淮河直通江宁，行程左近不远，这些年竟然没去过，听下人说甚是热闹，我却困在这金陵城里，现在就想完全舍了城里日子，二哥高中金榜就带我去一趟。”女子手缠柳枝望向二哥，两人相视而笑。
“好啊，这些年读书也读的我头疼，定然远游一番。”
女子看了看了二哥头上簪的大花，将手里的柳枝折断说道：“寒食清明都是插柳的，就你还簪朵花，我给你换掉。”
公子敞怀一笑低下头，女子摘下花朵随手抛到河中，将柳枝插在纱帽边上。
河中花朵打着旋顺水而走，柳枝飘在风中。
寻着窄窄的河道走去，就能到秦淮河畔，河上船只往来不断，画舫大船不多，均是艖舟这些小船，沿河上走就是夫子庙，远远望去已经是喧闹异常了；逆着河里的船只向下，人声就渐渐消减下去，走出几里就出了城，往南就是江宁府，河道渐渐宽了起来。河岸上种着青柳，柳枝低垂洒在岸水之间，整个岸上苍翠欲滴，花间繁茂，一条官道在苍翠嫣红之间展开，一架马车正行在官道上，马车边伴行着一匹黄马，车边还随着几个下人。
本朝居于江南，马匹本就是稀罕物，这匹黄马刀梁背大宛蹄生的十分神俊，马上坐着一位公子，相貌与高头大马很不是匹配，面相温润亲和，头上的纱帽压住头发，身上则是一袭淡青长衫，只是眉头锁着脸上紧绷，有着心事的样子。
这位公子压住马头，转头对马车上的车夫说道：“前面路有些起伏，慢一些。”
车夫抬手应是，勒了勒缰绳，车前的两匹马就缓下脚步。
随着轻缓的马蹄声，车厢侧窗的布帘掀起一个小角，一个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二哥啊，没事的，早些回去吧，怕母亲会担心的。”
公子转头露出笑容说道：“妹妹，今天是母亲允的咱们一起出来，只要日头不落，都不算晚。”说完话又转过头看向前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车窗里一只细手探了出来，手指修长，把车帘挑高了些，露出下半张脸来，肤色淡白，唇色银红，一口细细的银牙，唇下右侧一颗红痣点在上面。
“二哥，这又是寒食又是清明，大考在即，你也不怕分了心。父亲大哥那里还到好说，落第之时，少不得被母亲一顿训斥的。”
“哈哈，妹妹，母亲既然允了出门，便是放心我，考得一个进士出身，总是不难，而且……”公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寒食会上大多是同年，总要有些交往，日后入了官场，互相照应是必然的。”
车里的小娘子听罢掩了下嘴，“科考之时策论为重，你们这吟诗作对的，不像是临考之人。”
“妹妹，你可冤枉我了，会上我可没吟诗作对。”
“我冤枉二哥了。”姑娘侧了下头仿佛是看了二哥一眼继续道，“说是歌以咏志，今次的诗词比以往可是差了不少，这样的话，二哥你得个进士及第也是不难的。”
“都是公候宰辅家的，来些韬光养晦、藏拙蹈晦都是常事。你哥我不也是只吃不说。”
“二哥……”车里的姑娘有些欲言又止，顿了下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继续说道，“那侯爷家的二公子，今日看着与往日不同，有些，有些……”
这小娘子话语到最后声音轻了下去。
公子扫了下车夫和左右的下人，轻咳一声说道：“记得上次见还是去年中秋，这都半年过去了，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听完公子的话语，车里的姑娘收回了手，车帘缓缓放下，过了一会软软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次声音里带着些坚定，“无故，玉不去身。”
马上公子听完这话，猛地勒住了马立在路中，看着金陵城的方向，思索了片刻，抬手示意了一下，车夫跳下了车汇着边上的家人走开了一点。公子翻身下马走到车边，看着车门叹了口气。
“我的好妹子啊，母亲说你自小聪慧，可就等不得回家再说么？”
车门轻轻打开撩开车帘，探出一个人来，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轻轻看了公子一眼，下了车用身子挤了下公子，拿出车凳放在地上说道：“小娘子，我扶您。”
一只纤细的手探出，轻轻撩起车帘，指甲上淡淡的涂了些朱寇，淡白衣袖闪出，随之一位女子出了车厢。女子身着开襟衫襦，里面搭了条抹子，下身是六幅百褶郁金裙，裙上压一个清粉团花玉环绶，裙下着了一双淡粉小台丝履。她身姿纤细，便是身上没着褙子，也是秾纤得中婀娜展姿。
女子扶着丫鬟的手缓步下了车子，双手合在身前，金丝缠臂碰打之间一声声脆响，随后站定抬眼望着面前的公子，眼神里仿佛是没个说法就咬住不放一样。
公子看着自家的妹妹这幅样子，也是无奈异常，心里也知道她虽不是嫡出，但一直在母亲跟前养大，行事做派灵动，平日话是不多，若是说出什么往往就会切在要害，让人躲都躲不及。
看着这次又躲不掉了，公子便往河岸走去，站定后回过身看着翩翩跟着自己的妹妹。今日妹妹当是细心打扮过了，头上四直冠束起一头青丝，云鬓峨峨而立，一边簪了一只连枝华钗，另一边插了莲枝金翠步摇。
公子看了眼仍立在车边的丫鬟低了声音说道：“记得上次母亲携你我同去乐安侯府，大约是五年之前了吧，我十来岁便与母亲一同去过。母亲族中多与乐安候有交往，咱家却交往少些，我和那二公子见得多些，大姐与你也是去过几回，去年中秋也是远远打望一眼……”
女子见二哥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偏不说自己关心的事情，微阖下双目轻唤一声，打断了二哥自顾的叙说，眼眸不瞬的看向自家二哥。
公子低了头看向河水，风下柳枝垂点河面，圈圈涟漪荡漾开去，又被不停的河水散的消失不见。公子想着妹妹打小性情如此，如今二八年华已经长大变得更加厉害，妹妹的心思他也是知道一二，今日之事定是会让她念个不停，于是公子定了定心转向自家妹子。
女子的妆容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面上扮妆飞霞，略在眼角点了泪，一双丹凤配的柳叶眉，菁华内敛，耳上夹了金丁香，淡蔻小口，嘴边承权浅靥，一副年华已至，悦己而容的样子。
瞧得自家妹子今日妆容多姿，又想想今日寒食会上诸多事宜，不禁又是心中一叹，现当下必是要说个明白透彻了。
“妹子，按了规矩，这清明是休沐七日的，想着大哥大嫂能同我们同来，谁能料父亲大哥公事一直颇多，到今天也有几月未见了，吃住都在值上。”
女子皱眉沉吟了一下微点了下头回应。
公子瞧了下四下，又引着妹子往河边走了两步，声音低了下去说道：“估计是念你闺阁，母亲单与我说了，是去冬天气颇寒，宫里染了风寒至今，这几月一直是没有朝会，二府积了大批事务，父亲大哥自然繁忙起来，章程条陈写个不停递进宫去。”
听完这段话，女子轻歪头思索起来，刚舒了眉头又皱了起来，随即不解的看向二哥。
“哎……半月前宫里让东宫并着中枢把管了朝里事务，东宫那边怕事做的不好，请了二府还有京中勋贵共核了一个条陈，宫里允了。”公子说完看向自家妹子，见妹子垂了眉毛，轻碾双手又说道，“东宫知那乐安二公子心思细腻，文笔了得，就让他捉笔写了条陈。”
女子抬头望向河中，荡漾的河水中船只往来，这只楼船彩帆那只货船沉缓，虽然互相呼和之声不断，但在船工手下又各寻航道互不相扰，穿织往来一片盛景。
“想来父亲和大哥这些真是累坏了，这公文写了一遍倒也罢了，又要写二次。过两日清明了，要好好歇歇。”女子糯糯的声音响起，旋即转身看向公子，“二哥，过了节，你定要好好习文，我向母亲讨个差事，日日盯着你，不做个状元及第可不行。”
“哼，打小就督我，要不你去考个状元回来吧。”公子扶了扶纱帽，“今宴上寒食，你现在可好点了？”
“二哥……”女子一声不依，轻打了一下，“宴上都是寒食，我都没吃什么，想你科考在即，少沾是非早些回家罢了，一句托词而已，我身子可没那么弱的。”
公子笑着看着妹妹说道：“父亲和大哥在户吏二部任职，科考后我也会入官场，官中到可多结交下，勋贵之家是要少些走动了。”
“嗯，说道走动，这秦淮河直通江宁，行程左近不远，这些年竟然没去过，听下人说甚是热闹，我却困在这金陵城里，现在就想完全舍了城里日子，二哥高中金榜就带我去一趟。”女子手缠柳枝望向二哥，两人相视而笑。
“好啊，这些年读书也读的我头疼，定然远游一番。”
女子看了看了二哥头上簪的大花，将手里的柳枝折断说道：“寒食清明都是插柳的，就你还簪朵花，我给你换掉。”
公子敞怀一笑低下头，女子摘下花朵随手抛到河中，将柳枝插在纱帽边上。
河中花朵打着旋顺水而走，柳枝飘在风中。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