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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游河

    本朝立国之前,世事纷乱百姓忧苦,几国几朝你来我往,像是那台上的戏子。到了本朝,世祖李炎涤荡四宇平了这乱世,本意清扫六合御驾征北,不想天机不在染疫而崩,一朝心血功亏一篑,只得在这江南立国,江北之地除了淮水一地均归了北蛮。

    两国新立后均无力再战,就依着现有的格局僵持下来,江南本富庶之地,向南借福建路大兴海运,北仗淮水运河之便与北蛮交易,百年下来国势兴盛。仓廪实而百姓足,这民风也随之奔放起来,虽男女大防仍在,但民间也不再禁绝女子于外,上面的勋贵官宦之家的女眷的规矩也没那么严了,单那裹脚之事也就看家中父母是否心疼自家的女儿,像是柳夫人出身马上勋贵,自是不让自己女儿缠那劳什子的布条。

    现今世道这男女之间已无那么严苛,可这宁婠的一声‘四哥哥’,却着实的让成洛和柳依吃惊不已,那李恒虽不是太子之身,但终归是皇家子嗣,也不是随便那家女子可以嫁的。本朝历代为防外戚干权,这嫁入皇家的均不是权贵之女,宁婠的父亲乃是三司主使,先不说四皇子是如何想的,这终是个落花流水怨离襟之事。

    金陵热闹街头,三个女子翩翩而行,柳依行在中间,成洛在她的左侧,宁婠则是紧紧抱着柳依的胳膊,一幅巫山洛水画面。

    成洛有些不明白这宁婠行事风格,禁不住小声问柳依道:“这小娘子倒真是单纯可爱。”

    柳依宠爱的看了下正四处寻摸又紧抱自己的宁婠,轻轻一笑道:“小时我多陪她玩,她端是喜欢过家酒,最爱的便是寻来一些棉线粘在我的唇上,让我和她演拜堂成亲。”

    成洛听完讶然的笑了起来,边上宁婠听到柳依的话,立时接了话头过去。

    “成大娘子,你不知道柳姐姐扮的可像了,还捋胡子呢!”说玩宁婠抬起小手在下巴处比划着。

    边上成洛忙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已然笑的不行。

    柳依着实有些怕宁婠这没心没肺的性子说出点什么来,赶紧转了话题说道:“婠儿,除了照顾伯父,平日还做些什么?”

    宁婠沉了眉头叹了口气说道:“父亲病重那些日子,我想着学学医术,可以时时照顾父亲,便让下人寻了些医书来看,想着还可以和来的御医学学,哎……”

    “哦,学的怎样?”成洛来了兴趣追问道。

    “她呀,怕是居之有倦,行之乱心。”

    “哈哈,还是柳姐姐知我,爹爹就说我不是读书的脑子,我看那医书就想睡觉,可惜瘪了我的荷包。”

    成洛听柳依篡改论语打趣,见宁小娘子清顽纯孝样子,脸上露出一副欣然笑容。这两个小娘子都是聪慧心思又纯的孩子,她实是有心把这她们两个时时留在身边,这样日子才过不闷气。

    宁婠好像想起什么看向柳依说道:“柳姐姐,你平日素爱读书,要不我将那医书送你吧。嗯,晚些我就让下人送了过去。”

    柳依沉吟一下说道:“这书都是医人活命的术,让你那去做枕确实是有些可惜,送与我的话,你不心疼荷包了?”

    宁婠小手一挥气势十足笑道:“不妨事,柳姐姐只需粘了胡子,去我那里便好……”

    “你这小……看不撕了你的嘴!”

    三人这般说笑走着,不多时便来到秦淮河边,河上彩船翩跹,岸上游人如织,鳞次栉比的飞檐斗拱向远处铺了开去,彩招绿树相应成趣,好一片热闹清明时景。

    古时秦淮河又名龙藏浦,传是秦皇巡天下时说此地龙气十足,后来几朝几代改为秦淮,金陵立城后这秦淮河便成了热闹之地,无论是平民百姓抑或是官署勋贵,闲暇时节都会来这里逛上一逛。

    其实这秦淮河叫内秦淮更为合适,秦淮自九龙桥分支,一支南绕金陵成了护城河,另一支从水关进城,就是这内秦淮了,这内外秦淮在西边水关又再次合流汇入大江,将这金陵城滋养的薪火丰茂。

    柳依三人走到河岸边上探身看去,只见河水水线颇高,人站得离水近些,就感到仿佛站在水中一般,那河中彩船行的快些,荡起的水波便能打到岸上。

    此时正有一艘彩船行过,激起的水扑到岸上,吓得三人连连后退,退的远些后三人均是手抚胸口一阵后怕,狠狠的瞪了那行远的彩船一番。

    三人边上正有一个摊子,摊主是位大娘,正售卖一些荷包绢帕的物件。

    大娘见她们三个窘迫的样子,笑着说:“三位小娘子,可要远些哦,今年大江倒灌,这水可比往年大的多。”

    宁婠好奇心起不禁问道:“大娘,怎得大江倒灌了呢?”

    “呦,这可谁说的清楚,只听人说是雪化水多,小娘子出来游玩,可不敢湿了衣衫,还是在正街上转转吧。”

    宁婠一福身谢过大娘,成洛合手看向大娘的摊子,柳依则是微微点头向大娘致谢后想了想,便走到摊子前面翻检起来。

    说是摊子也不能算是个正经摊子,这位大娘想是把家中的折桌拿了出来,桌子不高柳依只能抿了裙裾蹲下身子去看那些物件,宁婠也随了过去抱着胳膊在边上,扑闪这眼睛一会看看物件一会看看柳依。

    成洛苦笑一下说道:“你自己也会女红,铺子里也有人操持这些,偏弄这些做甚?”

    大娘听了这话赶紧笑着回道:“这位大娘子,也不是我自夸,老身我年轻时可是在平江绣房做事的,也就是这几年眼神不计了,做不得那大幅,这些小件还是难不倒我的。”

    柳依抬眼看大娘一脸得意的样子,就拽了拽成洛的袖子,成洛也凑了过去看向柳依手里的荷包。那荷包还真是荷包,上面绣了并蒂荷花,青蓝面上白丝兼黄的花苞,下面用绿丝绣做荷叶,荷叶边上还淡淡的绣了几条波线。柳依用手抖了下荷包,那花纹仿佛动了起来。

    成洛见那荷包如此样貌,不禁呀的叫出来,立时抢了过来,拿在手里把玩,宁婠见得好了,也绕了到成洛身边叫着要看。

    “大娘果然好女红啊,这布料也好,绣工也佳。”柳依说道。

    大娘摇了手回道:“小娘子说笑啦,这布料用的是吴蓝染的,若是用的苋蓝可就更好了,我这眼睛也不顶使唤,这针脚上有些不齐匀了。”

    “哎,这团花帕子也好看啊,”成洛边上指了摊上一个帕子说道,“大娘拿于我看看。”

    “好好,大娘子稍等,我这还有好几副,都拿给您看。”

    三人说说笑笑的一番挑拣,寻了不少心爱物件,柳依单攥着那只荷包在手,其余的都让丫鬟收了起来。临走时柳依又回身问了大娘的名姓住家所在后,几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行了不久,抬眼看去已然到了夫子庙左近,这夫子庙不远便是贡院,是朝廷科举所在,四周茶楼酒肆林立。按说这里应是肃静之地,偏偏这些年下来成了热闹所在,每次科举时候,这些商家里都满满的客人。

    柳依三人也走的乏了,便寻了个茶楼进去。下人找掌柜要个位置颇佳的雅间,门做南向窗开东北,窗外不远便是贡院,展眼侧望就是秦淮河。众人坐定不多时,跑堂的就把点茶的器物送到门口,丫鬟接过后又拿出自家的团茶炮制起来。

    宁婠瞥瞥柳依腰间挂的刚买的荷包,又瞥瞥窗外终是没忍住,开口对柳依说道:“依依姐……”

    “你又有何事啊?”

    “没有啦,就是前几日寒食就见你用的荷花的帕子,今天这荷包又是荷花,早年可没见你用过呢。”

    柳依也不去理她,端起丫鬟奉过来的茶水用说道:“嫂嫂,这还是那天的茶吧?”

    成洛看看还在那满脸好奇的宁婠,又看向端坐看向窗外的柳依,笑着说道:“嗯,是那天的,你怎就爱这清泡茶,也不研不调的。宁小娘子,我入到柳家这几年都没认得你,想来你也有些日子没见依依了吧。”

    “成娘子说的不错,这都有三四年了,依依姐也不去寻我玩了。”

    成洛又瞧了柳依一眼说道:“这几年你依依姐也不知道哪寻了副荷花图,挂在自己屋里,日日看夜夜想的,那画啊,画的可是一般,也不知她怎得就这么稀罕。”

    “喔……”宁婠听得这话扑闪眼睛上下点着头笑着看向柳依。

    “嫂嫂,您怎得什么都说呢?”柳依立时端不住对成洛嗔道。

    成洛哈哈的笑了起来,宁婠好奇心满满的探过身子想继续问,边上丫鬟小环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忙掩嘴收了笑,柳依抬手打了小环一下,小丫鬟赶紧躲在青儿边上。

    宁婠贴到成洛身边,瞪着两只杏眼激动的身体直抖叫道:“大娘子大娘子,快讲与我听。”

    “嫂子!”柳依厉声叫道。

    成洛看了眼柳依,转身贴在宁婠耳边嘀咕起来。柳依看着生气,那起桌上的菓子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宁婠听着成洛说,嘴里一直‘啊啊,真的假的’。

    柳依看向窗外的贡院,想起自家二哥快要科考,心里羞恼也就散了,丝丝愁绪爬上眉梢眼角。

    怎知道一场寒食后曾意不染成参商,谁料得凄雨打荷点点成泪。

    “依依姐……”宁婠看柳依情绪突然不好后小声叫道。

    柳依转回头强自笑了笑说道:“怎得,听完我的糗事,又觉得对不住我了?”

    宁婠心思单纯看柳依冲她笑了,立时欢快起来说道:“依依姐,都说那二公子可不是什么纨绔,也是听旁人说说,谁想的还真有手丹青之术,想来那文章笔墨也是了得呢!这相貌不错,文采又好,家中又是勋贵,可做良人哦。”

    “嫂嫂,你都说些什么啊!”

    “宁小娘子与你插花藏钩之好,怎么说不得?”

    “是极,是极,嫂嫂说的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