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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东宫贺难应

    自古而今历朝以下,无有不求寿之人,这寿不仅是求的长生,寿也乃是德行体正之茂,更是家族延绵不衰之兆,所以赞人富贵不如赞寿的道理由来,论语中也有仁者寿的词句,更把寿作为五福之首。

    长宁伯府位贵而高,上下看去都是那‘笙歌归院落’的气派,寿礼一道送上金玉却不如送寿送福更为得当。上赏之道在恩不在贵,东宫那边寿礼送来均是卷轴字画这类,太子想是深明此中道理。

    堂下上来的几个小官捧着物件上来,头了上来的两个抬着一个半丈长三尺宽的物件,上面红绸罩住,按这尺寸想来应是一副画;另两个跟着的小官端着朱漆礼盘,盘上也是红绸罩笼。

    史云贵起身到了那大物件面前,哈哈一笑道:“太子来时嘱我,这寿礼不厚,若是恼了伯爷、伯夫人,就让我受着。”

    伯爷夫妇二人起了身走到近旁,端手称谢笑言怎会如此,太子能记挂着已让伯府上下感恩了。堂中这些小辈也都起身到了左旁,依着顺序站好。

    魏文成施施然也来近旁开口说道:“伯爷,这寿礼太子却是费了心思的,前些时日我刚巧见了,端是好得很啊。”

    史云贵抬手邀着伯爷夫妇上前揭开绸布,伯爷夫妇二人站在两侧伸手慢慢揭开那红绸。

    红云翻卷过后显出是大幅的百寿字,这副字已经装帧完毕,外框用的是黄檀,那檀木精工雕琢,祥云松鹤、夜燕牡丹、寿石流水依次排下;那纸用的是丹红色澄心堂的,只看去就能瞧出那韧厚平滑;纸上全是寿字,十个一行共是十列,只在那左下位置空了一字,这百个寿字各不相同,有金文周鼎、鲁篆燕文、魏碑石鼓,另还有前世名家写就的字体,虽都是寿字却各有美态,细瞧去全没用那双钩摹古之法,通篇只手写就,字字不同又都得了神韵。

    那百寿字用的是金墨,堂外的光打在字上,反射出烁烁金光,近身之后闻得异香阵阵,细闻辩后也只能分辨出几种,有那丁香、苏和、白檀,隐约之间还有一丝麝香和龙涎隐在其中。这百寿字用的足金珍珠研成细粉,再用上好的墨胶拌匀,趁墨胶未凝之时一气写就,实是让人咋舌不已。

    史云贵笑吟吟的看向伯爷夫妇,又看看堂中小辈人,心中得意的道:“咱也不是很懂,前日里还想着备些东西,结果差点吃了排头,太子着实训斥我一番。”

    伯爷看着字,又听史云贵这番话,有些讪讪的不知如何回话,王老夫人也只端详着百寿字,其余众人也都望着那字低声只说好。

    魏文成撇撇嘴,唤另外两个小官上前,“史贵人,这不还有两幅挑山也取来看吧。”

    “哈哈哈,倒是我忘了。”

    说罢两人把那两个小官绸布揭开,两盘中各是一个卷轴,展开后是一套半丈长的挑山对联,那轴杆也用的黄檀做就,两端用的象牙包口堵头,镂雕福寿字上用朱砂点红,看那做工是文思院的手艺,纸张字墨用的同那百寿字一般,上写的是‘青起析木与百秋为尚’,‘宫分九河承延郑休长’。

    史云贵笑吟吟的对众人说道:“咱还是那话,不是很懂,只觉得的这字好,这意思看不太懂,想来都是好词,伯爷,就这里挂了正合寿时,合适合适,哈哈哈……”

    魏文成也在边上凑着说项,言道是好词好句。

    老伯爷陪着笑说着多谢太子厚爱的话,王老夫人慢悠悠的踱到左边,又踱到右边,一副仔细观看的模样,大爷和二爷也陪过去说话,一时间堂中热闹起来。

    众人聊得热切之间,柳夫人在边上带着几个孩子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忽的回过神来,忙把几个下人打发出去,让去大门处看着,若是还有什么贵人来,千万别怠慢了赶紧报来。

    大家都站在堂中说话谈笑,只瞧那魏文成说挂在后堂又说就挂在这里,后晌又说挂在客厅,伯爷夫妇二人陪了笑面色稍露了不虞之色,只是拖着也不说挂还是不挂。

    柳依躲在后面看去,见母亲和大哥二哥面色冷淡,外祖父母两人左右为难,话都说了好几圈的样子,心里不住的思虑着,不多时便做了决断,慢慢绕过来走到外祖母边上。

    柳依搀扶住王老夫人的手臂轻声说道“外祖母,我,我能看看么,不会越了事吧?”

    柳依手指暗自用力握了握王老夫人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睛露出一份渴求的样子望过去,王老夫人心中一诧,想想刚才柳依说那皮裘的事,心里想着现下也没有更好说辞,或柳依有些办法,当着外人又不好商议什么,只自决断得让柳依来了,便是没有更好的法子,能拖些时候也是好的。

    “好,你这伶俐的,来看看,你外祖母我这年纪大了,眼睛也看不好,你年纪小帮看看真着。”

    “是,外祖母!”

    史云贵心中一异,轻斜眼看了柳依,又转头望望魏文成,那魏文成饶有兴趣的望望那寿礼,又看看柳依。

    柳依来到那百寿字前仔细端详,又俯了身子贴到近前,看完又在两幅挑山各转了下,眼睛转转又歪歪头,堂中的人见她模样,渐也停了话语,一时间堂中静了下来。

    “依依,你这孩子,这一眼没看见就跑出来。”柳夫人上前来嗔斥道。

    王老夫人拉住女儿笑着说道:“我这外孙女想看便看了。”

    “外祖母,”柳依转了身冲史云贵行个礼继续说道,“太子的寿礼当是不凡。”

    “哦?”王老夫人笑着接了一句,顺手拍拍自己女儿的手。

    “您看,这百寿字,先不说这装帧裱糊的手工极好,单说这字百字百样,虽是同一人所写,但每个字都得了神韵,若不是细看运笔有相同之处,还以为是百人写就,这写字的人定是大家,是贯通古今的能人呢。”

    “是么?我看看……”王老夫人凑到近前细细打量。

    “另外,您看这头一个字,用的钟鼎文,外祖家是武勋,这字是最古之字又占金戈,着实是合适。”

    老伯爷来了兴趣也走到近前观看。

    “外祖父,您看这后面的字,依着历朝历代的字体写就,到这后面用的就都是几位大家的集字了,我虽认不出几位,但这些字有筋骨刚劲,有端庄秀美的,都是不凡的。您看,这个寿字用的颜体,我平日里习字日课都是临这个,另外您看这少一字,乃是用九之音祝久之意。”

    史云贵听了柳依这番话,对她有了兴趣便开口问道:“伯爷,这位小娘子是……”

    老伯爷捻着胡须笑道:“这是我外孙,自小便勤于书,她父是三司的副使柳承宗。”

    “哦,是柳副使的女儿啊,”史云贵看看柳依,又打量了下柳家几个孩子,又多看了柳先济几眼,后对柳依说道,“这位小娘子,还看出什么了?”

    “啊,贵人,这里面想来还有太子的心意,前面用的金石尚武的字体,后面用的文人手笔,想来是说‘长宁伯府前有马上功勋,后有诗书传家’。”

    这番话下来,史云贵听得兴起,“哈哈哈,这位小娘子说得有些意思,那你看这副对联又如何呢?”

    柳依微低头对史云贵一欠身道:“贵人,我这妄自揣测,已然僭越了……”

    “这话从何而来,伯夫人寿日当无顾忌。”

    柳依转头看看外祖父母,只见外祖父心神不守的看向堂外,外祖母则笑着看着她。柳依又看去母亲那边,只见母亲对自己点点头,心中才定了下来,知自己还算是做对了,这事若是家中男子出面怕是不好,而自己一个女子又兼岁数小,便是说错也不会有人怪罪,众人怕只盼自己能多说一些拖些时候。

    看明此节后,柳依便又走到那上联处,拿了姿态也不说话,一副思考的模样,候了半晌才转身对王老夫人回话。

    “外祖母,那我就说说,若是错了,您可别怪我。”

    “怎会怪你呢,不急,你慢慢说来,大家都来听听。”

    听得这话众人均凑了过来,也是想听听这对联是何意。

    “那便先说这一联吧,‘青起析木与百秋为尚’析木乃是星次,对的是尾、箕二宿,这二宿属青龙,唐初时节杨令明写的《浑天赋》有‘东宫则析木之津,寿星之野’的词句,所以‘百秋’二字应从寿星来解,这寿星也是星次,应在白露秋分两个时节,这百从仄转平就是指这个两个时节,这‘百秋’便是两解,一是暗引出寿星,二是寿为百年,所以这联的意思就是太子祝外祖母百年延寿。”

    这一段话让众人听得一愣,王老夫人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听是祝寿便笑了出来,伯爷则冲柳依点点头又望向堂外,柳夫人矜持一笑,柳先济冲柳依眨眨眼,先沅则张大嘴不知在想什么,柳蓉捂着嘴轻笑着,成洛拽拽柳蓉衣角趴她耳边小声说话。

    魏文成那眼睁的大了,看看柳依又看看那对联,最后望向史云贵,就见史云贵嘴张合几下不知说什么,最后只哈哈一笑。

    “伯爷,你这外孙女当是了不得啊,一女子能有这般学问,了不得!”史云贵冲伯爷竖起拇指一比。

    伯爷笑着谦辞一番,言说这孩子都是女婿承宗平日教养,自己可当不起这般夸赞,史云贵则说伯爷莫要谦虚。

    王老夫人笑着揽过柳依的小手走到下联处说道:“依依,来与外祖母说说这联是什么意思,也是那天上星宿的意思么?”

    “外祖母,您不要笑我……”

    “哪有,我是听得开心,这联也细细讲与我听。”

    “嗯……外祖母您看,刚才首字用了青字,应的是天上东宫青龙,这联首字用的宫字,从这看便是五音对五色,用的是五音中的宫,宫属中位应黄,当是官家意思了,”柳依冲史云贵福了个全礼道,“贵人,我这只是自己猜着说,言道官家怕是……”

    “无妨,太子也与咱说这联有些意味,刚不是说了当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