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前倨后恭
“殿下可还记得，懿安皇后问过，凤阳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我确实不知凤阳”
“殿下或许是百年来，首位自请往凤阳的皇族中人”
“这是为何”
“殿下稍后即知”
芳官和刘伴伴，笑嘻嘻和我打着哑谜。
凤阳府城的外观很魔幻，巨大的夯土城墙，左一段右一段矗立着，像是上帝随手丢下的积木，也像是放大了N倍的罗马斗兽场遗址。这城市原本被作为国家首都来规建的，建设到一半，又决定不迁都了。继续修也不是，不修也不是，只留着这半成品外城墙，如同城市的碑石，无声述说着未尽的雄心，命运的多变。
穿过这大明最大的烂尾楼工程，进入凤阳府城，却是街道宽敞繁华，达官贵人满街。这又是帝都内外的魔幻场景再现了，只是小了好几号。府城往西二里就是皇城了，也就是我此行的终点，但此刻皇城门口迎接我的，却是几个趾高气扬的都监宦官，后面还跟着一群青皮打手模样的人，面色蛮横。那几个都监一来就和锦衣总旗套近乎，就要拉去喝酒，说把人和车队交给他们就行。
车队庞大，芳官特意给分了三队，让看起来比较憨实的锦衣总旗先陪过来，这情况他也懵了。刘伴伴气得发抖，芳官却吃吃的笑，眼睛弯弯笑得像只狐狸，好像她早就料到了一般。两人不约而同的说稍等，然后就钻进旁边的大车里。那总旗也看出了门道，抱着双手在一边看热闹。
两三个都监宦官毫无察觉，青皮打手们开始绕着大车打量，用的是虎狼看待猎物的眼神。很快，刘伴伴焕然一新，斗牛服，三山帽，威风凛凛；芳官也换了身圆领女官服饰，头戴乌纱帽，面目傲娇。立在马车上，刘伴伴以四十五度看天，冷冷的说道：
“叫你们守备太监来见我”
“敢问公公何人”，几个都监开始觉得不对了。
刘伴伴这身斗牛服，要么是正四品的大太监才能穿的，要么是皇帝特赐的，而当地镇守太监，正好是正四品，按总部高半级的职场惯例，确实可以要求对方来迎接。
“原司礼监值房秉笔，刘若愚，现为八皇子随身总管太监”
“原坤宁宫懿安皇后随身女官，现为八皇子随身女官”，芳官也摆起谱了
然后这些都监、长随、青皮，一溜烟的不见了
稍后，尘埃滚滚，一大队人马急忙而来，一个胖乎乎、圆滚滚，满面扑粉的老太监，球形闪电一般赶来，远远的就传来尖细柔媚的嗓音“呀呀呀~~，老哥哥，您怎么亲自来了”
刘伴伴却毫不理会，侧身让过行礼。冷冷的说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规矩吗，还不先行拜见殿下？”
那球形闪电一愣：“敢问是”
“泰昌皇帝第八子，当今皇上幼弟”
一瞬间，我看到那张粉脸汗水飙出，沟渠纵横。然后圆滚滚的身躯瞬间跪下了
“奴婢见过王爷”
“公公称呼不妥，小子年幼，并未受封”
“奴婢见过……殿下”
免礼吧，这闹剧也没什么意思，我得先找芳官问个明白。
这就怪我不熟悉明史了。凤阳不只是老朱家祭祀祖先的所在，此地还有一处“宗室别院”，俗称凤阳高墙，乃是太祖皇帝所建，幽禁犯错的皇室宗亲们的皇家监狱。而且是真的幽禁，许多人都是被幽禁至死的那一种。据说建文帝的弟弟还是儿子，两三岁就被幽禁在此，成年后才被放出，连同牛羊都不认识了。一听说送你回凤阳住一段，多数皇家人都会瑟瑟发抖。
所以我这太祖托梦，自请回凤阳祭拜，到底什么意思？皇帝皇后们也拆解了半天。但我又如此虔诚的自断生路，根本不似作伪。还好有一张“皇觉寺”的图画，说明真是字面意思，礼佛与祭拜，而非囚禁到死。但由于没有先例，当地守备太监并不知其意，或者，传来这里的公文，本就是有意含糊的。不，肯定是的。
这是懿安皇后的安排。
听闻外放的有些个太监们，都在辖地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而凤阳守备太监品级不小，权柄更大，皇陵、皇城、皇庙、高墙均为管辖范围，据说还能插手地方政务，等同于半个地方首长，而且还是不受地方限制，唯有宫廷才能赏罚的那种。
所以为了我不受虐待，公文特地含糊其词，看对方如何应对。若对方一幅财狼看到肥肉的样子，不用说就是品行不端了，拿下就是，这也是派芳官到我身边的原因，同时，为了办事方便，懿安皇后还给戴罪立功的老刘讨了件斗牛赐服。
看来最懂太监德行的还必须是您，话说能在魏客联手下保住东宫主位的，又怎能是泛泛之辈？而自八九岁由她一手调教的芳官……依然笑得像只狐狸。
“唉……，我还真当你这人是个实心的，原来，棒槌竟然是我自己”
“殿下心怀仁厚，芳官心里都有数，殿下您就安心吧”
当即刘伴伴捧出圣旨宣读，言有泰昌皇帝第八子，当今皇弟朱由楷，有仁孝之心，因梦有所感，发愿前来凤阳皇觉寺祈福清修，并安居凤阳护守祖陵，待功业完成，成年后另有皇命。当地镇守太监及以下，需妥善奉伺，细心看护之类……
随后芳官又请出周皇后懿旨，言皇弟乃是为皇室祈福，此为善行，自可便宜行事，不必拘泥陈规，地方太监不得有任何限制羁绊。但有祈福护陵所需，地方太监需听命行事，若有推脱渎职，必当严惩不贷。
这帝后圣旨一下，那胖太监顿时汗如雨出。尤其这周皇后懿旨，又给了我便宜行事乃至发号施令的权利，一听就知道是懿安皇后的意思。我和芳官说这胖太监排场又大，身上又穿金戴银，咱等下径直去他府里看看如何？芳官说正有此意。于是刘伴伴借口馆驿如何不洁，非得让这太监让出官邸，这太监看到车队汇合后，光锦衣卫就有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更怂了，不敢再做推脱。
“我确实不知凤阳”
“殿下或许是百年来，首位自请往凤阳的皇族中人”
“这是为何”
“殿下稍后即知”
芳官和刘伴伴，笑嘻嘻和我打着哑谜。
凤阳府城的外观很魔幻，巨大的夯土城墙，左一段右一段矗立着，像是上帝随手丢下的积木，也像是放大了N倍的罗马斗兽场遗址。这城市原本被作为国家首都来规建的，建设到一半，又决定不迁都了。继续修也不是，不修也不是，只留着这半成品外城墙，如同城市的碑石，无声述说着未尽的雄心，命运的多变。
穿过这大明最大的烂尾楼工程，进入凤阳府城，却是街道宽敞繁华，达官贵人满街。这又是帝都内外的魔幻场景再现了，只是小了好几号。府城往西二里就是皇城了，也就是我此行的终点，但此刻皇城门口迎接我的，却是几个趾高气扬的都监宦官，后面还跟着一群青皮打手模样的人，面色蛮横。那几个都监一来就和锦衣总旗套近乎，就要拉去喝酒，说把人和车队交给他们就行。
车队庞大，芳官特意给分了三队，让看起来比较憨实的锦衣总旗先陪过来，这情况他也懵了。刘伴伴气得发抖，芳官却吃吃的笑，眼睛弯弯笑得像只狐狸，好像她早就料到了一般。两人不约而同的说稍等，然后就钻进旁边的大车里。那总旗也看出了门道，抱着双手在一边看热闹。
两三个都监宦官毫无察觉，青皮打手们开始绕着大车打量，用的是虎狼看待猎物的眼神。很快，刘伴伴焕然一新，斗牛服，三山帽，威风凛凛；芳官也换了身圆领女官服饰，头戴乌纱帽，面目傲娇。立在马车上，刘伴伴以四十五度看天，冷冷的说道：
“叫你们守备太监来见我”
“敢问公公何人”，几个都监开始觉得不对了。
刘伴伴这身斗牛服，要么是正四品的大太监才能穿的，要么是皇帝特赐的，而当地镇守太监，正好是正四品，按总部高半级的职场惯例，确实可以要求对方来迎接。
“原司礼监值房秉笔，刘若愚，现为八皇子随身总管太监”
“原坤宁宫懿安皇后随身女官，现为八皇子随身女官”，芳官也摆起谱了
然后这些都监、长随、青皮，一溜烟的不见了
稍后，尘埃滚滚，一大队人马急忙而来，一个胖乎乎、圆滚滚，满面扑粉的老太监，球形闪电一般赶来，远远的就传来尖细柔媚的嗓音“呀呀呀~~，老哥哥，您怎么亲自来了”
刘伴伴却毫不理会，侧身让过行礼。冷冷的说道：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规矩吗，还不先行拜见殿下？”
那球形闪电一愣：“敢问是”
“泰昌皇帝第八子，当今皇上幼弟”
一瞬间，我看到那张粉脸汗水飙出，沟渠纵横。然后圆滚滚的身躯瞬间跪下了
“奴婢见过王爷”
“公公称呼不妥，小子年幼，并未受封”
“奴婢见过……殿下”
免礼吧，这闹剧也没什么意思，我得先找芳官问个明白。
这就怪我不熟悉明史了。凤阳不只是老朱家祭祀祖先的所在，此地还有一处“宗室别院”，俗称凤阳高墙，乃是太祖皇帝所建，幽禁犯错的皇室宗亲们的皇家监狱。而且是真的幽禁，许多人都是被幽禁至死的那一种。据说建文帝的弟弟还是儿子，两三岁就被幽禁在此，成年后才被放出，连同牛羊都不认识了。一听说送你回凤阳住一段，多数皇家人都会瑟瑟发抖。
所以我这太祖托梦，自请回凤阳祭拜，到底什么意思？皇帝皇后们也拆解了半天。但我又如此虔诚的自断生路，根本不似作伪。还好有一张“皇觉寺”的图画，说明真是字面意思，礼佛与祭拜，而非囚禁到死。但由于没有先例，当地守备太监并不知其意，或者，传来这里的公文，本就是有意含糊的。不，肯定是的。
这是懿安皇后的安排。
听闻外放的有些个太监们，都在辖地横行霸道，为非作歹。而凤阳守备太监品级不小，权柄更大，皇陵、皇城、皇庙、高墙均为管辖范围，据说还能插手地方政务，等同于半个地方首长，而且还是不受地方限制，唯有宫廷才能赏罚的那种。
所以为了我不受虐待，公文特地含糊其词，看对方如何应对。若对方一幅财狼看到肥肉的样子，不用说就是品行不端了，拿下就是，这也是派芳官到我身边的原因，同时，为了办事方便，懿安皇后还给戴罪立功的老刘讨了件斗牛赐服。
看来最懂太监德行的还必须是您，话说能在魏客联手下保住东宫主位的，又怎能是泛泛之辈？而自八九岁由她一手调教的芳官……依然笑得像只狐狸。
“唉……，我还真当你这人是个实心的，原来，棒槌竟然是我自己”
“殿下心怀仁厚，芳官心里都有数，殿下您就安心吧”
当即刘伴伴捧出圣旨宣读，言有泰昌皇帝第八子，当今皇弟朱由楷，有仁孝之心，因梦有所感，发愿前来凤阳皇觉寺祈福清修，并安居凤阳护守祖陵，待功业完成，成年后另有皇命。当地镇守太监及以下，需妥善奉伺，细心看护之类……
随后芳官又请出周皇后懿旨，言皇弟乃是为皇室祈福，此为善行，自可便宜行事，不必拘泥陈规，地方太监不得有任何限制羁绊。但有祈福护陵所需，地方太监需听命行事，若有推脱渎职，必当严惩不贷。
这帝后圣旨一下，那胖太监顿时汗如雨出。尤其这周皇后懿旨，又给了我便宜行事乃至发号施令的权利，一听就知道是懿安皇后的意思。我和芳官说这胖太监排场又大，身上又穿金戴银，咱等下径直去他府里看看如何？芳官说正有此意。于是刘伴伴借口馆驿如何不洁，非得让这太监让出官邸，这太监看到车队汇合后，光锦衣卫就有那么多人，一下子就更怂了，不敢再做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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