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师父和小师弟
初夏时分，师父回来了，疲惫沧桑。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黑瘦小男孩，目测比我矮个五公分。
这男孩一身青色布衣，背一把短剑，简朴、英挺又整洁。待他抬起头，我留意到，这孩子真俊，头发黑密，眉毛如剑，眼神漆亮、鼻梁挺直、下颚清晰。如同素描里的标准立体五官，这种明星脸最难画，因为画不出神采，就会很呆。但这张脸一点都却不呆，他一直沉默着，眼神却很深。这才是一个真正早慧的孩子。
“承志，来见过你的师兄”
我脑中一懵。刚识傅青主，又认袁承志？
历史的巧合是，毛家的男儿才以“承”字命名。毛文龙有无数干儿子，当接班人培养的，叫毛承禄，所谓亲生的干儿子，这是公开的。暗地里，有位文姓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名叫毛承斗，已经被毛夫人领养回浙江了。还有一位余姓的小妾，就是承志的母亲了。
因为得罪建奴太深，怕家人收到牵连，毛帅不得不狡兔三窟。承志一直藏在辽东，为避人耳目，跟着母姓，叫做余承志。师父早年见过这孩子，说他根骨奇佳，约好日后收为徒弟。
此次毛帅罹难，皮岛上人心惶惶，有人偷偷投靠了建奴，把这孩子连同母亲送给建奴当做投名状。其母担心受辱，路上自尽殉夫了。而这孩子因为面目清秀，被送到汉奸头子李永芳家中当小厮。师父一路化妆潜行，追寻到了沈阳，才将他救出。
听师父介绍他的身世。承志面无表情，微微咬着嘴唇不吭声。
单身潜入辽东，师父有许多发现。
而今建奴早已八旗齐整，正黄、镶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前三者称为上三旗，皇家亲军的意思。
旗，满语叫做“固山”，每个“固山”下有三个到五个“甲喇”，甲喇是“参领”的意思，每个“甲喇”下面有三到五个“牛录”，牛录可以理解为村寨。每个牛录大概有300户，每次出兵，一户一丁，也就是300个士兵。
原先的建奴，八旗很是参差，总共才二十七甲喇、八十一牛录，不到三万兵。
但如今统一了女真，又四处抓捕东北少数民族，所谓“野女真”来充实部落，每旗已有三十到五十牛录了。假设共有三百牛录，也就有九万女真士兵，这还是每户只出一丁的算法。
建奴将土地重新划分给八旗，美其名曰满汉同住，实际上汉人被称为“尼堪”，当做农奴。而八旗女真，已经专注军事，不事生产了。在满人与和农奴之间，就是“包衣”家奴，也就是听话的汉奸。许多包衣也练武，因为他们是贴身奴仆，也是生产劳动的监工，更是建奴出征时的随身辅兵。
每个建奴男性，从十岁开始考级，三年一届，达标即为守兵，良好则为步甲，也就是披甲步兵。优秀则为马甲，也就披甲骑兵。马甲的优胜者为拨什库，也就是领队军官了。更精锐的则是红牙喇和白牙喇，这是猛士的意思，他们是首领的护卫，也是战阵上冲阵的大杀器。白牙喇能身披两重甚至三重甲，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这时代的甲胄轻的有二三十斤，重的五六十斤，也就是这些人都能身披八九十斤重量，带着重武器战斗，可谓人形坦克。不过红牙喇和白牙喇并不多，据说整个建奴也才一两千人。
另外，皇太极已经在规划蒙军八旗和汉军八旗了，蒙八旗是投靠的蒙古人，汉八旗是立功的包衣和投降的明军。如果实现汉蒙八旗，建奴兵力将扩大三倍，这就是为什么建奴一次能出兵好几万，家里还有守备兵力的原因。
以当下的生产条件，小冰河的东北，能养多少人？后世东三省有近亿人口，此时建奴更耕种的不到一半，但再怎么打折，也能养下上百万吧，尤其是有人送粮食的情况下。
而今的沈阳，战意高涨，大街小巷都是各种武器作坊，光是铁匠铺，就排了好几条街。而且皇太极还下令加大火炮研发力度，并完善了军医技术、汉奸招募等相关配套。而他本人，最爱汉奸，旗下收纳了太多无耻文人、能人异士。
师父叹气说，入关前，皇太极的帝位还不甚稳固。原来野猪皮死得突然，接班人并未明确。十六个儿子，老奴最喜欢十五子多铎，经常抱在马上出征，但多铎才十二岁，无法即位。一堆儿子们互相不服，但皇太极最有手段，提出了“四大贝勒共座”的方案，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皇太极共同议政，从而坐上帝位。
这次出其不意的入关，乃是皇太极的“临时起意”和一意孤行，结果，完成了其父都未达到的成就，收获巨大，威望空前。其他贝勒，恐怕无法再共座了。而今整个后金都在赞颂着“天聪汗”的英明，而“天聪”两个字，正是当年铁冠道长“天生聪慧，王者气度”的捧杀言论，皇太极引以为美，大肆宣扬。
师父突然奇怪的看着我：
“皇太极说，此次入关大挫明军，扬我威望，收获人口财帛不算，还得到了十车珍宝”
“什么？”
建奴的战利品中，有十辆车被重兵保护，师父特地潜入探查，才发现，那是我进献给皇帝的泰西新粮种，以及种植手册。
“皇太极令李永芳组织汉奴屯田，试种新粮，说只要新粮功成，辽东再无忌大明封锁”
嘭！我一口气坐到地上。我的苦心种植，竟然成了资敌之作！
师父扶起我，说不必愧疚。原本，每年冬天缺粮，建奴就会杀掉一部分汉奴，减丁节粮。反正到了春夏，他们还能再抓一批新人。而今有了新粮，至少也能多活一些汉奴吧。
而今皮岛与东江镇如何？
东江人心惶惶，毛帅的百来个毛姓义子，都改回了原姓，包括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等人。唯有毛承禄，还在想着承接毛帅衣钵，继承东江。
“这些汉奸！”我脱口而出。这些名字我有印象，和吴三桂是一路货色。
师父很诧异，说耿、尚、孔这些人，都与建奴有杀家灭族之仇……不会投敌的。
我只能说，毛帅被杀，难保他们不会心灰意冷，误入歧途。师父说东江贫瘠又人心不安，朝廷已经在安排了，会迁移东江军民，不会坐看事态糜烂。
也许，历史已经改变了呢。但我心里还是没底，看看接下来走向如何，如果有变，只能让师父多跑几趟了。
这男孩一身青色布衣，背一把短剑，简朴、英挺又整洁。待他抬起头，我留意到，这孩子真俊，头发黑密，眉毛如剑，眼神漆亮、鼻梁挺直、下颚清晰。如同素描里的标准立体五官，这种明星脸最难画，因为画不出神采，就会很呆。但这张脸一点都却不呆，他一直沉默着，眼神却很深。这才是一个真正早慧的孩子。
“承志，来见过你的师兄”
我脑中一懵。刚识傅青主，又认袁承志？
历史的巧合是，毛家的男儿才以“承”字命名。毛文龙有无数干儿子，当接班人培养的，叫毛承禄，所谓亲生的干儿子，这是公开的。暗地里，有位文姓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名叫毛承斗，已经被毛夫人领养回浙江了。还有一位余姓的小妾，就是承志的母亲了。
因为得罪建奴太深，怕家人收到牵连，毛帅不得不狡兔三窟。承志一直藏在辽东，为避人耳目，跟着母姓，叫做余承志。师父早年见过这孩子，说他根骨奇佳，约好日后收为徒弟。
此次毛帅罹难，皮岛上人心惶惶，有人偷偷投靠了建奴，把这孩子连同母亲送给建奴当做投名状。其母担心受辱，路上自尽殉夫了。而这孩子因为面目清秀，被送到汉奸头子李永芳家中当小厮。师父一路化妆潜行，追寻到了沈阳，才将他救出。
听师父介绍他的身世。承志面无表情，微微咬着嘴唇不吭声。
单身潜入辽东，师父有许多发现。
而今建奴早已八旗齐整，正黄、镶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前三者称为上三旗，皇家亲军的意思。
旗，满语叫做“固山”，每个“固山”下有三个到五个“甲喇”，甲喇是“参领”的意思，每个“甲喇”下面有三到五个“牛录”，牛录可以理解为村寨。每个牛录大概有300户，每次出兵，一户一丁，也就是300个士兵。
原先的建奴，八旗很是参差，总共才二十七甲喇、八十一牛录，不到三万兵。
但如今统一了女真，又四处抓捕东北少数民族，所谓“野女真”来充实部落，每旗已有三十到五十牛录了。假设共有三百牛录，也就有九万女真士兵，这还是每户只出一丁的算法。
建奴将土地重新划分给八旗，美其名曰满汉同住，实际上汉人被称为“尼堪”，当做农奴。而八旗女真，已经专注军事，不事生产了。在满人与和农奴之间，就是“包衣”家奴，也就是听话的汉奸。许多包衣也练武，因为他们是贴身奴仆，也是生产劳动的监工，更是建奴出征时的随身辅兵。
每个建奴男性，从十岁开始考级，三年一届，达标即为守兵，良好则为步甲，也就是披甲步兵。优秀则为马甲，也就披甲骑兵。马甲的优胜者为拨什库，也就是领队军官了。更精锐的则是红牙喇和白牙喇，这是猛士的意思，他们是首领的护卫，也是战阵上冲阵的大杀器。白牙喇能身披两重甚至三重甲，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这时代的甲胄轻的有二三十斤，重的五六十斤，也就是这些人都能身披八九十斤重量，带着重武器战斗，可谓人形坦克。不过红牙喇和白牙喇并不多，据说整个建奴也才一两千人。
另外，皇太极已经在规划蒙军八旗和汉军八旗了，蒙八旗是投靠的蒙古人，汉八旗是立功的包衣和投降的明军。如果实现汉蒙八旗，建奴兵力将扩大三倍，这就是为什么建奴一次能出兵好几万，家里还有守备兵力的原因。
以当下的生产条件，小冰河的东北，能养多少人？后世东三省有近亿人口，此时建奴更耕种的不到一半，但再怎么打折，也能养下上百万吧，尤其是有人送粮食的情况下。
而今的沈阳，战意高涨，大街小巷都是各种武器作坊，光是铁匠铺，就排了好几条街。而且皇太极还下令加大火炮研发力度，并完善了军医技术、汉奸招募等相关配套。而他本人，最爱汉奸，旗下收纳了太多无耻文人、能人异士。
师父叹气说，入关前，皇太极的帝位还不甚稳固。原来野猪皮死得突然，接班人并未明确。十六个儿子，老奴最喜欢十五子多铎，经常抱在马上出征，但多铎才十二岁，无法即位。一堆儿子们互相不服，但皇太极最有手段，提出了“四大贝勒共座”的方案，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皇太极共同议政，从而坐上帝位。
这次出其不意的入关，乃是皇太极的“临时起意”和一意孤行，结果，完成了其父都未达到的成就，收获巨大，威望空前。其他贝勒，恐怕无法再共座了。而今整个后金都在赞颂着“天聪汗”的英明，而“天聪”两个字，正是当年铁冠道长“天生聪慧，王者气度”的捧杀言论，皇太极引以为美，大肆宣扬。
师父突然奇怪的看着我：
“皇太极说，此次入关大挫明军，扬我威望，收获人口财帛不算，还得到了十车珍宝”
“什么？”
建奴的战利品中，有十辆车被重兵保护，师父特地潜入探查，才发现，那是我进献给皇帝的泰西新粮种，以及种植手册。
“皇太极令李永芳组织汉奴屯田，试种新粮，说只要新粮功成，辽东再无忌大明封锁”
嘭！我一口气坐到地上。我的苦心种植，竟然成了资敌之作！
师父扶起我，说不必愧疚。原本，每年冬天缺粮，建奴就会杀掉一部分汉奴，减丁节粮。反正到了春夏，他们还能再抓一批新人。而今有了新粮，至少也能多活一些汉奴吧。
而今皮岛与东江镇如何？
东江人心惶惶，毛帅的百来个毛姓义子，都改回了原姓，包括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等人。唯有毛承禄，还在想着承接毛帅衣钵，继承东江。
“这些汉奸！”我脱口而出。这些名字我有印象，和吴三桂是一路货色。
师父很诧异，说耿、尚、孔这些人，都与建奴有杀家灭族之仇……不会投敌的。
我只能说，毛帅被杀，难保他们不会心灰意冷，误入歧途。师父说东江贫瘠又人心不安，朝廷已经在安排了，会迁移东江军民，不会坐看事态糜烂。
也许，历史已经改变了呢。但我心里还是没底，看看接下来走向如何，如果有变，只能让师父多跑几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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