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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位置

    傍晚时分,刘家村,小河畔。

    时至傍晚,燥热的暑气总算消褪了许多,微风轻轻吹过河畔,岸边的树木也随之发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增添了几分生气的同时,却也惊扰了树下的一位少年。

    张煜身穿一袭黑色短衫,过肩的长发被一根草绳简单扎起,显得十分简洁。相貌虽称不上绝顶之姿,但也算端正清秀,面庞柔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随着他从入定中苏醒,缓缓睁开眼睛,那一双黑色明亮的眼眸也随之露了出来。

    “都三天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虽说万事开头难,但是这未免也太难了点吧!”

    张煜抬起手看着手心的闪烁的点点光芒,眉头不禁微微皱起,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叹一声,站起了身,朝着不远处一个升起炊烟的小小院落走去。

    张煜今年十四岁,六岁时随父母一起来到了刘家村,除了偶尔随父亲张景山去几十里外的安平县城之外,八年期间少有出村之时,顶多也就是去附近的牛角山打打兔子。当然,在牛角山被黑云寨的那群土匪占去之后,他也好久没去过牛角山了。

    “娘,爹去哪了?”

    走进自家的小院子,张煜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对着正在做饭的母亲王兰问道,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的张景山应该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抽自己的那根铜烟枪才对,可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却没见到。

    “被刘福喊走,去刘老太爷家了,急匆匆的也不知道啥事儿?”

    王兰随口说道,张煜闻言一怔,随及胡乱点了点头,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刘福是刘老太爷,也就是刘家旺的儿子,一般能让他亲自过来传信的事儿,都不会太小,上一次过来还是黑云寨在牛角山落草,向周围几个村庄收例钱的时候。

    “你找你爹啥事?”

    见张煜低头不语,王兰放下手里的活问道,

    “没啥,就是修炼碰到了一点问题而已。”

    张煜回过神,走进厨房,一边熟练的坐在灶台旁引火,一边有些无力的说道:“按理说,我这十二正经都已经打通了,下一步就是运行周天踏入凝气境了。

    可是这都三天了,我还是无法运行完整的周天,元气老是卡在那个位置上不来,一点进展都没有,我都怀疑那条经脉是不是打错了,所以才一直卡在那儿。”

    看着自己儿子郁闷的样子,王兰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怎么想的?十二正经还能找错地方?就算你能找错,你爹也能找错?编写修炼典籍的那些前辈们也能找错?”

    “那为啥我……”

    还不等张煜说完,王兰就打断了他,“你第十二条经脉才打通几天?经脉中新增的这些元气能否运转自如?能否如臂使指?若是不能,便意味着你还没有完全掌控自身的全部力量,这样情况下,你无法运行完整的周天不是很正常嘛?”

    看着张煜愣住的模样,王兰继续说道:“你要是想问你爹这个问题,我劝你还是别去了,这些东西早在你感气之时,他就跟你说过,你现在再去问,小心挨揍。”

    张煜一时讪讪不语。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铜烟枪,正是张景山,不过此时的他看起来却有些闷闷不乐,眉头紧锁不说,连手里的铜烟枪灭了都没看见。

    “怎么说?刘老太爷找你们过去啥事?”

    见张景山皱眉不语,王兰主动问起,

    张景山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除了那帮土匪,还能有啥事?”

    “又要加例钱?”闻言,王兰也是眉头一皱,

    “那倒没有,不过更糟。”

    张景山嗤笑一声,“雷刚要过寿,所以今日派了莫风过来,要我们再交一份例钱,当做给雷刚的寿礼。”

    雷刚,黑云寨的大当家。

    “刘老太爷答应了?”

    “答应了,叫我们过去,就是商量这个钱该怎么出。”

    见张景山点点头,一旁的张煜有些坐不住了,“这开什么玩笑?刘老太爷是疯了吗?交例钱也就算了,可交钱给土匪过寿算怎么回事儿?他怎么敢答应下来的?”

    王兰也有些不可置信,“是啊,这刘老太爷怎么想得?之前交例钱也就算了,毕竟是土匪势大,交钱保平安,大家也能理解。可现在给土匪过寿这样荒唐的事,他怎么敢答应下来,不怕乡亲们戳他的脊梁骨吗?”

    “估计是有什么把柄落到那群土匪手里了吧?”

    张景山轻轻捻动手指,一抹红光闪过,一团火焰便浮现在指尖,屈指轻弹,火焰径直飞入手中的铜烟锅里,将里面的烟丝点燃,随即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青烟说道,

    “今日刘老太爷状态有些不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而且竟然还主动包揽了大部分的寿礼,虽说是因为乡亲们群情汹汹,让他不得不主动揽责,但这件事也太不像他的为人了。”

    王兰轻轻点了点头,张煜也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倒是,以刘老太爷那个抠门的性子,主动揽责实在不像是他的为人,不过他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到土匪手里了?难不成是他孙子被人绑了?”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张景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王兰也不禁莞尔一笑。张煜也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刘老太爷已经把大部分责任都揽了过去,那爹你怎么看起来还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张景山不由得沉默下来,又吸了一口铜烟枪后,才慢慢说道:“寿礼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后面会发生的事。”

    “后面的事?”

    张煜皱了皱眉,

    “是啊,后面的事。刘老太爷被土匪拿住了把柄,将来再面对那群土匪的时候,恐怕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了了,虽说给土匪交例钱,本来也没什么体面可言。但之前的他在那群土匪面前最起码还有一个位置存在,可如今被拿到了软肋,恐怕连那个位置都保不住了。”

    “没有了位置,会怎么样?”

    张煜小心翼翼的问道,

    “每个人都有位置,在不同的人眼中,一个人的位置可能会有所不同,位置不同,自身的价值、存在的意义也不同,但不管低也好,高也好,总要有一个位置的。如果一个人的心中没有了你的位置,那么你对他就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可言了。”

    张景山语气有些严肃的说道,

    “这么说吧,之前的刘老太爷之所以能在土匪面前维持体面,一方面是因为土匪只为求财,不欲与刘家村上上下下结成死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刘老太爷德高望重,代表着整个刘家村,土匪自然会投鼠忌器,给予他一定的尊重。

    但现在土匪拿到了刘老太爷的软肋,这也使得刘老太爷纵然还有整个刘家村撑腰,却也无法在土匪面前继续维持体面,只能不断退让,这次的寿礼只是开始罢了。”

    张煜认真想了想,说道:“所以爹是担心土匪会因此而得寸进尺。”

    “不错。”

    张景山点了点头,“刘家村和黑云寨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对等,这个时候展露出自己的软弱,就等于是在饿虎食人之时,把后背露出去,岂不是引诱老虎来扑吗?

    大当家的过寿要多交钱,那二当家呢?三当家呢?一步步的退让,早晚会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张煜十分认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如果能知道土匪到底拿到了刘老太爷什么把柄,是不是就能解开眼前的困局了?”

    “有可能。”

    张景山看出了张煜的想法,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刘老太爷应该不会说的,不然刚刚在他府上的时候,他就说了。”

    “为什么?”张煜一脸不解,

    张景山轻轻吐出一口青烟,意味深长的说道:“恐怕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把柄,不但土匪能用,刘家村的其他村民也能用。”

    …………

    刘家村中部的一座宅院内,身形富态的刘家旺正坐在大堂中喝茶,看见自己的儿子刘福从外面回来,随手放下茶碗,开口问道:

    “都走了?”

    “都走了。”

    “没说什么?”

    刘福略一犹豫,开口道:“刘桂他们几个对这次交钱颇有怨言,死活不肯再交钱,孩儿逼的紧了,他们就说要动用族产。”

    “哼!”

    刘家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一个二个的,事到临头就知道躲,当初把我推出来顶雷的时候,个个拍着胸脯说唯我马首是瞻,现在都他娘的当放屁了。动不动就族产族产,族产是给他们这么用的?”

    刘福肃立不语,过了一会儿,见刘家旺气消了不少,又再度问道:“那爹爹现在该怎么办?”

    刘家旺沉思片刻,随后恨恨的说道:

    “你们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随后看向刘福说道:“你这几日尽量把愿意交钱的人的钱收上来,至于刘桂那些人,哼,他们不是想动族产吗?那我就随了他们的意。”

    刘福吃了一惊,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爹爹,真要动族产?之前请出云剑出手动用的银两账还没平,这要是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随便写几个条目补上去就是,一群庄稼汉你还担心他们能看出来?”

    刘家旺不以为意的说道:“就算他们看出来了那又如何?这族产几十年都是我在操弄,若不是我,就那点族产早就赔干净了,能有如今的局面?莫说我动用族产还是为了铲除黑云寨这个祸害,就算是我自己用了,那又如何?”

    “可私自动用族产,毕竟犯了规矩,乡亲们怕是会有怨言…”

    刘福还是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说道,却不曾想刘家旺愈发不屑起来,

    “规矩?哼!福儿啊,我告诉你,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天底下最大的规矩就是拳头二字,只要拳头够大,什么规矩都是无用。

    就比如那黑云寨,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为非作歹,这合乎规矩吗?合乎法度吗?不合,可是人家拳头大,连安平县衙都管不了他,我们自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交钱买平安。

    至于乡亲们的怨言,哼!他们对黑云寨也有怨言,那又如何呢?也没见他们找黑云寨的人算账啊!那他们又有什麽资格来怨我?”

    刘福一时无言以对,刘家旺发泄了一番后,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当然福儿你的顾虑,爹也清楚,我已经想好了,此事之后,咱们直接弃了此地,直接去郡城找麟儿去,以咱们家的家底在郡城一样能过的自在。什么黑云寨,什么刘家村通通跟咱们没关系了,这个破族长谁爱当谁当。”

    刘福惊讶的看了自家亲爹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