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仔细算来，今年的梅雨已经陆陆续续下了一个星期。整个城市，无论是大庭广众，还是犄角旮旯，到处湿漉漉的。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天，雨量渐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这足以让吴小憨感到烦躁。事实上，作为一名外卖小哥，除了晴天，他不喜欢任何其他的天气，特别是大雨天、大雪天和大雾天。窗外硕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作响，像是在城市里凹凸不平的地表上弹奏悲伤的钢琴曲。他若有所思地翻了一页桌上的日历，内心泛起一丝担忧。

    他收养了八年多的流浪猫咪咪不见踪影。

    望着密集的雨幕，他心急如焚，努力回想与它在一起的最后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上个月，亦或是上周，它渐渐没有食欲，即便是最喜欢的小鱼干也只是礼貌性的舔几口。它看上去比以往消瘦，不喜欢动，特别爱睡觉。印象最深的是：当他每天送完外卖，回到出租屋，挑灯夜战复习公考的时候，它总是喜欢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左臂弯里。有时候，它会很突然地眯着惺忪的眼睛望向自己，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温柔又绝望。

    遗憾的是：当时，这并没有引起注意。三十五岁的他，最后一次备战公考，为了父母，为了女朋友阿瑶，他哪有心思在意一只流浪猫。他整日沉溺于题海战术中，迫切地想要一举成“公”，无暇顾及它所表现出的细微变化。

    他甚至天真地认为：猫嘛！偶尔闹闹肚子，食欲不振也很正常吧！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兴许好了呢。

    我就是个智障！这么明显，我居然没看出来！他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暗暗地在心里咒骂自己。

    直到它消失第三天，他才隐隐地意识到此次失踪事件的不对劲。估算它的年龄，的确已经相当于人类的耄耋之年。它是真的要......离开吗？那种永远永远地离开吗？他内心惶恐。

    它有时也会贪玩，夜不归宿，但第二天总会回来。在这座省会城市，他一人独居，它早已成为亲人般的存在。它的陪伴，默默地温暖了像他这样的一群人。为了找到它，他在当地网上论坛上发了它的照片，也询问了邻居们，找遍城中村的每条街，依然没有它的下落。

    “为了一只猫，至于嘛？再买一个呗！小伙子快回去吧！”城中村里的一位大妈不屑地说。

    “谢谢。”他讪讪地说，撑着伞消失在雨幕。

    希望在一天天的耗尽，绝望在一天天的剧增。

    出梅的第一天，天空呈现忧郁的蓝色。阳光下，他望着那条它常走的石板路，傻傻地发着呆。

    “对不起......”他泪眼婆娑，终于知道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晚做梦，他隐隐约约听见它开口说话，像是在呼喊什么，却什么也听不清。半夜醒来，他弓着身子，瘫坐在床上，伸手一摸，后背竟全是汗。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哪怕是哭，哪怕是吼，可他又什么也做不了。巨大的失落带来的无力感像黑洞一样吞噬着他。

    时间变得荒芜，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