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电视屏幕里，十几台挖掘机正在作业。一排排树木倒下，河流被泥土掩埋，肥沃的土地被铺上厚厚的水泥。一位满脸横肉的开发商正笑容满面地接受记者采访。

    “我曾写过很多封信，向上面反映，希望能保留它最初的样子。没想到还是沦为赚钱的工具。”老板无奈地说。

    “至少你还能去看看。”

    “爷爷早就不在，再去也不是小时候的模样。”老板叹了一口气。

    他对这个神秘之境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

    一个小时后，回家的路上。肚子里装满六瓶啤酒的他，拖着晃悠的步伐，登上人行天桥。站在天桥中央，他扶着栏杆，对面车流滚滚而来。有些没素质的车主开着大灯，他睁不开眼，整个人更加恍惚。他半个身子慢慢探出栏杆外，眼睛迷迷糊糊地盯着正下方的窨井盖。晕眩产生的幻觉让他有一种强烈跳下去的冲动。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他的身体进一步外翻，整个人陷入混沌状态。

    “喂！叔叔！危险！”一个戴眼镜，满脸书生气的中学生突然冲过来拉住他。

    他重新站稳脚步，回过头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孩，个子很矮，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看样子可能是上课刚结束。

    “哈哈！谢谢你！小朋友！”他醉意阑珊，有点疯癫。

    “叔叔，您没事吧？我扶着你下去吧？”矮个子男孩扶了扶眼镜。

    “谢谢，不用啦，我没事！小朋友是刚下课吗？快回去吧！”他潇洒地一挥手。

    “我不是小朋友，我都初二了。”矮个子男孩解释道。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身高让我误以为你才小学三年级。”醉酒让他话多起来。

    “取笑别人，真的很开心吗？”矮个子男孩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有点生气。

    “你误会我了。真的很抱歉！哈哈！”

    “算了，反正又不是你一个这样说。”

    “还有谁？很多人吗？”

    “我们班上的同学，他们嘲笑我，有时候还欺负我。”

    “天呐！不会是校园霸凌吧？你得告诉老师或者你爸妈，最重要的是你要强身健体。”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你这是刚放学吗？”他继续问。

    “家里报了辅导班。我成绩不好，只能这样。”

    “辅导班很贵？”

    “听我妈说，一个月要一万多，一对一辅导。”

    “那你家还真是有钱人。”他羡慕地两眼发光。

    “我宁愿没钱。”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钱是有多么好。”他打算好好教育这个熊孩子。

    “没钱就不用上辅导班，还有......”矮个子男孩突然停顿。

    “还有什么？”

    “你是陌生人，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爸爸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也有其他孩子。我有一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关系很差。这样的家庭，我一天都不想呆。这一切不就是因为我爸有钱吗？”矮个子男孩质问道。

    “这么复杂？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经历这么多......”

    “如果让我重新投胎，我宁愿选一个穷困但温暖的家庭。”矮个子男孩的语气伤感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