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时间一晃等到晚上十点，他感到些许疲惫。好在小夏很安静，没有吵闹，这让他很省心。送完最后一单，他带她去了一家小吃店。这种街巷里的小吃店价廉物美，即便夜深人静，人流量也很大。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美食，被饥肠辘辘的食客们一扫而空。吃完饭，人们打着饱嗝，抽支烟，那嘴里吐出来就是人间烟火气。

    “老板，来一份鸡腿咖喱粉丝面，微辣。”

    “好嘞！”

    他一边喂她，一边趁着空隙自己吃两口。

    离开小吃店，走在路上，他把她抱起来，举过头顶，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来！举高高咯！”为了安全，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他自言自语，却开心不已。

    小夏本来很困的，被他逗得又没了睡意，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激动的时候，她会拽住他那原本稀疏的头发，用力似乎要把它们一根一根全部薅下来，让他彻底变成一个秃子。

    “哎呀呀！好疼！我还要找女朋友呢，你这样会害了我......”他故意地叫唤。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薅得起劲。

    “以后，你就叫我爸爸吧？”他又开始自言自语，“爸爸给你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回到家，她已经在怀里睡着。本来想给她洗澡，又怕叫醒她，只好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身子。安顿完，他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先是给两块锂电池充电，保证明天能够正常送餐。

    夜深后，他打开台灯，翻开梭罗写的《瓦尔登湖》。对他而言，在物欲横流、价值多元的时代，读书是让他获得内心安宁的最好方式。《瓦尔登湖》将他短暂地隔离于喧嚣的尘世外，拯救了他精神世界的贫瘠和荒芜。他很钦佩这位伟大的作家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开展一段为期两年，与之交流对话的心灵之旅。字里行间流露着朴素的极简主义生活观，让他爱不释手，想要效仿。

    夜深了，猫儿的叫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侧耳倾听，并不是咪咪。他觉得自己很搞笑，这么长时间过去，居然还抱着幻想。

    到了月底，朝夕相处的生活让小夏开始活泼调皮起来，身上丝毫没有当初文静的气质。比如经常发生：口袋里的面粉被她抛洒地满屋都是；用画笔在墙上、桌子上、他的脸上等一切空地方随意涂鸦；拿着剪刀修理窗帘和衣服；尿过床，撕过书，打碎碗也是随手就来呢！气得他想打她一顿，好好教训教训。不过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到最后也只是沦为口头警告。

    真是一个失败的冒牌老爸......

    某天，母亲突然来了电话，他有点猝不及防，只好出去接听。屋内，小夏正在独自玩耍。

    家长里短一番过后，他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

    “妈，我......收养了一个孩子。”他有点支支吾吾。

    “什么？收养孩子？你都三十五了，不想着结婚娶老婆，养自己的孩子，你收养别人的孩子？你读大学是不是读傻了？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这是要气死我吗？”电话那头一肚子火气。

    “妈，您别生气啊！我也是正好碰到，也没有办法。”

    “不行，你赶紧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去，你现在马上给我抓紧结婚！今年再不结婚，我和你爸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电话突然挂断。

    他不知怎么办才好，回到屋内，恰巧发现屋内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

    “你看看这衣服被你剪成什么样子了？还剪？把剪刀拿来！”他真的生气了。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撕这本书的封面？”他夺回书，重新放好。

    “你把地上的山芋放在水桶里干嘛？这水还能喝吗？”

    “你看看你尿的地方，居然在拖鞋上！”

    “你要是再这样调皮捣蛋，我就不要你了！”他指着她的鼻子，气愤地说。

    小夏本来嬉皮笑脸的，突然间眼泪唰唰地往下淌。虽然她不能说话，但她似乎感受到了，那是不喜欢她的意思。

    从来没有见过她哭过，他的心一下子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