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三年后。

    机场一架刚刚升起的飞机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声。几座高档写字楼矗立在高耸的云端。午后的时光，总是沉闷又飞快，时间像是有了加速度，一转眼暮色便悄临。

    各路灯光像约定好似的一下子共同营业。私家车堵得望不见尽头。商场和美食街上早已人头攒动。街头艺人、网红达人早已卖力地直播表演。然而，与之对比强烈的是城市里那片寂静的角落。这里房屋低矮破旧，道路逼仄杂乱，住着最底层的外来务工群体。

    人们习惯把它叫做城中村。

    “小夏，我上班了！你们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听见没？”妈妈站在半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大声喊道。

    她身着一件精致的韩版打底衫和修身小脚裤，肩上斜跨着一款粉色的古驰包。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她看起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小夏？你听见没有！耳朵聋了？”妈妈扯着嗓门，声音变得烦躁起来。

    十平米大小的出租屋内，小夏正伏在一张凹凸不平的木桌上写着作业。她的眼睛离笔尖很近，一边写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桌子上最显眼的是一个足球般大小的地球仪，抬头思考问题的时候，她会有意无意地盯着赤道附近的一个国家——马来西亚，那是爸爸教书的地方。

    她用手指轻轻地转动着地球仪，直到妈妈的声音像打雷一样，惊得她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

    “刚刚我......在写作业，没注意。”

    “你耳朵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喊你几遍了！”

    妈妈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就像班主任脾气一样。有的时候，她们会让人感到恐惧。她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脾气都这么差？为什么要欺负小孩子？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讲话？小孩子只能沦为他们情绪发泄的工具。

    哎......学习已经够累了！她低着头，保持沉默。现在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妈妈接着唠叨：“你那猪脑子学不学也就那样，你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培培照顾好，把家里收拾好，知道吗？！”

    “我知道。”

    客厅里，培培正坐在老式木质沙发上，玩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动画拼图游戏。沙发上有一个的窟窿，他把屁股卡在里面，坐得很稳当。灰色的水泥地板上散落着奇形怪状的图块，小夏立马把它们捡起来。

    “待会你把培培的衣服洗了，我的房间再用拖把拖一遍，还有不要让培培老玩手机，记住没？”妈妈环顾四壁，又开始唠叨了。

    “嗯，我记住了。”小夏点点头。

    “睡觉别忘了把培培的被子盖好，等他睡着了，你再睡。”

    “嗯......”

    “妈妈，我想吃小笼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培培突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好，不过妈妈要上班哦。让姐姐给你买哈！”母亲满脸笑意，俯身捏着他那肉嘟嘟的脸蛋。

    “身上还有多少零钱？”母亲转过身，冰冷地问。

    “嗯，还有十块。”

    “钱省着点用，不要乱买东西，好了，我上夜班了。”妈妈照了照镜子，拨弄了一下橘红色的刘海。

    铁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似乎也是冷冰冰的。

    小夏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她和她的关系隔着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