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李有惊醒过来，明显感到自己流了口水，因为趴着睡，眼前此刻还是模糊一片，但周遭阅读声音整齐响亮，李有咪了眯眼，疑惑地四处张望。
李有警惕地看了自己穿着白色T恤，里面的背心感觉有点束缚不自在，李有挺了挺背，顺着有些刻痕的书桌看着眼前崭新的书籍一脸疑惑。
我可能要死了，都回光返照了。李有心想，自在的翻来眼前的书籍看着他们读的那一页：《蜀道难》
“我的天，高一。”李有默念了一句，
看着班主任李老师此刻在讲台上严肃地一字一句解析着，李有托着下巴看着李老师神采奕奕。
“有谁知道神人李老师的职业生涯将在半年后戛然而止呢？”李有心想，仔细想想，好像自己现在应该也快戛然而止了，李有忍不住朝着自己脸摸了摸，晕倒前好像是脸砸地上了？不痛，没什么感觉。做梦一样，李有认真听着李老师讲解着，还做了笔记，笔不小心掉了下去，李有捡起来，继续写，发现笔写下去有割纸的感觉，仔细一看，笔芯里面的小滚动珠掉了。
李有拿着笔在自己手指上划了划，非常明显的感觉，抬起头看着站在讲台上李老师衣服上的花纹，如此清晰。
我不是回光返照，我是穿越了？李有回过神来，克制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好奇。
等到下课后，李有快速走出班级，站在走廊上看着这明晃晃的阳光，炙热的温度，手臂上清晰可见的晒痕。
李有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内心却冒出了巨大的爆炸声，而这个爆炸声，只有自己知晓，就像自己手中抓着整个世界的秘密一样，李有深呼吸一下，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从隔壁教室后门冲了出来…
“许乐！你听我解释！！”一个男生跟随着跑了出来，李有靠着走廊上的一侧，瞟了一眼楼下，身躯不自觉抖了抖，有点高。
可是李有一下子就适应下来了，平视了一下周遭建筑楼层，都不会超过六楼。
经常在二十一楼楼层眺望远方山峦起伏的自己，下楼买菜时要仔细看地面状况的眼神，恐高的接受能力已经被训练很好了。
李有单独倚靠着楼层外这一侧，看着这走廊尽头老师们的办公室。
九月了，李有思索着，心里总有件大事一样压着。
九月九月…
糟了，历史老师的女儿！
李有快速冲到办公室，看着办公室此时都没有人。
此时李有才逐渐清晰过来，现在广播里的音乐是做广播操的指示，李有站在走廊上，往下看，陆陆续续的人群下着楼梯朝着操场上走去。
李有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们基本都快走空了，不想让自己刚刚过来就显得突兀，就快速跑下楼跟着人群走着。
大致方向是知道的，可是自己所属高一班级的做操的区域完全记不起来，四处张望的李有四处都能看到熟悉的面孔，无法仔细分清楚到底哪些是现在班级的同学。
而李老师此时正站在校门口不知跟哪个同学正在一本正经地讲道理。
李有走到一处站着不动了，眼看着音乐已经结束，即将要开始做操了。大家的队形也基本都排好了，李有看着一个男生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站着的位置，迟疑着要插进来，李有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发现后退一步的那个男生同样也疑惑看着自己，并立马开口说，“喂，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班上的！”
李有感觉有些丢脸，只见旁边不知谁说道：“左边过去三排。”
李有连忙往左边跑过去，数到第三排，站在最后一排开始随便挥动手脚。
看着大家浑水摸鱼的开始群魔乱舞，李有看着面前的实验楼陷入了穿越之后必然的思考题之中。
——我为什么会穿越？是有什么大事还没完成？完成了我才会死透吗？
李有这样想着，随意着挥手摆动着身躯。
阳光照耀在身上，是如此真实。
尽管看过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可是依旧不敢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唯一可以理解的是，或许这是死亡之前最后的随心所欲？
可汤圆以后怎么办？交给唐朝年能放心吗？他画画到半夜汤圆要换尿片怎么办？
李有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在面前这群人之间，已经一马当先了。
毕竟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直到李老师忽然出现在身后，冷不丁地对李有说道：“李有，马上学校要开始文学校刊第一期了，你从的那些作文之中，找几篇重新写一遍交给我。”
“几篇？”李有条件反射问道。
李老师的神情有些被冒犯，严肃看着李有，试图让她意识到什么。
“…哦，谢谢李老师，我知道了，那我交几篇合适呢？”李有立马礼貌赔笑。
“三篇。”李老师仔细打理着李有，慢悠悠经过时提醒道：“你头发长了扎起来。”
“好。”李有摸了一下才到颈部的头发。
报复心还是这么强。李有看着李老师的背影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人生重来这种事情的发生，让人兴奋又紧张，一方面觉得自己好像能真正意义上掌握人生了，一方面又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得到人生重来的机会…
李有看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解说方程式。那些原本好像毫无关联的数字，在无形之中牵连起来，成为了一个可以被套用在不同题目之中的方程式，把答案解析出来。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个个题目，那这些千篇一律翻题目之下，都可以依靠方程式把答案解说出来。
穿越这件事情，必然是开始解答的解那个字，而答案本身，一定是接下来时间里的拨云见日。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奇的事情，是否重新经历这趟人生，是让自己接受什么呢？
李有默不作声，等待着放学，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钱，看着黑板最右边的课程显示，前门上面的始终提醒着最后一节课的结束，只有十分钟了。
半个小时后，李有终于看到了历史老师从自己教室旁边慢悠悠走过去，此时英语老师还在认真着讲着所谓最后一分钟的题目。
李有快速举手，看着历史老师很有可能就从后门的楼梯下楼了。
“老师！”李有站起来忍不住提醒。
“…怎么了？”
“老师我忍不住了要上厕所！谢谢！”李有连忙从后门冲出来，看见走廊另一头班级的同学们此刻放学了背着书包正冲刺般要从楼梯跑下去，李有快速加入人群之中，从楼梯上看着历史老师的头在下一层楼梯学生之中缓慢移动。
李有努力从激动放学拥挤的同学之中挤过去，终于抓住了历史老师的手臂。
“老师我有问题！”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历史老师朝着李有空荡荡的手上扫描了一眼。
李有把历史老师拉到二楼的走道上，小心翼翼瞄了历史老师一眼低声问道：“老师，你女儿怎么样？”
“我女儿？”历史老师一脸自豪的看着李有，满脸笑容，嘴角上扬说，“她挺好的，怎么了？”
李有谨慎的瞟了下楼的同学们一眼，转过身侧着脸看着地面上开心放学离校的同学们灿烂的笑容。
“我上次见她好像她有点不舒服，所以来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李有抿了抿嘴。
“你见过我女儿？”历史老师疑惑的注视着李有。
“对，她…”李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从脑海里搜索那张她见的遗照模样。继续说，“她脸圆圆的像老师，眼睛大大的，眉毛细细长长…”
“你怎么见过她的？”历史老师听着李有仔细描述，略有兴趣。
“哦，我不记得了，就记的她好像当时头痛一脸难受，所以我才来问问老师她好些了吗？”李有轻咬了下唇。
“哦，原来你也看见她不舒服了，谢谢你们这些好孩子了，这么关心她，放心，她…”历史老师忽然抬头看了楼梯一眼，对着一个人热情抬手招呼，说：“太白！你来一下！”
李有顺着历史老师的手臂看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与楼梯的人流之间，干净的淡蓝色牛仔短袖衬衫里纯白色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下面是标配白色的运动鞋。
李有顺着线条流畅的颈部往上延伸目光，却发现对方低着头，松软的头发刘海基本挡住了大半张脸颊。
只有那张有些薄弱的嘴唇还能够看到一些，只见他快速吐出几个字：“老师找我？”
“对啊，你看，这个女同学也跑来提醒我小文身体不舒服。”历史老师脸上满是自豪，李有看着历史老师这样开心，还未开口，历史老师就指着面前的男生晃动着食指赞扬说：“幸好太白两个月前提醒我，我带着小文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小文脑子里有颗肿瘤，要马上手术，说幸好发现的早，不然很难发现，一般发现都是晚期了…”
“没事就好，老师我先走了。”李有点点头默默说了一声埋头离开。
李有上完厕所洗完手出了洗手间抬头看了五楼一眼，走廊上还空空荡荡。
李有慢悠悠地回到教室，英语老师又说完十分钟后放学。
李有背着书包从五楼慢悠悠地走下来。
经过操场的时候，看着一群女生正被篮球场上洋溢青春的男生们夸张的陷入了深深的吸引着。
这其中，有许乐。
李有径直走过去，一颗篮球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李有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篮球，此时女生们自觉已经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有把篮球快速朝着许乐丢了过去，准确无误的落在许乐身边，本来要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男生看着篮球更改了方向，也停止了脚步朝着许乐走过去，看着许乐一脸惊讶地样子，李有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水快速喝了一口，朝着校门口走去。
回家躺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纸条，从冰箱里拿出饭菜放在冒着热水的锅里，盖上锅盖，等待着，从包里翻出作文本来，李有翻开粗略看了一眼，差不多每周一篇作文，总共写了差不多七篇作文，就要选三篇，李有看着每篇文章后面的优下面还写着老师的短小评语。
李有关了火，把作文本放在桌面上，看自己写的作文。
这流水般记录，情感饱满的字句，简直让人瞬间就饱了。
李有闭上眼睛，陷入了学习之后的疲劳状态，一节课四十分钟，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
中间休息十分钟，这急促的校园节奏，对于已经待业在家照顾小孩的家庭主妇，有点过激了。
尽管如此，身上没有任何不适，这年轻的身体，真的让人羡慕。
不知不觉，直到门口有人钥匙开门，李有才醒过来，听见门开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闺女，吃完饭了吗？”
李有站不起来，只能依靠着椅子，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比记忆中的样子要年轻，真实，身上的烟味瞬间唤醒记忆。
李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李有连忙低下头，想要隐藏此刻难以解释的表情。
可是来不及躲藏，李拢飞连忙赶过来拍着一下李有的手臂，仔细观察，说，“这是受委屈了？”
那些不会被人看到的备忘录里对他每一条述说的思念，此刻，得到了最真切的回应。
李有浑身颤抖，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用力搂住李拢飞，让眼泪肆意挥洒。
多想再见你一面，如今见到你了。那些受委屈的时刻，总是会让我感到人生的某种无望，你离开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爱，进入焚化炉之前看你最后一眼，摸着你已经凉透的身躯，整个人都像被死亡这双手轻松揉碎了，眼泪完全无法表达内心狂躁的害怕，恐惧到极致的颤抖，让人跪在地上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力量被一起带走了。
大起大落的悲伤里，人停顿下来的冷静，只能无助等待那具体的身躯变成一罐沉重的灰尘，在手心里，遥远的只能在记忆幻想重叠。
那干净利落的水泥工把罐子封存起来，而你熟悉照片上的脸，在墓碑上鲜活生动着，照片的你在微笑，因为那张照片最原始的本身，是我们坐在某个风景处坐在一起认真拍摄的照片。
李拢飞搂着痛哭到失去力气的李有，此刻在自己怀里好像已经睡去。
在此之前，李拢飞一直跟女儿的关系如此紧张，每日就只有三餐的准备，在自己心里，女儿与妈妈的关系好的分不开，和与自己的关系好像分不清，家里吵架时候，自己变成了女儿的敌人，而妈妈不在的时候，李有学习时候，自己要出去和朋友打牌时，相互解放对方又是朋友。
而无论是什么时刻，都没有这一刻，如此强烈的让自己知道，原来作为父亲，是如此被女儿需求着。
当晚，等李有睡着，李拢文看着身边的打扫卫生的老婆，轻拍了一下大腿，说：“今天闺女抱着我大哭了一场。”
吴林芳停止拖地，疑惑看着李拢飞，再次确认一般，说：“你说什么？有有怎么了？”
“你闺女。”李拢飞指着李有房间，拍着自己胸口还残留的泪渍，说：“抱着我大哭了一场，那阵仗，好像我死了一样。”
吴林芳有些难以相信，把拖把依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说：“会不会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
“我问了啊？什么都不说！”李拢飞急切说道。
吴林芳自认为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懂事，话少，生过几次大病，但是每次有惊无险，本来从小对女儿寄予厚望的吴林芳面临了一次又一次差点失去女儿的打击之后，逐渐清醒，她深刻认知到，任何成就，其实不过是一场云烟。
可是在李拢飞面前这样大哭，的确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吴林芳和李拢飞沉默不语，不知作何感想。
“不然明天我送有有去学校，路上问问？”李拢飞说道。
“也行，你都没送过，这么大的女孩子，你从不担心她那么早上学送她，和同学出去晚上回来都不主动去接。”吴林芳抓住机会好好抱怨了一番，看着李拢飞陷入自责之中，继续拿起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走进李有的房间，吴林芳轻声拖着地，看着李有的书包和衣服都整理放好，闹钟也调好，房间里整齐摆放，在自己的教育下，李有成为了自己生活的这个院子里最惹人赞扬的孩子，尽管身体状况难以控制，但是小孩子生病在所难免，每次也是虚惊一场，很快出现又很快消退，吴林芳看着李有床边挂在台灯上的平安符，欣慰的快速拖完地轻声走了出去。
李有在黑暗之中重新睁开眼睛，刚刚走出去的身影，是加班回来的母亲，这一天没有忽然结束，让自己能够在过去和现在之中，梳理出线索，时间就是这样推进着，李有睁开眼，思索着，重新回来的意义，至少在当下有了弥补了自己的遗憾。
李拢飞心有余悸的回想着，李有哭泣到最后不停对自己说着：“对不起…”
李拢飞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对自己说抱歉呢？身旁的妻子已经熟睡了，这些心事好像注定要烂在肚子里，一股酸楚的味道一些冲刺自己的眼眶，李拢飞不知道李有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爆发，一想到这，李拢飞就失眠了，可是很快，在迷糊之中，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李拢飞破例送李有去公交车站，一路上，李拢飞都被这早起的灰蒙蒙的冰冷包围，看着李有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李拢飞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连忙并排跟李有走到一起，看着李有恢复正常的略带困意，李拢飞提了提李有身后沉重的书包，表示道：“爸爸来帮你拿书包。”
“你有事要跟我说？”李有停下脚步看着李拢飞。
李拢飞被问住了，支支吾吾指着天，说：“你，你每天天不亮就去搭公交车，睡也睡不够，不然住校吧？这样跑来跑去辛苦。”
“也行。”李有意识到不久李拢飞就要派去别的工地，工地和家之间需要来回折腾。
“闺女…你昨天那样…”李拢飞小心看着李有侧脸，忽然意识到李有正在悄无声息的变了，不再是任何事情都要求一个答案的女生了。而这种不过分要求答案，就是一种成长。
“考试考砸了。”李有很自然回复。
“考试啊…考很差吗？”李拢飞问道。
“刚及格。”李有并排和李拢飞穿过马路，走到公交车会临时停靠的一个站点。
“那没事啊！不要放心上。”李拢飞松了一口气。
“爸…”李有站在树下，呼出一口白气看着李拢文冷的微耸着肩，说，“…少抽点烟。”
“哦…好…好。”李拢飞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拽着打火机。
“你先回去吧，等会上班来不及。”李有看着公交车已经出现在了路口。
“没事，爸看你上车。”李拢飞的语气柔软了很多。
看着李有上了公交车，在一群学生之中，李拢飞看着李有像一颗种子被飘散了出去，落在充满了希望的风中，总是期待着热情的风把种子们带去最温暖的地方，让它们生根，发芽，成为土囊之中茁壮成长的一部分。
可是如今看着公交车里挤的连门都快关不上的样子，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些种子，很多时候，并不能随着这阵风去它们想要的地方，可能只是被随意的飘到角落里，就迫降落。
李有被人群淹没，而李拢飞内心却生出了对孩子本身的理解。
李有惊醒过来，明显感到自己流了口水，因为趴着睡，眼前此刻还是模糊一片，但周遭阅读声音整齐响亮，李有咪了眯眼，疑惑地四处张望。
李有警惕地看了自己穿着白色T恤，里面的背心感觉有点束缚不自在，李有挺了挺背，顺着有些刻痕的书桌看着眼前崭新的书籍一脸疑惑。
我可能要死了，都回光返照了。李有心想，自在的翻来眼前的书籍看着他们读的那一页：《蜀道难》
“我的天，高一。”李有默念了一句，
看着班主任李老师此刻在讲台上严肃地一字一句解析着，李有托着下巴看着李老师神采奕奕。
“有谁知道神人李老师的职业生涯将在半年后戛然而止呢？”李有心想，仔细想想，好像自己现在应该也快戛然而止了，李有忍不住朝着自己脸摸了摸，晕倒前好像是脸砸地上了？不痛，没什么感觉。做梦一样，李有认真听着李老师讲解着，还做了笔记，笔不小心掉了下去，李有捡起来，继续写，发现笔写下去有割纸的感觉，仔细一看，笔芯里面的小滚动珠掉了。
李有拿着笔在自己手指上划了划，非常明显的感觉，抬起头看着站在讲台上李老师衣服上的花纹，如此清晰。
我不是回光返照，我是穿越了？李有回过神来，克制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好奇。
等到下课后，李有快速走出班级，站在走廊上看着这明晃晃的阳光，炙热的温度，手臂上清晰可见的晒痕。
李有听着周围吵闹的声音，内心却冒出了巨大的爆炸声，而这个爆炸声，只有自己知晓，就像自己手中抓着整个世界的秘密一样，李有深呼吸一下，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从隔壁教室后门冲了出来…
“许乐！你听我解释！！”一个男生跟随着跑了出来，李有靠着走廊上的一侧，瞟了一眼楼下，身躯不自觉抖了抖，有点高。
可是李有一下子就适应下来了，平视了一下周遭建筑楼层，都不会超过六楼。
经常在二十一楼楼层眺望远方山峦起伏的自己，下楼买菜时要仔细看地面状况的眼神，恐高的接受能力已经被训练很好了。
李有单独倚靠着楼层外这一侧，看着这走廊尽头老师们的办公室。
九月了，李有思索着，心里总有件大事一样压着。
九月九月…
糟了，历史老师的女儿！
李有快速冲到办公室，看着办公室此时都没有人。
此时李有才逐渐清晰过来，现在广播里的音乐是做广播操的指示，李有站在走廊上，往下看，陆陆续续的人群下着楼梯朝着操场上走去。
李有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们基本都快走空了，不想让自己刚刚过来就显得突兀，就快速跑下楼跟着人群走着。
大致方向是知道的，可是自己所属高一班级的做操的区域完全记不起来，四处张望的李有四处都能看到熟悉的面孔，无法仔细分清楚到底哪些是现在班级的同学。
而李老师此时正站在校门口不知跟哪个同学正在一本正经地讲道理。
李有走到一处站着不动了，眼看着音乐已经结束，即将要开始做操了。大家的队形也基本都排好了，李有看着一个男生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站着的位置，迟疑着要插进来，李有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发现后退一步的那个男生同样也疑惑看着自己，并立马开口说，“喂，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班上的！”
李有感觉有些丢脸，只见旁边不知谁说道：“左边过去三排。”
李有连忙往左边跑过去，数到第三排，站在最后一排开始随便挥动手脚。
看着大家浑水摸鱼的开始群魔乱舞，李有看着面前的实验楼陷入了穿越之后必然的思考题之中。
——我为什么会穿越？是有什么大事还没完成？完成了我才会死透吗？
李有这样想着，随意着挥手摆动着身躯。
阳光照耀在身上，是如此真实。
尽管看过类似题材的电视剧，可是依旧不敢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唯一可以理解的是，或许这是死亡之前最后的随心所欲？
可汤圆以后怎么办？交给唐朝年能放心吗？他画画到半夜汤圆要换尿片怎么办？
李有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在面前这群人之间，已经一马当先了。
毕竟她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直到李老师忽然出现在身后，冷不丁地对李有说道：“李有，马上学校要开始文学校刊第一期了，你从的那些作文之中，找几篇重新写一遍交给我。”
“几篇？”李有条件反射问道。
李老师的神情有些被冒犯，严肃看着李有，试图让她意识到什么。
“…哦，谢谢李老师，我知道了，那我交几篇合适呢？”李有立马礼貌赔笑。
“三篇。”李老师仔细打理着李有，慢悠悠经过时提醒道：“你头发长了扎起来。”
“好。”李有摸了一下才到颈部的头发。
报复心还是这么强。李有看着李老师的背影心想。
不知道为什么，人生重来这种事情的发生，让人兴奋又紧张，一方面觉得自己好像能真正意义上掌握人生了，一方面又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得到人生重来的机会…
李有看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解说方程式。那些原本好像毫无关联的数字，在无形之中牵连起来，成为了一个可以被套用在不同题目之中的方程式，把答案解析出来。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个个题目，那这些千篇一律翻题目之下，都可以依靠方程式把答案解说出来。
穿越这件事情，必然是开始解答的解那个字，而答案本身，一定是接下来时间里的拨云见日。
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奇的事情，是否重新经历这趟人生，是让自己接受什么呢？
李有默不作声，等待着放学，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钱，看着黑板最右边的课程显示，前门上面的始终提醒着最后一节课的结束，只有十分钟了。
半个小时后，李有终于看到了历史老师从自己教室旁边慢悠悠走过去，此时英语老师还在认真着讲着所谓最后一分钟的题目。
李有快速举手，看着历史老师很有可能就从后门的楼梯下楼了。
“老师！”李有站起来忍不住提醒。
“…怎么了？”
“老师我忍不住了要上厕所！谢谢！”李有连忙从后门冲出来，看见走廊另一头班级的同学们此刻放学了背着书包正冲刺般要从楼梯跑下去，李有快速加入人群之中，从楼梯上看着历史老师的头在下一层楼梯学生之中缓慢移动。
李有努力从激动放学拥挤的同学之中挤过去，终于抓住了历史老师的手臂。
“老师我有问题！”
“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历史老师朝着李有空荡荡的手上扫描了一眼。
李有把历史老师拉到二楼的走道上，小心翼翼瞄了历史老师一眼低声问道：“老师，你女儿怎么样？”
“我女儿？”历史老师一脸自豪的看着李有，满脸笑容，嘴角上扬说，“她挺好的，怎么了？”
李有谨慎的瞟了下楼的同学们一眼，转过身侧着脸看着地面上开心放学离校的同学们灿烂的笑容。
“我上次见她好像她有点不舒服，所以来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李有抿了抿嘴。
“你见过我女儿？”历史老师疑惑的注视着李有。
“对，她…”李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从脑海里搜索那张她见的遗照模样。继续说，“她脸圆圆的像老师，眼睛大大的，眉毛细细长长…”
“你怎么见过她的？”历史老师听着李有仔细描述，略有兴趣。
“哦，我不记得了，就记的她好像当时头痛一脸难受，所以我才来问问老师她好些了吗？”李有轻咬了下唇。
“哦，原来你也看见她不舒服了，谢谢你们这些好孩子了，这么关心她，放心，她…”历史老师忽然抬头看了楼梯一眼，对着一个人热情抬手招呼，说：“太白！你来一下！”
李有顺着历史老师的手臂看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与楼梯的人流之间，干净的淡蓝色牛仔短袖衬衫里纯白色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下面是标配白色的运动鞋。
李有顺着线条流畅的颈部往上延伸目光，却发现对方低着头，松软的头发刘海基本挡住了大半张脸颊。
只有那张有些薄弱的嘴唇还能够看到一些，只见他快速吐出几个字：“老师找我？”
“对啊，你看，这个女同学也跑来提醒我小文身体不舒服。”历史老师脸上满是自豪，李有看着历史老师这样开心，还未开口，历史老师就指着面前的男生晃动着食指赞扬说：“幸好太白两个月前提醒我，我带着小文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小文脑子里有颗肿瘤，要马上手术，说幸好发现的早，不然很难发现，一般发现都是晚期了…”
“没事就好，老师我先走了。”李有点点头默默说了一声埋头离开。
李有上完厕所洗完手出了洗手间抬头看了五楼一眼，走廊上还空空荡荡。
李有慢悠悠地回到教室，英语老师又说完十分钟后放学。
李有背着书包从五楼慢悠悠地走下来。
经过操场的时候，看着一群女生正被篮球场上洋溢青春的男生们夸张的陷入了深深的吸引着。
这其中，有许乐。
李有径直走过去，一颗篮球朝着自己飞了过来，李有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篮球，此时女生们自觉已经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有把篮球快速朝着许乐丢了过去，准确无误的落在许乐身边，本来要朝着自己走过来的男生看着篮球更改了方向，也停止了脚步朝着许乐走过去，看着许乐一脸惊讶地样子，李有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水快速喝了一口，朝着校门口走去。
回家躺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纸条，从冰箱里拿出饭菜放在冒着热水的锅里，盖上锅盖，等待着，从包里翻出作文本来，李有翻开粗略看了一眼，差不多每周一篇作文，总共写了差不多七篇作文，就要选三篇，李有看着每篇文章后面的优下面还写着老师的短小评语。
李有关了火，把作文本放在桌面上，看自己写的作文。
这流水般记录，情感饱满的字句，简直让人瞬间就饱了。
李有闭上眼睛，陷入了学习之后的疲劳状态，一节课四十分钟，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
中间休息十分钟，这急促的校园节奏，对于已经待业在家照顾小孩的家庭主妇，有点过激了。
尽管如此，身上没有任何不适，这年轻的身体，真的让人羡慕。
不知不觉，直到门口有人钥匙开门，李有才醒过来，听见门开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闺女，吃完饭了吗？”
李有站不起来，只能依靠着椅子，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比记忆中的样子要年轻，真实，身上的烟味瞬间唤醒记忆。
李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李有连忙低下头，想要隐藏此刻难以解释的表情。
可是来不及躲藏，李拢飞连忙赶过来拍着一下李有的手臂，仔细观察，说，“这是受委屈了？”
那些不会被人看到的备忘录里对他每一条述说的思念，此刻，得到了最真切的回应。
李有浑身颤抖，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用力搂住李拢飞，让眼泪肆意挥洒。
多想再见你一面，如今见到你了。那些受委屈的时刻，总是会让我感到人生的某种无望，你离开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对你的爱，进入焚化炉之前看你最后一眼，摸着你已经凉透的身躯，整个人都像被死亡这双手轻松揉碎了，眼泪完全无法表达内心狂躁的害怕，恐惧到极致的颤抖，让人跪在地上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力量被一起带走了。
大起大落的悲伤里，人停顿下来的冷静，只能无助等待那具体的身躯变成一罐沉重的灰尘，在手心里，遥远的只能在记忆幻想重叠。
那干净利落的水泥工把罐子封存起来，而你熟悉照片上的脸，在墓碑上鲜活生动着，照片的你在微笑，因为那张照片最原始的本身，是我们坐在某个风景处坐在一起认真拍摄的照片。
李拢飞搂着痛哭到失去力气的李有，此刻在自己怀里好像已经睡去。
在此之前，李拢飞一直跟女儿的关系如此紧张，每日就只有三餐的准备，在自己心里，女儿与妈妈的关系好的分不开，和与自己的关系好像分不清，家里吵架时候，自己变成了女儿的敌人，而妈妈不在的时候，李有学习时候，自己要出去和朋友打牌时，相互解放对方又是朋友。
而无论是什么时刻，都没有这一刻，如此强烈的让自己知道，原来作为父亲，是如此被女儿需求着。
当晚，等李有睡着，李拢文看着身边的打扫卫生的老婆，轻拍了一下大腿，说：“今天闺女抱着我大哭了一场。”
吴林芳停止拖地，疑惑看着李拢飞，再次确认一般，说：“你说什么？有有怎么了？”
“你闺女。”李拢飞指着李有房间，拍着自己胸口还残留的泪渍，说：“抱着我大哭了一场，那阵仗，好像我死了一样。”
吴林芳有些难以相信，把拖把依靠着墙壁坐了下来，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说：“会不会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
“我问了啊？什么都不说！”李拢飞急切说道。
吴林芳自认为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懂事，话少，生过几次大病，但是每次有惊无险，本来从小对女儿寄予厚望的吴林芳面临了一次又一次差点失去女儿的打击之后，逐渐清醒，她深刻认知到，任何成就，其实不过是一场云烟。
可是在李拢飞面前这样大哭，的确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吴林芳和李拢飞沉默不语，不知作何感想。
“不然明天我送有有去学校，路上问问？”李拢飞说道。
“也行，你都没送过，这么大的女孩子，你从不担心她那么早上学送她，和同学出去晚上回来都不主动去接。”吴林芳抓住机会好好抱怨了一番，看着李拢飞陷入自责之中，继续拿起拖把开始打扫卫生。
走进李有的房间，吴林芳轻声拖着地，看着李有的书包和衣服都整理放好，闹钟也调好，房间里整齐摆放，在自己的教育下，李有成为了自己生活的这个院子里最惹人赞扬的孩子，尽管身体状况难以控制，但是小孩子生病在所难免，每次也是虚惊一场，很快出现又很快消退，吴林芳看着李有床边挂在台灯上的平安符，欣慰的快速拖完地轻声走了出去。
李有在黑暗之中重新睁开眼睛，刚刚走出去的身影，是加班回来的母亲，这一天没有忽然结束，让自己能够在过去和现在之中，梳理出线索，时间就是这样推进着，李有睁开眼，思索着，重新回来的意义，至少在当下有了弥补了自己的遗憾。
李拢飞心有余悸的回想着，李有哭泣到最后不停对自己说着：“对不起…”
李拢飞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对自己说抱歉呢？身旁的妻子已经熟睡了，这些心事好像注定要烂在肚子里，一股酸楚的味道一些冲刺自己的眼眶，李拢飞不知道李有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爆发，一想到这，李拢飞就失眠了，可是很快，在迷糊之中，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李拢飞破例送李有去公交车站，一路上，李拢飞都被这早起的灰蒙蒙的冰冷包围，看着李有独自一人在前面走着，李拢飞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连忙并排跟李有走到一起，看着李有恢复正常的略带困意，李拢飞提了提李有身后沉重的书包，表示道：“爸爸来帮你拿书包。”
“你有事要跟我说？”李有停下脚步看着李拢飞。
李拢飞被问住了，支支吾吾指着天，说：“你，你每天天不亮就去搭公交车，睡也睡不够，不然住校吧？这样跑来跑去辛苦。”
“也行。”李有意识到不久李拢飞就要派去别的工地，工地和家之间需要来回折腾。
“闺女…你昨天那样…”李拢飞小心看着李有侧脸，忽然意识到李有正在悄无声息的变了，不再是任何事情都要求一个答案的女生了。而这种不过分要求答案，就是一种成长。
“考试考砸了。”李有很自然回复。
“考试啊…考很差吗？”李拢飞问道。
“刚及格。”李有并排和李拢飞穿过马路，走到公交车会临时停靠的一个站点。
“那没事啊！不要放心上。”李拢飞松了一口气。
“爸…”李有站在树下，呼出一口白气看着李拢文冷的微耸着肩，说，“…少抽点烟。”
“哦…好…好。”李拢飞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拽着打火机。
“你先回去吧，等会上班来不及。”李有看着公交车已经出现在了路口。
“没事，爸看你上车。”李拢飞的语气柔软了很多。
看着李有上了公交车，在一群学生之中，李拢飞看着李有像一颗种子被飘散了出去，落在充满了希望的风中，总是期待着热情的风把种子们带去最温暖的地方，让它们生根，发芽，成为土囊之中茁壮成长的一部分。
可是如今看着公交车里挤的连门都快关不上的样子，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些种子，很多时候，并不能随着这阵风去它们想要的地方，可能只是被随意的飘到角落里，就迫降落。
李有被人群淹没，而李拢飞内心却生出了对孩子本身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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