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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生命会自己寻找出口

    朱平把员工闹事的情况向辛明董事长做了汇报,也讲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很多员工在公司时间很久了,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林羽京的做法操之过急,很可能会引起震荡。

    辛明看着窗外,从宽大的窗子望去,在寸土寸金的CBD,鳞次栉比的是中国最高端的写字楼,川流不息的车辆,行色匆匆的行人,聚集着各行各业的精英,把CBD填的满满当当的。

    朱平静静地等待着辛明,等着辛明说出他的意见。他知道辛明董事长的习惯,每当心存疑难的时候,他总喜欢看着窗外,仿佛这一座浩大、厚重、繁华的城市,能够给他启示,给他自信,给他源源不断的力量。

    辛明沉思良久,慢慢道:“我小时候,咱们这个国家还很困难,好多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我小时候,父母亲在街边炸油条来勉强支持一家的生计。小时候我努力读书,为了学到本事,将来有口饭吃,不会饿肚子,不管我多么努力,也只能读到初中毕业,家里就再也供不起了。好在当时读书人少,即使是初中毕业,也算是有点文化,先是跟着父母帮忙炸油条,后来凭着初中学历,再加上点运气,进了国营的果品厂,当时能进厂子已经谢天谢地了。我从搬运工开始干,一干就是三年,那时候一到夏天,水果丰收的季节,也是搬运工最苦的时候,每天要搬几百箱水果,天气又热,肩膀的皮都磨破了几层,睡觉都睡不安生,疼啊!”

    说到这辛明董事长微微带着点酸楚,即使过了那么多年,这些伤疤不仅仅留在了肩上,也留在了心里。辛明叹了口气,接着说:“好在我有点文化,脑子也算聪明,慢慢做到库管员,就不用再干体力活了。实话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不用做苦力,不用回家种地,也不像父母那样风里来雨里去,挣点辛苦钱,我觉得这活我愿意干一辈子。一直到了九三年,那时候开始进行国企改革,后面几年就是大规模的下岗潮,原来光鲜亮丽的国企员工身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不幸的是,和绝大多是工友一样,我也下岗了。刚开始大家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有哭的,有闹的,有寻死觅活的,有上访的。和我一起做库管员的一个女同志,丈夫在部队,那支部队被调往老山前线,结果打仗的时候牺牲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那时候也下岗了,这日子就过的格外艰难。这女同志一开始也是哭、闹,找企业、找政府,过了一段时间我再见到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到后来,找工作也不顺,有没有其他的手艺,接受不了打击就自杀了,”

    说起这段往事,辛明心里五味杂陈:“我看着曾经跟我朝夕相处的同志,忽然间就没了,当时心里那种悲凉,就像一个人掉在冰窟窿里,锥心刺骨的寒。兔死狐悲啊,在时代的刀下,谁也无法幸存。”

    朱平静静地听着,他的生命轨迹中也经历那个时代,只是那时候年龄尚小,家庭状况相对稳定,他没有亲身经历,只是从书中,从别人嘴里听过那些故事,比如像辛明讲的故事。

    “下岗之后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就跟着父母去炸油条,那时候条件差,像我们这种小商小贩,都是在街边找个地方摆摊,遇到刮风下雨,连摊都出不了,难呐。那时候最幸福的事,是能吃上两根卖剩下的油条,炸的金黄酥脆,香喷喷的,哪像现在,跟皮条一样咬都咬不动。你不知道吧,我现在还喜欢吃炸油条,那是一种回忆和岁月的味道。”说到这,辛明脸上带着些唏嘘和感慨。“当时我一边炸油条一边想,我一定要挣钱盖一个门面房,这样就有个地方遮风挡雨了。后来我就带着拥有一个门面房的梦想,从盖门面房开始,盖批发市场,建百货大楼,建商场,从郊区的小县城建到城市中心,一直走到今天。我记得我带着一帮兄弟把门面房盖起来,在里面炸油条的时候,那种幸福感,就跟我当时刚干上库管员的时候一样。”

    朱平自己是一个普通工人家庭,一生追求的就是稳定,在这种家庭氛围下,养成了朱平谨慎有余魄力不足的性格,即使遇到点波折,也是小波折。像辛明这样跌宕起伏的故事,他更多是从书上看到,这么近距离的听到这样的传奇故事,倒还是第一次,朱平听得入神。

    辛明踱着步子,接着讲:“跟我盖门面房的兄弟们,后面跟我盖批发市场,当时也挣了些钱,那些兄弟都是以前在果品厂一起干搬运工的工友,下岗之后一直没个着落,当时看着兄弟们分钱的开心样子,我自己也很开心,我想着这辈子带着这帮兄弟一起干了。直到后来盖百货大楼,盖商场,但是跟着我的兄弟们却越来越少,没办法,盖大楼他们不会啊,而且又没有文化,别的文职工作也干不了,只能眼看着专业化的建筑公司进来。他们就这样被淘汰掉了,我也不想,但是我也没办法,公司到处都需要花钱,我没办法养闲人,与其说是我淘汰了他们,不如说是时代淘汰了他们。”辛明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来,最开始跟着我的那些兄弟们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已,你知道咱们财务的孙海英,以前只有小学文化,当年跟我一起下岗的理货员,跟我那么多年你知道她下了多少苦工夫吗,她利用业余时间自考大专、本科,自学财务知识,考注会,考CFA,你能想象一个小学文化的人,考下来CFA有多难吗!当年她跟我一样,一个月挣14块钱,她现在挣得每一分钱,都是这些年把自己打烂了、揉碎了,重新把自己组合起来,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

    听到现在,朱平终于明白了辛明为什么要讲那么长的一段故事。这故事里有大时代下的渺小,有社会变迁留下的伤痕,那些芸芸众生的故事,有小人物的无奈与沉沦,有时代弄潮儿在那个野蛮丛林中的破茧而出,更多的是在大浪淘沙中寂然无声。

    辛明的眼神,悠远、深邃,闪耀着睿智,又藏着沧桑:“小朱,你是个好人,我欣赏你的慈悲心,我对你也有不满意,最不满意的是你的犹豫不决的性格。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慈悲,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有能力的人总有出路,没有能力终将被淘汰,生命会自己寻找出口!”

    生命会自己寻找出口,朱平仿佛顿悟了,这是一次跟辛明董事长是一次叩击灵魂的对话,不管以前跟辛明汇报过多少次工作,唯独这一次,朱平觉得辛明在他心里更加立体,更加有血有肉有感情,而不是平时那个令人膜拜和仰视,手握生杀大权的公司董事长。朱平认真点头道:“辛董,您的教诲,我记下了。”走出辛明的办公室,朱平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路过财务总监孙海英的办公室时,朱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眼睛里多了敬佩,心里多了感慨。这个平时看起来严肃、刻板、一副冷面孔的人,竟有着如此坚韧的生命力。

    林小妩决定去相亲,对于她这样既好看又聪慧的、但又大龄的女生,说服自己去相亲,是在无数个夜晚,内心挣扎了无数次之后的决定。即便如此,如果没有那天晚上深深的一吻,林小妩仍然不会去相亲,林小妩害怕,害怕自己沉沦在这样的感情里不能自拔,不管她对自己说了多少遍,那次是孤单太久之后的冲动,也只能骗骗自己罢了。林小妩眼看着付天云和周楠的故事,不管两个人如何极力掩饰,但像林小妩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多少次看到周楠望着付天云的眼神,跟自己看着朱平的眼神,一模一样,她不想要这样的地下恋情。

    职场也是奇怪,上下级总是容易擦出火花,也不知道是因为朝夕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因为下级对于上级容易产生仰视和爱慕;抑或是上级善于利用‘职务之便’解决私人情感问题。这种情况似乎近年来在职场中屡见不鲜。

    当林小妩告诉爸妈朋友自己同意相亲了,爸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张罗着介绍各种相亲对象。

    第一个相亲的对象,是一个外企的风控经理。介绍的姐妹说,这可是一个优质男,在知名外企上班,工作体面,收入稳定。看了看照片还算顺眼,也就顺水推舟让姐妹帮着约见面了。

    两个人约在了星巴克,这是相亲对象定的地方,其实林小妩也不喜欢喝咖啡,但是对方莫名的有种执念,最后林小妩妥协了,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太作。

    林小妩看到相亲对象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这位男士长的不算帅,但好在会打扮,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看上去是个正经八百的人,至少看起来对这次相亲是非常重视的。

    对方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林小姐你好,我是曹翰卿。”

    林小妩也有礼貌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攀谈起来。曹翰卿连端咖啡的姿势仿佛都带着范,那是长期游走在外企的茶水间,办公室楼下的星巴克,慢慢养成的习惯,那是一种对自身身份认同的光环。

    两人相互介绍完各自的基本情况,不自觉的就把话题聊到了工作上。

    社会青年相亲,基本上就了解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个人的身高体重兴趣爱好之类,第二件事是工作和收入情况,第三件事就是家庭背景。如果前面三件事聊的愉快,接下来就谈两件事,房子怎么办,婚礼在哪办。

    在林小妩看来,相亲就像面试一样,最短的时间了解最充分的信息。因为相亲双方过往没有任何交集,谁也不了解谁,所有的信息都要从头开始了解,而且需要快速的了解,结果相亲就成了面试,这就是为什么相亲的成功率那么低,因为面试的成功率也不高。

    真正的爱情,往往发生在校园里,因为那个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粹的,而且在学校里面朝夕相处,相互之间的脾气秉性、兴趣爱好、生活习惯都能够得到充分的了解。当然,校园爱情的问题就是年轻的时候不够成熟,对未来生活的责任和负担考虑不到,最后无疾而终。

    步入社会之后,逐步成熟起来,对于婚姻和家庭方方面面的考虑的更加全面和理性,但是也意味着少了真正的爱情,多了些世俗的物质,最后就成了搭伙过日子。

    林小妩聊到自己的公司,曹翰卿脱口道:“民营企业啊,就是太乱了,没标准没流程没稽核,那还不得出大事,都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说着话不自觉的流露出外企的优越感,以及对民企的俯视感。

    林小妩听在耳朵里,心里顿时觉得不痛快,说:“外资企业成立时间久,经过长期发展慢慢规范起来,这也跟西方的市场经济环境相对比较成熟、法制相对健全有关,相对来讲外企整体的规范性就比较高。中国改革开放也才二十多年,绝大部分民营企业才成立十几年,我们的经济和法制环境又不完善,都是在中国的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野蛮生长出来,时刻面临着生存危机,根本来不及做规范化。况且,中国的民企如果完全按照外企的模式,很可能根本就不具备竞争力,活都活不下去,哪里谈得上规范。但是呢,我想将来民营企业还是会逐步规范化的,因为我们一直在进步。”其实林小妩一个女孩子本来讲不出来这些大道理,但她在公司听朱平讲过,这会刚好说到这个话题,顺势一口气讲了出来。

    对于林小妩这番犀利的回应,曹翰卿略感不适,皱了皱眉说:“我觉得民企的‘老板文化’太严重,一言堂,权力过于集中,企业的发展完全取决于一个人,那风险是很大的。”曹翰卿是干审计风控出身的,言语间不离风险。

    林小妩不服气,说:“做成功的民企,最初基本都是靠着老板的商业嗅觉和冒险精神,九死一生杀出一条血路,这就形成了民企特有的能人文化,因为过于依赖老板个人能力,就形成了所谓一言堂,这也是民企发展过程中的一种特色。问题是,难道不听老板的,风险就不大了?很多时候是不听老板的反而出问题。外企本质上是一台精密仪器,每个人都是仪器上的零部件,即便是外企的高管,也是个大号的螺丝钉,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不对企业的风险最终负责,反而是最大的漏洞。”这个时候林小妩心里又想到朱平,这些都是朱平跟自己讲过的,否则她是说不出这么一大套的。

    曹翰卿被林小妩连着顶了两回,心里颇有些不服气,但不服气中又带着点欣赏,这女孩子挺有能力见识,就是朵“带刺的玫瑰”,好看又有刺。

    林小妩却有点沮丧,相亲怎么莫名其妙的搞成辩论会了。

    当付天云得知康晓月竟然在和周楠一起逛街的时候,心里无比忐忑,聪明如付天云,也有点不知所措,想想那俩女人在一起,付天云就头疼。

    付天云,这个在职场上纵横驰骋的青年才俊,却也处理不好自己家的后院。

    晚上康晓月让付天云陪着一起吃饭。看着两个女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付天云小心翼翼的应付着,生怕漏出一点蛛丝马迹,那可就成了大麻烦了。

    康晓月给周楠夹着菜,说:“妹妹,自从上次咱们在医院碰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你特别有好感,我身边那么多朋友,只有你跟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这个姑娘呀,实在、踏实。以后啊,咱们就经常约着出来逛逛街,吃吃饭,聊聊天。”

    周楠瞟了一眼付天云,淡淡一笑道:“我倒是愿意,就怕付哥吃醋,姐姐光陪我了,没时间陪付哥了。”

    康晓月白了付天云一眼,抱怨道:“唉,你这个付哥,天天忙的不着家,根本没时间陪我,还是咱们可怜的姐妹俩相依为命吧。”

    付天云不敢说话,这顿饭吃得心惊胆战,又要强颜欢笑,以后怎么应对,付天云实实在在是无计可施。

    第二天下了班,付天云看大家都陆陆续续下班了,就把周楠叫到办公室,犹豫了一下说:“你以后能不能别跟康晓月在一起。”

    周楠看着付天云,那双眼睛仿佛要看进付天云的心里,付天云被周楠看的不自在,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觉得......”

    周楠抢白道:“你怕被康晓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吧,怕不安全,怕影响你。”

    付天云对周楠怀孕的事一直心怀愧疚,被周楠抢白了一句,又说中了心事,无言以对。

    周楠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我和康晓月纯粹是朋友关系,我没跟她提起过任何我们的事,过去没有提,将来也不会提。”付天云默然不语。

    朱平带着团队熬了三个晚上,林小妩连相亲都不去了,终于拿出了一个整体的组织变革方案。这次,不是朱平的想法,不是林羽京的想法,也不是詹涛或者辛明的想法,事实上,这应该算是公司的想法,要让公司活下去,活得好,就要让这个组织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