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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反目(下)

    尖刀深深没入黑衣少年的胸口,那突如其来的灰影才慢慢显出身形来——竟是数日前身中尸香蒲被锦袍青年收下的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脸色灰败,如同死人一样毫无血色,双眼却灵活有神,顾盼自如中透出和锦袍青年一般狡诈的光。

    见此情形,徐质成觉得格外眼熟,忽而想起山脚下行脚商人也是这副模样,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紫幽鼩。

    紫幽鼩知他疑惑,开口解释道:“不错,这便是分神控术。那身穿锦袍、青年模样之人便是老夫的主人——锦稚宁。”

    “分神控术乃是主家锦雉藩的本命神通,可分化神魂,操纵尸身。方才主人与乌山爻斗法正酣,双双无暇抽身,主人却仍可分心操纵另一具躯体偷袭,全仗着分神控术的玄妙。”

    “先前你怀疑老夫是大妖,行脚商人是老夫的伥鬼。虽然大差不差,实则不然。”

    “妖族向来同种群居,一个种族便是一个部落,然而虽有上万种妖,妖域中却只有十八属国,三千藩邦。位列藩邦的种族中才有可能诞生出大妖来。”

    “而十八属国的国主则个个都是天妖,坐拥万廪千仓,粟陈贯朽;酒池肉林,美色如云。”

    “除此之外,其余不入藩的部落大多支庶不盛,人丁稀少,要么面临着被吞并的风险惶惶不可终日,要么只得依附于较大的藩邦,屋檐之下苟且偷生。”

    “便如老夫鼫鼠这一族,连姓氏也保不住。依附主家,成为锦雉藩的车前卒。到如今只余老夫一人孑然索居,还身种主人的分神控术,生是锦雉藩的人,死是锦雉藩的鬼。”

    紫幽鼩趴在天囚白骨笼中,目光幽幽地眺向远方,声音平静得好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它继而话锋一转:“黑衣少年乃是夜鸦一族乌山藩的藩主乌山爻,主人是斓雉一族锦雉藩藩主锦稚宁,嘿嘿,他们二人虽然皆是一藩之主,却都还不是大妖。乌山藩和锦雉藩也是摇摇欲坠大厦将倾,眼看着就要被三千藩邦除名了。”

    紫幽鼩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玩味和幸灾乐祸,接着说道:“二位藩主不想坐以待毙,恰好夜鸦一族祖上与云中君有些渊源,知晓这积雷山几分秘辛。便联手共探此山,欲取雷鹏鹏骨,想趁着八月妖王圣诞千秋节一同进献鹏骨,好保住两族藩邦的地位。”

    徐质成恍然大悟,接口说道:“你主人吩咐你办的事,恐怕和这彪形大汉一样,都是设伏偷袭乌山爻吧?想不到这两人种族已至危急存亡之秋,竟然还可以如此貌合神离,尔虞我诈。”

    紫幽鼩不屑一顾道:“相比兽族,这便是妖族更人性的地方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瞄徐质成的反应。

    但徐质成只是点点头,像是认可了他的说法,反倒令紫幽鼩有些诧异。

    ……

    那尖刀一尺寒光、削铁如泥,霎时大片大片殷红的血浸透乌山爻的衣衫。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猩红的眼睛却更显妖异。他无力地咳了几口鲜血,随即满不在乎地用手抹去,冷冷地开口说道:“分神控术?锦稚宁,你果然没安好心。”

    锦稚宁一击得手,还未来得及轻松,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在彪形大汉得手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分神控术与之的联系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只见数根细长的乌黑翎羽分别刺中大汉的几处穴位,大汉顿时经脉闭塞,犹如木雕泥塑一般定身在原地。

    “分神控术果然神妙,锦稚宁,也尝尝我乌山藩的本命神通吧。”

    话音未落,那些翎羽便纷纷无风自燃,形成乌焦巴弓的黑炎,蔓延着大汉周身腾腾地燎烧了起来。那黑炎熊熊烈烈,火势葳蕤,只是温度却远不如寻常火焰,甚至大汉身上的衣衫都完好无损。烰火翩翩,有如空花阳焰,似真似幻;火光焮焮,却是向下燃烧,显得诡谲怪诞。

    可锦稚宁一见这黑炎,却立刻寒毛卓竖,他气急败坏地惊叫道:“夜翎灾火?!”

    ……

    “夜翎灾火?!”紫幽鼩异口同声地低声惊呼道。

    “这火焰的温度甚至还不如炊火,看起来连衣衫布料也烧不着,”徐质成疑惑地小声询问,“只是怎么颜色是黑色的,而且火焰还是朝下燃烧?”

    “这是夜翎灾火,是乌山藩夜鸦一族的本命神通,只是并不是每一个妖族都能觉醒天赋神通。尤其是星元异变后,妖族血脉稀薄,后嗣凋零,夜鸦一族也早已千余年不曾有族人觉醒此上位天赋,而锦雉藩的分神控术,相较之下则好觉醒得多。主人原本觉得吃定乌山爻了,想不到他竟然能觉醒夜翎灾火?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紫幽鼩声音透着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见徐质成仍是一脸疑惑,他接着解释道:“这黑炎的异象,是因为它的燃料并不是普通的可燃物,而是气运。沾染上这不详之火,饶是一个人再顺风顺水,一旦气运燃烧殆尽,也会变得倒霉透顶,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这便是乌啼兆凶。”

    “气运……”徐质成将信将疑,“这未免有些耸人听闻了吧。”

    “非也非也,”紫幽鼩正色道,“运气看不见摸不着,虽然讳莫如深,气运一道却是修仙界中最神秘莫测的一道。”

    “可是夜翎灾火只是燃烧别人的运气,对乌山爻却没有半点好处,也太鸡肋了,虽然是上位天赋,战斗起来却不见得有分神控术实用。”

    “这……老夫也实在不知。力足者取乎人,力不足者取乎神。气运一道博大精深,若是老夫的本命神通是运道神通,或许可以窥得门径一二。”

    ……

    乌山爻不耐烦地冷言道:“分神控术分化神魂、一心两用,端的是玄妙异常。只是如今攻守之势异也,你们神魂相连,只怕是一损俱损。”

    果然,石火风灯之间,锦稚宁的手臂上也凭空燃起了那黑色的妖火。那黑色妖火如同一串绽放的波斯贝母,妖冶娴都。

    而锦稚宁一见这诡异的黑炎,惊恐万状、神色大变,他狠狠一咬牙,抓住书本的手用力一扯,强行撕下一半来,同时肩上长翎寒光一闪,另一只燃烧着黑炎的手臂从肩膀处齐齐截断。然后几个闪动之间抽身逃到远处,避之若浼。

    他竟然拼着分神与手臂不要,只夺下半本书,也要避免沾上这倒吊的黑炎。

    锦稚宁逃到一旁,确认了身上没有再沾染黑炎之后,才长舒一口气,忿忿地开口道:“乌山爻,你出手如此狠毒,难道忘了是我们锦雉藩将天外魔罗的魔躯让与你们乌山藩的吗?”

    “星元异变之后,天被撕开无数大小不一的口子,天外魔众异族趁机大举侵入,引得此界生灵涂炭。那时恰巧一只魔罗降至你我两藩附近,拼着两族元气大伤,我们祖上联手击杀此魔罗,奠定两邦联谊。后来妖皇发布诏令,要求妖域各族将所有魔躯都上缴鱼肚城,不得有违。你我两族冒死私藏魔躯,自己研究。后来你锦雉藩屡屡研究未果,又恰逢妖皇肃清,害怕事情败露才将魔躯又推给我乌山藩。退一万步讲,倘若我真不记得你们锦雉藩的恩情,又何必带你来积雷山找鹏骨?自己独吞不是更好?”

    锦稚宁冷哼一声,旋即看了看手上的半本书。

    “《南山雾隐诀》?竟然只是一个隐匿法门,那五雷真法呢?”他大失所望,不耐烦地追问道。

    “是你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上清玉府五雷真法》,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乌山爻神色不变,语气平淡。

    “好,早料到你会嘴硬到底,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无情了。”锦稚宁呲牙咧嘴凶相毕露,狞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阵盘来。

    “乌山兄,不知在昴日伏诛阵中,你是否还会这般嘴硬。不妨告诉你,我早就命家臣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即使你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他手捻印契,鸡鸣一声,一连几个法诀打在阵盘上:

    “昴日伏诛阵,启!”

    四周风平浪静,一尘不变。不管锦稚宁再怎么催动阵盘仍是依旧如故。

    “这老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锦稚宁扔掉阵盘,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乌山爻,中了我一刀,你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不管有没有昴日伏诛阵,你都只有死路一条。”

    乌山爻脸色愈发苍白,只是猩红的双眼却愈发明亮。他目光恻然,怜悯地摇摇头:

    “锦稚宁,难道你还没有看清这迷雾背后的真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