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仙种共生 » 第三十五章 乾坤造化炉

第三十五章 乾坤造化炉

    主峰之上,众修士齐心协力攻击浓雾阵眼,突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镜子破碎玉帛断裂的声响,四周突然风流云散,开雾睹天。

    “大阵终于破了,哈哈哈哈!”陆光屹仰天大笑。

    头顶青天白日,火云如烧,天气一片大好,浮云褰大阵一破,不再是云迷雾锁,跋前踬后,连视线也解放开来,众人皆是喜见于色。

    “咦?花魇呢?”鱼忘机突然出声。

    众人四下张望,果然不见那白衣公子的身影。

    “呸,什么‘木柩宫三子’,想不到竟是如此胆小如鼠之辈,嘿嘿,如今大阵已破,他可不要厚颜无耻地再出现觍着脸来分战利品。”一个三花境散修大声讥讽道。

    “你们看天上的火云,是不是越来越近了?”梁友颤颤地开口道。

    只见天上那轮红日,像锅盖一样悬在众人头顶,赫赫炎炎之势大振,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而其旁密密麻麻的火烧云,像倾盆大雨一样扑面而来,连空气也被熏上一层焮赩之色,如烈火烹油一般焦炙。

    “那不是云,是烬生蛇!”鱼忘机的眼中倒映着漫天的火光,染上一层绝望之色,心如死灰,连声音也变得抖抖簌簌。

    漫山遍野的烬生蛇像瓢泼大雨一般倾泻如注,纸糊的护体灵光,泥捏的宝器不堪一击,在火光烛天中化为灰烬,这一刻,无论是三花境还是一枝境,无论是名门大派还是贫民散修都并无分别,发出相同的凄厉惨叫。

    “哈哈哈哈,哥,你看到了吗?”梁友浑身燃烧着,眼中却闪动着疯狂和兴奋的神色,四周皆是惨叫连连,他却捧腹大笑起来,“难怪他们找不到雷池,不识庐山真面目,这四周的火焰,分明就是炉火。想不到这整座积雷山,就是云中君的法宝炼丹炉。区区一枝境和三花境的蝼蚁,也妄想染指?哈哈哈,小弟真是长见识了,竟然还有这么多道友为你我兄弟二人陪葬,哈哈哈,值了!”

    ……

    卫峰,乌山爻施法将主峰发生的景象映在石间雾气上,环抱双臂冷眼旁观。

    惨象历历在目,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一片莽莽火海。眨眼间数位同阶修士被无数烬生蛇缠绕啃噬,烈火焚身,化为灰烬,只提炼出一身精纯的灵力凝聚不散。火光映在锦稚宁的眼眸中,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画面虽然无声无息,他的耳边却好像清清楚楚地回荡着一声声惨叫,心中不免涌起兔死狐悲之感。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故作镇定,强颜怒喝道。

    “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乌山爻目不转睛地盯着映画,长叹一声,幽幽地开口,“你们要找的云中君的法宝丹炉,名叫‘乾坤造化炉’,便就在此间了。”

    “你……”锦稚宁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猛然想到了什么,虎目圆睁,用手指颤颤地指着乌山爻,语无伦次地说着,“你们乌山藩祖上便与云中君大有渊源。此次积雷山现世,也是你主动邀请我来共探此山取雷鹏鹏骨。而这只九天雷鹏恰巧就是云中君的那头看守丹堂的灵兽,也是只有你一人才知道的秘辛。你若不说,又有谁人可知?你处心积虑故意泄露此事,目的就是一要引这些修士入山,二要引我与你决裂。你放着好好的雷鹏鹏骨,法宝丹炉,还有五雷真法不私吞,反而大费周章布下此局,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精彩,精彩,还以为你到死都会一直蒙在鼓里,”乌山爻脸上终于难得的涌现出一丝笑意,“不过如今尘埃落定,也不妨直接告诉你,这座积雷山就是云中君的法宝‘乾坤造化炉’,我已经祭炼此宝收为己用。而你们早已落入丹炉之中恰如瓮中之鳖,我心念一动,便可操纵烬生蛇,轻而易举地炼化你们苦修百年的精纯灵力。”

    “星元异变,天下大乱,夜鸦、斓雉与其余数种灵禽从上界不幸跌落此界,如今却被迫与那些地底妖族称兄道弟、论资排辈?锦稚宁,莫非你已经忘了你出身何处?我们夜鸦一族尚且不坠青云之志,而你们却早已甘愿沦落为走地鸡,与那些蝼蚁臭虫一同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污泥浊水里,每天吃着粪便苟且偷生。”

    锦稚宁同样面红耳赤争辩道:“星元异变之后,通往上界的天梯也已经尽数折毁。甚至数千年来都不曾有修士飞升了,你光满腔热血义愤填膺又有什么用?而且妖域虽在地下,九衢三市风光丽,闾阎扑地尽繁华。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比人界和上界更胜三分,如世外桃源一般,又有何堕落可言?”

    “竖子不足与谋。”乌山爻气得小声嘟囔一句,不再言语,从怀中乾坤袋中取出两物。

    一物重逾千钧,咣当一声砸落在地上,激得尘土飞扬。那是一座小山般庞大的躯体,浑身铁青如鼎,鬣毛刚硬似针,头生三角,青面獠牙,只是双目紧闭,生机全无,正是那头两藩私藏的天外魔罗的魔躯。

    另一物则轻如鸿毛,是一位十八九岁的人族青年,同样死去多时。那青年头戴乌纱帽,身穿飞鱼服,脚踏流纹官靴,腰间别着一柄绞风刀,是金执卫统领级别的标配官服,正是程喆口中与凌统领一同支援而来的裴统领,不知怎么落到如此下场。

    “云中君遗留下来的心得笔记中有一锻体法门,以人族、妖族和魔罗三种躯体作为三味主材料,辅以数百种金石灵材,万斛玉尘灵砂,于乾坤造化炉中锻冶九九八十一日,九转筑成无漏金身。”

    “修成无漏金身,便可灭尽我执,断除烦恼种子,即不受此界界障的束缚,飞升上界!”

    乌山爻眼中闪动着莫名兴奋的光,脸上也显出几分癫狂的神色来,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

    “炼制无漏金身需要十分充沛浓郁的灵力,此界早已没有适合的环境。不过那些主峰上的人族修士如今全被我提炼,倒也勉强够用了。至于你,主材料中魔罗的魔躯、人族的躯体已经收集到了,还差一味妖躯,嘿嘿,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邀请你来积雷山了吧?”

    乌山爻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看向他。

    “你……你……你真是癞蛤蟆想吞天——好大的口气!”锦稚宁火冒三丈,勃然大怒道,“你同样也只是三花境,就想一口气吃下这么多同阶修士,不怕噎死吗?区区三花境,是不能祭炼法宝的。纵然你有特殊手段,我倒要看看你能驱使多久?”

    “那便拭目以待吧!”乌山爻冷哼一声,不再逞口舌之快,盘膝坐下,双手飞快地掐出数个法诀,大喝一声:

    “乾坤造化,炉起!”

    话音未落,整座积雷山轰隆之声大起,地动山摇,山崖土石纷纷而来下,露出一座巨大的丹炉来,那丹炉通体赤红,造型古拙。炉盖四周整齐错落地排列着数个半月形孔和日形圆孔,炉体饰云纹,炉耳置铺首衔环,腹部麒麟张口为火门,炉脚为三兽足,正是乾坤造化炉。

    主峰之上,清逸磅礴的灵力喷涌而出,凝成肉眼可见的雾气,云霞明灭,笼罩着整座丹炉。

    “凡炼丹,须清虚之士,同心结愿,惟望丹成。将欲下手,先须斋戒,醮谢苍穹。管鼎炉,添换水火;轮阴阳,随其节候。”

    “择丹室,不可太大,不可益高,高而不疏,明而不漏。”

    “寻丹井,井是炼丹之要也,昼夜添换,水火添换,滴漏唯在于井。若得石脚泉清白味甘者,是阳脉之水,运丹最灵。若青泥黑壤,黄泉赤脉,铁涩腥味,有此之象,并是水脚交杂,阴阳积滞,不任炼丹。”

    锦稚宁这才明白为何方才在丹井打捞鹏骨之时,乌山爻非要二人使用蛮力转动辘轳,坚持不用妖力打捞,分明是不想污染丹井之水!

    乌山爻遥遥冲丹井一点指,其内井水凝聚成一注小指粗细的涓涓水柱,螺旋而出,汩汩注入乾坤造化炉中。

    “取神土,神室之土,不可以凡土为之。自古无人迹所践之处,山岩孔穴之内,求之,尝其味不咸苦,黄坚与常土异,乃可用也。”

    “造炭……”

    “合香……”

    “坛式……”

    ……

    一连数个准备步骤,乌山爻循规蹈矩徐徐完成,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他顾不得拂去汗珠,神色也更凝重起来,接下来才是关键时刻。

    “入药成胎,药在鼎中,如鸡抱卵,如子在胎,如果在树。”

    他全神贯注,口中低声默念法诀,双手翻飞,随之捻动印契,炉脚的三兽足涌出玄、黄、白三道冲天的光柱!

    与此同时,地上那具魔罗躯体与裴统领的尸体分别被白、黄二光牵引,遥遥摄向光柱之中。

    “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已经祭炼了乾坤造化炉吗?看好了,”乌山爻伸手朝定身的彪形大汉一指,虚空中突然钻出数条黑红的烬生蛇,饿虎扑羊一般向其奔去,对着大汉的皮肤就是一通狼吞虎噬,饶是大汉已被尸煞之火炼成尸兵甲乙,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在丹火面前也仿佛纸人一样不堪一击,眨眼间变成一个火人熊熊燃烧起来。

    “到你了,锦稚宁。”乌山爻一勾手指,锦稚宁只觉得空中那道玄色光柱突然吸力大涨,身体就不由控制地向其中飞去。他心中警惕大生,那道玄光浓稠如墨,暗藏杀机,如果落入其中,恐怕便如鼎鱼幕燕一般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锦稚宁突然一咬牙,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从怀中取出一物来。

    那是一朵被小心翼翼保存起来的红色的干花,花梗略微蜷曲,好像被人捧在手中反复摩挲呵护,视若珍宝一般爱不释手。即使枯槁干瘪,却依然鲜红如血,恰如天边的残阳,余晖撒满夜幕,铺向黄泉陌路。

    “彼岸花?!你竟有此物?”乌山爻大吃一惊,心神一动,便调动数条烬生蛇围向锦稚宁。

    “晚了。在下去也!”锦稚宁心疼地苦笑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捻碎花梗,披针状的花瓣一片一片剥落下来,落在锦稚宁身上,旋即化为血红的泡影,如梦如幻,迷离间有一声幽怨哀愁的低泣传来: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那声音呜咽凝滞,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响在耳畔,又好似来自冥冥的彼岸,令人心绪恍惚,魂飘神荡。

    待最后一片花瓣落尽,锦稚宁也如同那零落的彼岸花一般化为泡影,彻底消失不见。

    久久乌山爻才回过神来,他神情复杂地望着远处,长叹一声:“不愧是黄泉的引路花。”

    他继而话锋一转,说出了一番让徐质成和紫幽鼩惊掉下巴的话:

    “早就知道你有一朵彼岸花,若非我煞有介事故弄玄虚,你又怎么肯乖乖将此物用掉瞬息万里离开此地,毕竟此物对你来说,是命根子一样的存在。锦稚宁,若是你再久留下去,恐怕会察觉到我已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倒也不至于连分神都舍弃了。”

    他的脸色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又咳出几口鲜血,气息迅速萎靡下来。他单手一挥,那变成火人的彪形大汉就恢复如初了,甚至连身上的衣物都完好无损,哪有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

    原来无论是点燃大汉的烬生蛇,还是围攻锦稚宁的那几条,都只是障眼法虚张声势而已。乌山爻早已不能控制乾坤造化炉中的烬生蛇来攻击了。

    “诚如锦稚宁所言,我不过区区三花境,哪里能真正使法宝认主?纵使有秘术可以临时控制乾坤造化炉中的烬生蛇,也只不过是暂时而已。不过所幸锻冶无漏金身不需要祭炼此宝,不然还要为此焦头烂额。”

    “至于锻冶无漏金身所需要的妖族躯体,当然是由我本人的身躯最得心应手,怎么会轮到使用他这只走地鸡的破烂躯体呢?”

    乌山爻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了许久,又好似在给旁人解释一通,着实有些诡异。他停顿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挂起一丝冷笑,转身朝着地面某处高声说道:

    “阁下说是不是,梁上君子?哦不,应该叫足下君子才对。阁下在此地蛰伏许久,身为人族,难道还不如我一个妖族知道非礼勿听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