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探
汽车在靠近矮墙的人行道上停了下来。小哥特意把车调了个头，指向我们来时的方向。之所以要这么安排是因为校门口那条路上已经堵满了各种车辆，等会儿如果真要逃离这里的话那边很可能根本走不通。相对来说，我们来时的路就比较通畅，因此原路撤离看起来更加稳妥一些。
熄灭引擎，关闭车灯，所有车窗也都升了起来。此时校园里依然寂静无声，不过从时间上看骚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锁好车后小哥率先爬上矮墙，紧接着，我也从他旁边爬了上来。举目向内一张，暂时还未发现什么异动。
“这边。”小哥说着，矮着身子沿墙头向右手边不远处的平房走去。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先躲到那里进行观察，然后再伺机进入校园寻找妻子苗丽。办公室当然已经无需再去，通过我刚才的讲述小哥已经知道那里不过是处死地，除了一只手机外无法找出更多关于苗丽的线索。还不如呆在这排平房顶上，即有利于隐蔽自己，又能利用开阔的视野观察四周的情况。即使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我俩只需跳下矮墙便可开车逃离。对于我们来说，那片房顶就像战场上的高地，是个攻守俱佳、进退自如的所在。
我跟着小哥一路来到最近的这间平房前，双手扒住房顶用力一撑，便轻松地爬了上去。平房顶部非常平坦，目测大概将近二十平方米左右，呈长方形。房檐处有一圈约十五厘米高、半掌多宽的凸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护栏。靠近矮墙一侧的水平面略低，并开有两个不大的排水管。黑色的防水保温涂层铺满了房顶表面，较之硬地要稍微柔软一些。在这上面行走，就连脚步声也轻柔了许多。
小哥伏下身子俯卧在房顶上，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了下来。房顶此刻虽然没有积水，表面却有一层厚厚的尘土。如此趴在上面，不消说肯定得把身上的衣服全给弄脏了。但考虑到卧倒会更有利于隐蔽，而隐蔽正是我俩此刻生存下去的重要保障，心里嫌脏的抗拒感也就渐渐淡了。
就在我刚刚卧倒之后，前方的校园里便传出了一阵骚动。
变异终于完成了。
从我们现在所处的方位可以看到学校礼堂和更远处操场的一部分。只见操场上不停有一个个小小的人影从地上爬起，原地停顿一会儿后便突然向周围更高一些的人影扑击。不多时，陆续响起的尖叫声、惨叫声、高音喇叭里的呵斥声、警笛声、人们奔跑时的脚步声等等各种各样的声音便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我意识到，屠杀已经开始了。
小哥双臂撑地抬起上半身，伸长了脖子瞪眼观看着不断扩散到校园各处的“杀人表演”。看他这样的形象，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正在翘首期盼着什么的海豹（如果他再胖一些可能会更加神似），竟然有点想笑。当然，此时因此发笑绝对是不合时宜的，所以我强自忍住没笑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校园里各处都倒下了大批家长。小哥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这场杀戮的不断进行而愈发凝重。我发现他脸上的表情除了异常恐惧之外，还有着深深地忧虑。
“现在彻底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压低嗓音说道。
“嗯，”小哥冲我点了点头，额头上满是冷汗。“而且，我现在很确定变异的孩子就是那些晕倒后又再次醒来的学生。可能在发生变异前必须要经历这么一个昏迷的过程。可当它们苏醒后就将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而是变成了，变成了，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们什么好了。”
“你说的这点我也发现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小哥，会发生变异的不只是孩子，还有成年人。双双不就晕倒了吗？”
提到双双，小哥身子一怔。“没错，那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能发生这种变异啦。哎，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呢？”小哥低下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是如此沉重绵长，让我不禁想起即将死去的火山向天空喷出的最后一缕烟尘。
“未必便会轮到我们。”我说。
“哦？此话怎讲？”
“根据上次和刚才的观察，我发现发生变异的绝大多数还是小孩。虽然不能排除像双双那样的成年人也存在发生变异的可能性，但至少就我看到的结果来说，成年变异者的数量同未成年人尤其是小学生变异者的数量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是绝无仅有，但是占比极小。我一直在猜想会不会是爆发了某种全球性的病毒，将感染者都变成了类似电影里丧尸那样的怪物。而这种病毒的感染率则是随着年龄的差异也有所不同，年龄越小就越容易感染，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易被感染。”
“有什么证据吗？”小哥双眼一闪，急切地问。
“没有。这套理论只是我根据观察到的现象所作出的猜测罢了，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我说。“当然，如果硬要找些证据，”我伸手指了指遍布在校园里的那些尸体，“那些尸体应该勉强算是吧。都是成年人。”
小哥沉吟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自从刚才提到双双开始，我便一直在担心大壮和蒋欣，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怎么样了。医院其实是比学校更加危险的地方。那里空间相对狭小，想逃命更加不容易。除非像我提醒大壮的那样，找间安全的屋子躲进去，或许还能坚持一阵子。一想到蒋欣，我心里便猛然一阵悸动。
“我得给霏霏打个电话，看看她们学校那里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小哥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等等。”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别打电话，小心铃声。上个轮回里就是大壮给我打电话引发了手机铃声才导致咱俩被发现的。最好先发信息让霏霏把手机调成振动或静音模式再打。”
听我这么一说，小哥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你提醒的及时，否则万一霏霏那里出现了什么状况，我，我，我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吃一堑长一智，我也在这上面栽过跟头，上一次要不是我，哎，不说也罢。总之，咱俩也先把手机调一下为妙。以防万一来电话暴露了行踪。”说着，我伸手拍拍小哥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俩都把手机调成振动后分别给大壮和霏霏发出信息询问情况。信息发出后久久没有回应。如同向平静的湖面中投下了一粒石子，竟然看不到泛起一丝涟漪。
小哥焦急地不停拿着手机查看。“耀峰，你说霏霏她会不会……”
“别瞎想！”我严肃地说，“大壮也没回信呢。也许他们只是不方便，也可能手机已经调成了静音所以没注意到有新消息。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吃人的小鬼，而是急躁的情绪。咱们只有自己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对策。咱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找丽姐吗？其他的事到时再想也来得及。”
我虽然如此劝导小哥，但内心其实也是七上八下没有半点主张。不过小哥听了我这番话情绪倒是多少稳定了一些，虽然脸上依然是一副担心的神色，但从眼神的光彩可以看出，他的大脑已经冷静下来，又可以进行理性思考了。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哥突然问了我一句，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说实话，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其实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实话实说，“我想最好还是继续观察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变异后的学生似乎也会感觉累。我记得上次就看见过有些孩子随便找地方躺下睡觉。当然，当时看到睡觉的只有一小部分。但那的确是在睡觉，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
不如等它们累了躺下休息的时候咱们再去寻找丽姐，这样成功率估计能高一些，对咱俩来说也更安全一些。”
“还有这种事？”小哥挠挠后脑勺有点不敢相信地说。
“是呀，起初我也不信。不过我亲眼看到几个孩子就躺在路灯下面睡觉。它们闭着眼睛，表情也比醒着时安详了很多，如果不是在睡觉那才真是邪门了。”
这会儿校园里的屠杀渐渐平息下来。同上次一样，冲进校园的家长和留守学校的老师以及学校其他教职工人员被突然暴起杀人的孩子吓懵了。这段短暂又关键的时间里那些距离学生们较近的成年人遭受了重大的伤亡。但很快，他们就开始在本能地驱使下没命地向校门口逃跑。当然也有试图进行反抗的人，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变异学生们给残忍地杀死了。其中就包括几名防暴警察。
这还只是我看到的地方，我所看不见的区域应该也不断有人被杀，不断有人被扑倒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但从留在校园内的尸体数量判断，大部分人还是逃了出去。而这也带动了大量的变异学生尾随着这些幸存者跑出了学校。
小哥就我之前的那番话思索了一会说：“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也变成那种鬼样子。这样吧耀峰，我看眼下的情形已经平静了许多，变异小孩的数量也只剩下了一小部分。既然你也说它们不会全部睡去，那我也就没必要继续等下去了。”他低下了头，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咱俩兵分两路。你留下来，我进去找苗丽。”
“你自己去找人？”我的声音不由自主高了几度，“朱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耀峰，你听我说，不管苗丽现在是死是活，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必须去找一找。无论找得到也罢找不到也罢，我都要去试一试。否则，我心里过不去。就算她也变异了，我也想再看她一眼。哪怕就是看一眼也好，我也就彻底死了心了。可是我不能再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险，我不能……”他挥手打断了我想说的话，继续说道：“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感谢你，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必须留在车里等我。
其实理智地分析一下就会发现，我一个人去才是最好的方案。首先一个人更容易隐蔽，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安全。况且找人这种事并非多一个人就能多一倍成功率。再说我对这里的地形、环境比你熟悉的多，我一个人行动自如，没有后顾之忧，你跟着我搞不好反而还会拖我后腿。
你在车里等我，这一点对我来说其实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无论我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知道自己还有一条生路可逃，我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兄弟会在背后接应。一旦我暴露了行踪，就只能向矮墙后的汽车逃命。试想一下，如果你在车里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逃走。要知道最终救命的可能就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反之，要是咱俩都陷在里面，就算到时候能逃回来，但手忙脚乱之际说不定也会丧失掉最后一线死里逃生的机会。
我和苗丽到底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说到底还得靠你啊。”
我沉默良久，没有做声。小哥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如果真到了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的确有人在车里接应的话速度要快得多。但从感情上来说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太胆小怕事了？
“小哥，要不你也别进去了。我们现在就撤，出去找警察和军队来帮忙。毕竟你一个人进去还是太危险了。你想过没有，丽姐现在生死未卜，万一你再出点什么意外。那霏霏以后可怎么办呀？你和丽姐至少得有一个人留下照顾霏霏吧？”
“耀峰，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如果我此刻不进去找一下，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你就别再劝我了。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要求你。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别等了，我想求你帮我找到霏霏，保证她的安全。霏霏刚回了信息，她没有晕倒，她还有救。我只给自己一个小时，假如我回不来，霏霏——我女儿就靠你了。”
我看到小哥眼中此时已经噙满了泪水，我也明白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别了的选择。我重重的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用力拍了拍小哥的肩头，“放心吧，如果真的那样，我会去找霏霏的。”
“谢谢！”小哥哽咽道，我看见他背过脸偷偷在眼镜底下抹了几下。“我把霏霏学校的地址还有她的电话都发给你。”说着，他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我感到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两下，但并未拿出查看。我知道，信息已经收到。
“小哥，要不你再等会儿，也别着急。我就在这儿等你，房顶上也比较安全，真有什么危险的话我还能接应你。”我说。
“不，就在车里等，听我的。如果有危险你就赶紧跑，不用再等我了。”小哥说着把车钥匙重重塞到我的手里。
我表情凝重地接过钥匙，一时竟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四周灯光暗淡，校园里鬼影幢幢。一阵夜风吹过，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只蚂蚁不知何时爬上了我左手的手背。它在我中指末端的骨节上停下，俨然指挥舰载机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气势挥舞着头顶的触须。我对着它吹了口气，这只蚂蚁便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别这么悲观吗，兄弟。”小哥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对这所学校很熟悉，只要够小心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我只是去找人，又不是去跟这些小鬼拼命，放心吧，我还想亲自去找霏霏呢，绝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掉。”
“好吧，你一切小心。最好找一件能防身的武器。反正这些孩子已经不是人了，真要遇到危险的话，该拼命也得拼一下才行啊。”
“明白。”决心已定，小哥看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
这时校园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远处能看到一些变异学生的身影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仔细观察，还真的有一些学生已经躺下“休息”了。也许小哥能成功！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走了。”小哥坚定地说。
“小心。”我说。
熄灭引擎，关闭车灯，所有车窗也都升了起来。此时校园里依然寂静无声，不过从时间上看骚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锁好车后小哥率先爬上矮墙，紧接着，我也从他旁边爬了上来。举目向内一张，暂时还未发现什么异动。
“这边。”小哥说着，矮着身子沿墙头向右手边不远处的平房走去。
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先躲到那里进行观察，然后再伺机进入校园寻找妻子苗丽。办公室当然已经无需再去，通过我刚才的讲述小哥已经知道那里不过是处死地，除了一只手机外无法找出更多关于苗丽的线索。还不如呆在这排平房顶上，即有利于隐蔽自己，又能利用开阔的视野观察四周的情况。即使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我俩只需跳下矮墙便可开车逃离。对于我们来说，那片房顶就像战场上的高地，是个攻守俱佳、进退自如的所在。
我跟着小哥一路来到最近的这间平房前，双手扒住房顶用力一撑，便轻松地爬了上去。平房顶部非常平坦，目测大概将近二十平方米左右，呈长方形。房檐处有一圈约十五厘米高、半掌多宽的凸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护栏。靠近矮墙一侧的水平面略低，并开有两个不大的排水管。黑色的防水保温涂层铺满了房顶表面，较之硬地要稍微柔软一些。在这上面行走，就连脚步声也轻柔了许多。
小哥伏下身子俯卧在房顶上，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趴了下来。房顶此刻虽然没有积水，表面却有一层厚厚的尘土。如此趴在上面，不消说肯定得把身上的衣服全给弄脏了。但考虑到卧倒会更有利于隐蔽，而隐蔽正是我俩此刻生存下去的重要保障，心里嫌脏的抗拒感也就渐渐淡了。
就在我刚刚卧倒之后，前方的校园里便传出了一阵骚动。
变异终于完成了。
从我们现在所处的方位可以看到学校礼堂和更远处操场的一部分。只见操场上不停有一个个小小的人影从地上爬起，原地停顿一会儿后便突然向周围更高一些的人影扑击。不多时，陆续响起的尖叫声、惨叫声、高音喇叭里的呵斥声、警笛声、人们奔跑时的脚步声等等各种各样的声音便汇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我意识到，屠杀已经开始了。
小哥双臂撑地抬起上半身，伸长了脖子瞪眼观看着不断扩散到校园各处的“杀人表演”。看他这样的形象，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正在翘首期盼着什么的海豹（如果他再胖一些可能会更加神似），竟然有点想笑。当然，此时因此发笑绝对是不合时宜的，所以我强自忍住没笑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校园里各处都倒下了大批家长。小哥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这场杀戮的不断进行而愈发凝重。我发现他脸上的表情除了异常恐惧之外，还有着深深地忧虑。
“现在彻底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压低嗓音说道。
“嗯，”小哥冲我点了点头，额头上满是冷汗。“而且，我现在很确定变异的孩子就是那些晕倒后又再次醒来的学生。可能在发生变异前必须要经历这么一个昏迷的过程。可当它们苏醒后就将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而是变成了，变成了，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们什么好了。”
“你说的这点我也发现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小哥，会发生变异的不只是孩子，还有成年人。双双不就晕倒了吗？”
提到双双，小哥身子一怔。“没错，那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能发生这种变异啦。哎，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呢？”小哥低下头，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是如此沉重绵长，让我不禁想起即将死去的火山向天空喷出的最后一缕烟尘。
“未必便会轮到我们。”我说。
“哦？此话怎讲？”
“根据上次和刚才的观察，我发现发生变异的绝大多数还是小孩。虽然不能排除像双双那样的成年人也存在发生变异的可能性，但至少就我看到的结果来说，成年变异者的数量同未成年人尤其是小学生变异者的数量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是绝无仅有，但是占比极小。我一直在猜想会不会是爆发了某种全球性的病毒，将感染者都变成了类似电影里丧尸那样的怪物。而这种病毒的感染率则是随着年龄的差异也有所不同，年龄越小就越容易感染，年纪越大反而越不易被感染。”
“有什么证据吗？”小哥双眼一闪，急切地问。
“没有。这套理论只是我根据观察到的现象所作出的猜测罢了，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我说。“当然，如果硬要找些证据，”我伸手指了指遍布在校园里的那些尸体，“那些尸体应该勉强算是吧。都是成年人。”
小哥沉吟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自从刚才提到双双开始，我便一直在担心大壮和蒋欣，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怎么样了。医院其实是比学校更加危险的地方。那里空间相对狭小，想逃命更加不容易。除非像我提醒大壮的那样，找间安全的屋子躲进去，或许还能坚持一阵子。一想到蒋欣，我心里便猛然一阵悸动。
“我得给霏霏打个电话，看看她们学校那里现在怎么样了。”说着，小哥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等等。”我一把按住他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别打电话，小心铃声。上个轮回里就是大壮给我打电话引发了手机铃声才导致咱俩被发现的。最好先发信息让霏霏把手机调成振动或静音模式再打。”
听我这么一说，小哥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你提醒的及时，否则万一霏霏那里出现了什么状况，我，我，我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吃一堑长一智，我也在这上面栽过跟头，上一次要不是我，哎，不说也罢。总之，咱俩也先把手机调一下为妙。以防万一来电话暴露了行踪。”说着，我伸手拍拍小哥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俩都把手机调成振动后分别给大壮和霏霏发出信息询问情况。信息发出后久久没有回应。如同向平静的湖面中投下了一粒石子，竟然看不到泛起一丝涟漪。
小哥焦急地不停拿着手机查看。“耀峰，你说霏霏她会不会……”
“别瞎想！”我严肃地说，“大壮也没回信呢。也许他们只是不方便，也可能手机已经调成了静音所以没注意到有新消息。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那些吃人的小鬼，而是急躁的情绪。咱们只有自己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对策。咱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找丽姐吗？其他的事到时再想也来得及。”
我虽然如此劝导小哥，但内心其实也是七上八下没有半点主张。不过小哥听了我这番话情绪倒是多少稳定了一些，虽然脸上依然是一副担心的神色，但从眼神的光彩可以看出，他的大脑已经冷静下来，又可以进行理性思考了。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哥突然问了我一句，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说实话，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其实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我实话实说，“我想最好还是继续观察一下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变异后的学生似乎也会感觉累。我记得上次就看见过有些孩子随便找地方躺下睡觉。当然，当时看到睡觉的只有一小部分。但那的确是在睡觉，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定的。
不如等它们累了躺下休息的时候咱们再去寻找丽姐，这样成功率估计能高一些，对咱俩来说也更安全一些。”
“还有这种事？”小哥挠挠后脑勺有点不敢相信地说。
“是呀，起初我也不信。不过我亲眼看到几个孩子就躺在路灯下面睡觉。它们闭着眼睛，表情也比醒着时安详了很多，如果不是在睡觉那才真是邪门了。”
这会儿校园里的屠杀渐渐平息下来。同上次一样，冲进校园的家长和留守学校的老师以及学校其他教职工人员被突然暴起杀人的孩子吓懵了。这段短暂又关键的时间里那些距离学生们较近的成年人遭受了重大的伤亡。但很快，他们就开始在本能地驱使下没命地向校门口逃跑。当然也有试图进行反抗的人，不过无一例外都被变异学生们给残忍地杀死了。其中就包括几名防暴警察。
这还只是我看到的地方，我所看不见的区域应该也不断有人被杀，不断有人被扑倒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但从留在校园内的尸体数量判断，大部分人还是逃了出去。而这也带动了大量的变异学生尾随着这些幸存者跑出了学校。
小哥就我之前的那番话思索了一会说：“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也变成那种鬼样子。这样吧耀峰，我看眼下的情形已经平静了许多，变异小孩的数量也只剩下了一小部分。既然你也说它们不会全部睡去，那我也就没必要继续等下去了。”他低下了头，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咱俩兵分两路。你留下来，我进去找苗丽。”
“你自己去找人？”我的声音不由自主高了几度，“朱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耀峰，你听我说，不管苗丽现在是死是活，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必须去找一找。无论找得到也罢找不到也罢，我都要去试一试。否则，我心里过不去。就算她也变异了，我也想再看她一眼。哪怕就是看一眼也好，我也就彻底死了心了。可是我不能再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险，我不能……”他挥手打断了我想说的话，继续说道：“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感谢你，兄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必须留在车里等我。
其实理智地分析一下就会发现，我一个人去才是最好的方案。首先一个人更容易隐蔽，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安全。况且找人这种事并非多一个人就能多一倍成功率。再说我对这里的地形、环境比你熟悉的多，我一个人行动自如，没有后顾之忧，你跟着我搞不好反而还会拖我后腿。
你在车里等我，这一点对我来说其实是至关重要的。因为无论我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知道自己还有一条生路可逃，我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兄弟会在背后接应。一旦我暴露了行踪，就只能向矮墙后的汽车逃命。试想一下，如果你在车里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车子逃走。要知道最终救命的可能就是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反之，要是咱俩都陷在里面，就算到时候能逃回来，但手忙脚乱之际说不定也会丧失掉最后一线死里逃生的机会。
我和苗丽到底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说到底还得靠你啊。”
我沉默良久，没有做声。小哥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如果真到了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的确有人在车里接应的话速度要快得多。但从感情上来说我还是觉得这么做会不会显得太胆小怕事了？
“小哥，要不你也别进去了。我们现在就撤，出去找警察和军队来帮忙。毕竟你一个人进去还是太危险了。你想过没有，丽姐现在生死未卜，万一你再出点什么意外。那霏霏以后可怎么办呀？你和丽姐至少得有一个人留下照顾霏霏吧？”
“耀峰，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如果我此刻不进去找一下，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你就别再劝我了。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要求你。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别等了，我想求你帮我找到霏霏，保证她的安全。霏霏刚回了信息，她没有晕倒，她还有救。我只给自己一个小时，假如我回不来，霏霏——我女儿就靠你了。”
我看到小哥眼中此时已经噙满了泪水，我也明白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别了的选择。我重重的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用力拍了拍小哥的肩头，“放心吧，如果真的那样，我会去找霏霏的。”
“谢谢！”小哥哽咽道，我看见他背过脸偷偷在眼镜底下抹了几下。“我把霏霏学校的地址还有她的电话都发给你。”说着，他低头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会儿，我感到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两下，但并未拿出查看。我知道，信息已经收到。
“小哥，要不你再等会儿，也别着急。我就在这儿等你，房顶上也比较安全，真有什么危险的话我还能接应你。”我说。
“不，就在车里等，听我的。如果有危险你就赶紧跑，不用再等我了。”小哥说着把车钥匙重重塞到我的手里。
我表情凝重地接过钥匙，一时竟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四周灯光暗淡，校园里鬼影幢幢。一阵夜风吹过，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只蚂蚁不知何时爬上了我左手的手背。它在我中指末端的骨节上停下，俨然指挥舰载机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气势挥舞着头顶的触须。我对着它吹了口气，这只蚂蚁便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别这么悲观吗，兄弟。”小哥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对这所学校很熟悉，只要够小心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我只是去找人，又不是去跟这些小鬼拼命，放心吧，我还想亲自去找霏霏呢，绝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死掉。”
“好吧，你一切小心。最好找一件能防身的武器。反正这些孩子已经不是人了，真要遇到危险的话，该拼命也得拼一下才行啊。”
“明白。”决心已定，小哥看起来似乎轻松了许多。
这时校园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远处能看到一些变异学生的身影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仔细观察，还真的有一些学生已经躺下“休息”了。也许小哥能成功！我在心里暗暗祈祷。
“走了。”小哥坚定地说。
“小心。”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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