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断片
醒来时朱雨霏只觉得头痛欲裂，似乎在她的脑袋里也有一个闹腾不休的雅典娜即将破脑而出。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想看看自己身在何处，但张开的眼睛却如同一台聚焦不准的摄影机镜头般模糊不清。她用力眨眨眼，左右看看，过了好半天才辨认出这是自己的卧室，她此刻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意识虽然依旧仿佛一锅浆糊般混沌不清，不过好歹已然开始逐步归拢聚合，正在慢慢成型。
她想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是如何回到家的，记忆之线在聚餐结束后便彻底中断。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后来似乎还唱了不少歌。可再后来，她就完全没了印象。那些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记忆宛如草叶上的露水般被阳光一照便悠忽蒸发了。朱雨霏忽然想起在自己小时候父亲在宿醉后常常说出的那个词——断片。此时，她对这种曾经不屑一顾的描述终于有了切身体会，而且印象深刻。
何苦喝那么多酒呢？朱雨霏心里说。
朱雨霏感到嗓子干涩，口渴难耐。她试着坐起身，但身体却像被抽了筋一般酸软无力，挣扎了半天这才勉强坐了起来。她侧身把双脚放下床踩在地板上，居然发现一只脚上还穿着皮鞋，而且看起来，似乎鞋上还粘着一些黄黄白白的类似呕吐物的东西。她懊恼地双手使劲儿抓挠起头皮来，本就东撅西翘的短发如今被她摧残得更加凌乱不堪，好似一个刚刚经历过狂风袭击的鸟巢。她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身体，昨天穿的衣服如今都还在身上，只有那件卡其色薄风衣舒展地趴在卧室门外的地板上，好像正在对谁顶礼膜拜。
胃部一阵痉挛，胸口有点恶心，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汹涌而来。还好终究是忍住了，没吐出来，否则朱雨霏真是要大哭一场了。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赌气似的抬腿踢掉了脚上的皮鞋，站起身。可是一阵晕眩让她差点又坐了下去。她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稍微缓了一下，接着手扶着书桌、门框、墙壁等能够依靠的东西摇摇摆摆地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瓶苏打水，继而拐到沙发那里再次瘫坐进去。
腰底下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硬邦邦的不规则物体。朱雨霏伸手摸了摸，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另一只皮鞋。她没好气地把皮鞋丢到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后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由于喝得太快，朱雨霏被呛了一下。一番剧烈地咳嗽之后，她再次喝了一口。冰凉的苏打水流入胃中让她感觉舒服了许多，但也注意到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刚才咳嗽时洒出的水给弄湿了一大片。她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把瓶盖拧紧，将还剩半瓶的苏打水放在额头闭起了眼睛。
何苦喝那么多酒呢？朱雨霏再次自问。
喝过水又休息了好一阵子后朱雨霏觉得自己渐渐有了点活人的样子。她在茶几上找到耳机戴上，唤醒智能助手“包子”，在眼前投放出一个全息视窗。她大概浏览了一下，没有信息，没有留言，也没有未接来电。她又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快到下午两点半了。噢，对了！她一拍脑门，猛然想起昨晚聚餐时曾许诺下午要去馆里给肖乐他们送好吃的。他们应该是约好三点过去的，自己这会儿出发恐怕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唉，晚就晚吧，朱雨霏心想，既然说了还是有必要过去一趟的，好在自己没说几点到。她一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打算先去去冲个澡，然后上街买点零食饮料、水果糕点之类的东西带到馆里去。
“包子，让管家给我做个三明治，等会儿我冲完淋浴出来吃。”朱雨霏一边给智能助手下达命令，一边脱衣服，刚才打开的全息视窗此刻已经自动关闭。
朱雨霏口中说的管家实际上就是一款智能家政机器人，像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铺床叠被、甚至端茶倒水等等这些日常家务活它统统都干得得心应手。
“是，主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包子”恭恭敬敬地说。
“把房间收拾一下，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吧。”说完朱雨霏摘掉耳机随手丢在墙角的置物架上，光着身子走进洗手间。
“遵命主人，即刻照办。”“包子”的声音从洗手间的音箱中流出。
走进洗手间朱雨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那脸色居然憔悴的像具刚复活的死尸。她摇着头拧开淋蓬头的旋钮，随着细密的水线喷涌而出，一首肖邦的夜曲在这不大的空间内悠然响起。朱雨霏习惯在洗澡时听一些古典音乐，尤其是钢琴曲，她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放松心情。如果是在浴缸里泡澡的话，她还经常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一边品酒，一边欣赏音乐。
朱雨霏自幼便学习钢琴，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如果不是因为大灾变的突然爆发，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一名科学家，更有可能做一位钢琴家。如今在现实世界她已很少弹琴，家里倒是有架钢琴，但也只是偶尔弹奏一曲自娱自乐罢了。不过在方舟世界里，朱雨霏却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钢琴手，拥有着众多拥趸。对她来说，这也算圆了儿时的一个梦吧。
朱雨霏曾经分两次在方舟世界陆续生活了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当然，这里所说的乃是现实世界的时间。而在方舟世界里，她已经累计走过了四十五年的时光。相对于真实世界，方舟里的时间流速比较快。这就跟人在做梦时的情形一样，虽然梦中感觉过了很久，但在现实世界中其实只不过才经历了极为短暂的时间而已。方舟内的时间流速大约相当于现实中的二十倍。因此在现实世界中的一年，相对于方舟内其实已经跨越二十个春秋。
在方舟世界里，朱雨霏不光是一名钢琴手，同时还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赛车手和潜水爱好者。不过说到底，她的本职工作依然还是科学研究，供职于方舟科学研究院。两年前她主动回到现实世界后便再也没有进去过，期间一直担任大灾变纪念馆BJ馆馆长。方舟合并之后，她的馆长生涯便即终结。但她不会立刻回归方舟，而是进入地球事务统筹委员会继续在现实世界中工作。
地球事务统筹委员会一般简称统委会，是在四年前由联合国逐渐演变而成的。近年来随着人类大举迁入方舟世界，所有国家、政府也都相继解体。如今人类社会的各项事务统一由统委会这一国际组织进行管理，这里的工作人员则被称作“地球志愿者”，或简称“志愿者”。因为留在现实世界也就意味着要浪费掉在方舟内的大量“寿命”，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担任这些工作的。
统委会一方面要为方舟系统提供充足的能源及安全保障，同时也要为留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们提供衣食住行等常规性公共服务——毕竟除了三百多万志愿者外，全世界还有五百多万不愿进入方舟、而甘心留在现实世界的人。该组织下辖一个秘书处，以及环境发展部、后勤服务部、安全保障部和能源供应部四个职能部门。朱雨霏要去的便是秘书处，届时她会成为统委会秘书长的科学顾问之一。
后天的合并启动仪式结束后，BJ馆将被改造成供人短期接入方舟世界的临时接入点——与她这系列的姊妹场馆一样。通过这种临时接入点短期往返于方舟和现实世界要比使用具有长期维生功能的接入仓要方便快捷得多。这种设施主要就是留给那些在现实世界工作的地球志愿者的。对于如今的志愿者来说，地球已经变成了一个工作场所，而方舟内的虚拟世界才是他们真正生活的地方，也被多数人视为真正意义上的“家”。因此，他们在工作之余必须有一种相对便捷的“回家”或是“度假”途径。毕竟在方舟内无论是生活的便利性、舒适性，还是客观方面的安全性都要比现实世界要强上很多。
尤其是在方舟这样的虚拟世界中人不会真正死亡。所以很多以前只能在游戏中能体验到的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如今在方舟内都已成了生活中的普通娱乐活动。不过由于担心此类项目会导致人们对于死亡意识的逐渐淡泊，方舟世界也通过立法的方式对娱乐项目的“危险程度”进行了严格控制。但很遗憾，还是有很多人对那些充满刺激的危险活动情有独钟，以至于最新公布的《死亡法》中规定：当方舟公民是因为自身主观原因导致自己死亡的话（包括自杀行为），将会在其重返方舟时自动产生一定的残疾，并不得使用义肢。如果还导致了其他人员伤亡的，视情节严重相应延长残疾时间，最久可达一百个方周年。这就是昨天“白灵”对玲子所说的“惩罚”。
洗完澡后，朱雨霏用淋浴间的烘干器快速烘干了身体，披了件浴袍返回客厅。三明治已经做好，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一杯鲜榨的果汁。朱雨霏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随意看着正在播放的新闻。
“……目前已经确认属于自然死亡……”一位烫着卷发的女主持人表情沉重地说，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刚刚去世了。“……史密斯博士是国际上备受尊敬的学者、科学家，图灵奖得主。他曾担任过剑桥大学的教授、伦敦大灾变纪念馆馆长以及方舟理事会理事。他在量子力学、生物物理以及生物计算机的基础研究方面均颇有建树，也曾为方舟系统的开发研究做出过卓越的贡献……”
“史密斯博士？”朱雨霏大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明明昨天下午他还在BJ馆进行体验来着，怎么现在竟然死了？我们不是和玲子说好了合并启动仪式后一起好好在BJ玩几天的吗？怎么会走的这么突然呢？她把手中的三明治放到茶几上的托盘上，打算把这段新闻往回倒一段，从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你好。”朱雨霏疑惑地接通了电话。
“请问你是BJ大灾变纪念馆的馆长朱雨霏博士吗？”一个陌生的女人用平板板的语气事务性地说道。
“是我，你是？”
“我是BJ市治安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有点事情想要跟你了解一下。你这会儿方便吧。”女人显然不是在征求朱雨霏的意见，只是陈述着某一肉眼可见的事实。
“噢，方便，是什么事？”治安管理局？朱雨霏更奇怪了。
“威廉·乔治·史密斯博士你认识吧。”女人说。朱雨霏忍不住在她的问话后面加上了问号。
“认识。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朱雨霏忍不住问道。
“是的。”她肯定地回答。
“他是怎么死的？我昨天下午见到他时他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快就去世了？”朱雨霏焦急地发出了一连串提问。
“对不起，这些问题暂时我还无法向你一一解释。不过我可以告知的是，史密斯博士是因病去世的，完全属于正常死亡。所以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他去世前的一些情况。”女人的声音不急不躁，仿佛一段录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噢，好吧。你想了解什么？”朱雨霏说。
“请你介绍一下史密斯博士在大灾变纪念馆进行体验的一些情况。据我们所知，他在体验前曾与你和石川玲子博士在一起聊天。”
女人会知道这些朱雨霏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考虑安保需要，大灾变纪念馆内的安防监控系统是与治安局联网的。他们随时都可以调阅任意时段的监控信息。
“好吧，是这样的……”朱雨霏详细介绍了见到史密斯后的情形，包括三人的谈话内容，甚至他选择的体验场景和接入角色都统统说了一遍。
在朱雨霏讲述期间，女人只是机械地“嗯”、“哦”、“好的”随口应和，未再提出新的问题，并在一句“谢谢配合，再见。”后，果断地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后，朱雨霏呆呆地望着茶几上那个被啃了一半的三明治出神，这会儿她已经完全没了食欲。她楞柯柯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时还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玲子姐现在知道了吗？朱雨霏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密友。是不是该给她打个电话？还是，直接过去看看她？史密斯博士是她的教父，也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这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我还是直接去看看她吧……不过，这时候她应该正在总部上班，我这么贸然跑过去会不会……对了，治安局应该也会给她打电话吧？如果是这样，那，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朱雨霏左思右想，心乱如麻。
她想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是如何回到家的，记忆之线在聚餐结束后便彻底中断。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后来似乎还唱了不少歌。可再后来，她就完全没了印象。那些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记忆宛如草叶上的露水般被阳光一照便悠忽蒸发了。朱雨霏忽然想起在自己小时候父亲在宿醉后常常说出的那个词——断片。此时，她对这种曾经不屑一顾的描述终于有了切身体会，而且印象深刻。
何苦喝那么多酒呢？朱雨霏心里说。
朱雨霏感到嗓子干涩，口渴难耐。她试着坐起身，但身体却像被抽了筋一般酸软无力，挣扎了半天这才勉强坐了起来。她侧身把双脚放下床踩在地板上，居然发现一只脚上还穿着皮鞋，而且看起来，似乎鞋上还粘着一些黄黄白白的类似呕吐物的东西。她懊恼地双手使劲儿抓挠起头皮来，本就东撅西翘的短发如今被她摧残得更加凌乱不堪，好似一个刚刚经历过狂风袭击的鸟巢。她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身体，昨天穿的衣服如今都还在身上，只有那件卡其色薄风衣舒展地趴在卧室门外的地板上，好像正在对谁顶礼膜拜。
胃部一阵痉挛，胸口有点恶心，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汹涌而来。还好终究是忍住了，没吐出来，否则朱雨霏真是要大哭一场了。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赌气似的抬腿踢掉了脚上的皮鞋，站起身。可是一阵晕眩让她差点又坐了下去。她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稍微缓了一下，接着手扶着书桌、门框、墙壁等能够依靠的东西摇摇摆摆地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瓶苏打水，继而拐到沙发那里再次瘫坐进去。
腰底下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硬邦邦的不规则物体。朱雨霏伸手摸了摸，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另一只皮鞋。她没好气地把皮鞋丢到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后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由于喝得太快，朱雨霏被呛了一下。一番剧烈地咳嗽之后，她再次喝了一口。冰凉的苏打水流入胃中让她感觉舒服了许多，但也注意到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刚才咳嗽时洒出的水给弄湿了一大片。她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把瓶盖拧紧，将还剩半瓶的苏打水放在额头闭起了眼睛。
何苦喝那么多酒呢？朱雨霏再次自问。
喝过水又休息了好一阵子后朱雨霏觉得自己渐渐有了点活人的样子。她在茶几上找到耳机戴上，唤醒智能助手“包子”，在眼前投放出一个全息视窗。她大概浏览了一下，没有信息，没有留言，也没有未接来电。她又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快到下午两点半了。噢，对了！她一拍脑门，猛然想起昨晚聚餐时曾许诺下午要去馆里给肖乐他们送好吃的。他们应该是约好三点过去的，自己这会儿出发恐怕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唉，晚就晚吧，朱雨霏心想，既然说了还是有必要过去一趟的，好在自己没说几点到。她一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打算先去去冲个澡，然后上街买点零食饮料、水果糕点之类的东西带到馆里去。
“包子，让管家给我做个三明治，等会儿我冲完淋浴出来吃。”朱雨霏一边给智能助手下达命令，一边脱衣服，刚才打开的全息视窗此刻已经自动关闭。
朱雨霏口中说的管家实际上就是一款智能家政机器人，像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铺床叠被、甚至端茶倒水等等这些日常家务活它统统都干得得心应手。
“是，主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包子”恭恭敬敬地说。
“把房间收拾一下，换下来的衣服也洗了吧。”说完朱雨霏摘掉耳机随手丢在墙角的置物架上，光着身子走进洗手间。
“遵命主人，即刻照办。”“包子”的声音从洗手间的音箱中流出。
走进洗手间朱雨霏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那脸色居然憔悴的像具刚复活的死尸。她摇着头拧开淋蓬头的旋钮，随着细密的水线喷涌而出，一首肖邦的夜曲在这不大的空间内悠然响起。朱雨霏习惯在洗澡时听一些古典音乐，尤其是钢琴曲，她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放松心情。如果是在浴缸里泡澡的话，她还经常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一边品酒，一边欣赏音乐。
朱雨霏自幼便学习钢琴，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如果不是因为大灾变的突然爆发，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一名科学家，更有可能做一位钢琴家。如今在现实世界她已很少弹琴，家里倒是有架钢琴，但也只是偶尔弹奏一曲自娱自乐罢了。不过在方舟世界里，朱雨霏却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钢琴手，拥有着众多拥趸。对她来说，这也算圆了儿时的一个梦吧。
朱雨霏曾经分两次在方舟世界陆续生活了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当然，这里所说的乃是现实世界的时间。而在方舟世界里，她已经累计走过了四十五年的时光。相对于真实世界，方舟里的时间流速比较快。这就跟人在做梦时的情形一样，虽然梦中感觉过了很久，但在现实世界中其实只不过才经历了极为短暂的时间而已。方舟内的时间流速大约相当于现实中的二十倍。因此在现实世界中的一年，相对于方舟内其实已经跨越二十个春秋。
在方舟世界里，朱雨霏不光是一名钢琴手，同时还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赛车手和潜水爱好者。不过说到底，她的本职工作依然还是科学研究，供职于方舟科学研究院。两年前她主动回到现实世界后便再也没有进去过，期间一直担任大灾变纪念馆BJ馆馆长。方舟合并之后，她的馆长生涯便即终结。但她不会立刻回归方舟，而是进入地球事务统筹委员会继续在现实世界中工作。
地球事务统筹委员会一般简称统委会，是在四年前由联合国逐渐演变而成的。近年来随着人类大举迁入方舟世界，所有国家、政府也都相继解体。如今人类社会的各项事务统一由统委会这一国际组织进行管理，这里的工作人员则被称作“地球志愿者”，或简称“志愿者”。因为留在现实世界也就意味着要浪费掉在方舟内的大量“寿命”，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担任这些工作的。
统委会一方面要为方舟系统提供充足的能源及安全保障，同时也要为留在现实世界中的人们提供衣食住行等常规性公共服务——毕竟除了三百多万志愿者外，全世界还有五百多万不愿进入方舟、而甘心留在现实世界的人。该组织下辖一个秘书处，以及环境发展部、后勤服务部、安全保障部和能源供应部四个职能部门。朱雨霏要去的便是秘书处，届时她会成为统委会秘书长的科学顾问之一。
后天的合并启动仪式结束后，BJ馆将被改造成供人短期接入方舟世界的临时接入点——与她这系列的姊妹场馆一样。通过这种临时接入点短期往返于方舟和现实世界要比使用具有长期维生功能的接入仓要方便快捷得多。这种设施主要就是留给那些在现实世界工作的地球志愿者的。对于如今的志愿者来说，地球已经变成了一个工作场所，而方舟内的虚拟世界才是他们真正生活的地方，也被多数人视为真正意义上的“家”。因此，他们在工作之余必须有一种相对便捷的“回家”或是“度假”途径。毕竟在方舟内无论是生活的便利性、舒适性，还是客观方面的安全性都要比现实世界要强上很多。
尤其是在方舟这样的虚拟世界中人不会真正死亡。所以很多以前只能在游戏中能体验到的那些惊险刺激的项目如今在方舟内都已成了生活中的普通娱乐活动。不过由于担心此类项目会导致人们对于死亡意识的逐渐淡泊，方舟世界也通过立法的方式对娱乐项目的“危险程度”进行了严格控制。但很遗憾，还是有很多人对那些充满刺激的危险活动情有独钟，以至于最新公布的《死亡法》中规定：当方舟公民是因为自身主观原因导致自己死亡的话（包括自杀行为），将会在其重返方舟时自动产生一定的残疾，并不得使用义肢。如果还导致了其他人员伤亡的，视情节严重相应延长残疾时间，最久可达一百个方周年。这就是昨天“白灵”对玲子所说的“惩罚”。
洗完澡后，朱雨霏用淋浴间的烘干器快速烘干了身体，披了件浴袍返回客厅。三明治已经做好，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一杯鲜榨的果汁。朱雨霏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随意看着正在播放的新闻。
“……目前已经确认属于自然死亡……”一位烫着卷发的女主持人表情沉重地说，似乎有什么重要人物刚刚去世了。“……史密斯博士是国际上备受尊敬的学者、科学家，图灵奖得主。他曾担任过剑桥大学的教授、伦敦大灾变纪念馆馆长以及方舟理事会理事。他在量子力学、生物物理以及生物计算机的基础研究方面均颇有建树，也曾为方舟系统的开发研究做出过卓越的贡献……”
“史密斯博士？”朱雨霏大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明明昨天下午他还在BJ馆进行体验来着，怎么现在竟然死了？我们不是和玲子说好了合并启动仪式后一起好好在BJ玩几天的吗？怎么会走的这么突然呢？她把手中的三明治放到茶几上的托盘上，打算把这段新闻往回倒一段，从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你好。”朱雨霏疑惑地接通了电话。
“请问你是BJ大灾变纪念馆的馆长朱雨霏博士吗？”一个陌生的女人用平板板的语气事务性地说道。
“是我，你是？”
“我是BJ市治安管理局的工作人员。有点事情想要跟你了解一下。你这会儿方便吧。”女人显然不是在征求朱雨霏的意见，只是陈述着某一肉眼可见的事实。
“噢，方便，是什么事？”治安管理局？朱雨霏更奇怪了。
“威廉·乔治·史密斯博士你认识吧。”女人说。朱雨霏忍不住在她的问话后面加上了问号。
“认识。他，是不是已经去世了？”朱雨霏忍不住问道。
“是的。”她肯定地回答。
“他是怎么死的？我昨天下午见到他时他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快就去世了？”朱雨霏焦急地发出了一连串提问。
“对不起，这些问题暂时我还无法向你一一解释。不过我可以告知的是，史密斯博士是因病去世的，完全属于正常死亡。所以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他去世前的一些情况。”女人的声音不急不躁，仿佛一段录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噢，好吧。你想了解什么？”朱雨霏说。
“请你介绍一下史密斯博士在大灾变纪念馆进行体验的一些情况。据我们所知，他在体验前曾与你和石川玲子博士在一起聊天。”
女人会知道这些朱雨霏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考虑安保需要，大灾变纪念馆内的安防监控系统是与治安局联网的。他们随时都可以调阅任意时段的监控信息。
“好吧，是这样的……”朱雨霏详细介绍了见到史密斯后的情形，包括三人的谈话内容，甚至他选择的体验场景和接入角色都统统说了一遍。
在朱雨霏讲述期间，女人只是机械地“嗯”、“哦”、“好的”随口应和，未再提出新的问题，并在一句“谢谢配合，再见。”后，果断地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后，朱雨霏呆呆地望着茶几上那个被啃了一半的三明治出神，这会儿她已经完全没了食欲。她楞柯柯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时还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玲子姐现在知道了吗？朱雨霏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密友。是不是该给她打个电话？还是，直接过去看看她？史密斯博士是她的教父，也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这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我还是直接去看看她吧……不过，这时候她应该正在总部上班，我这么贸然跑过去会不会……对了，治安局应该也会给她打电话吧？如果是这样，那，她应该已经知道了……
朱雨霏左思右想，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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