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方舟:守望黎明 » 第四十二章 死战

第四十二章 死战

    这些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我心里寻思。莫非救援部队到达前它们就已经撤出了住院楼在什么地方隐蔽起来了?否则这么多变异怪物不可能从救援部队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溜出这栋建筑。仔细想想的确存在这种可能。在同祁队长交流微生物的共同智慧时,他就对来时只遇到了百余名变异病人这件事深感疑虑,并表示这种情况很不正常。如今看来,他的这份担心并不多余。这些微生物可能真如我所料的那般具有某种共同智慧,或者说是共同意识。很可能每个变异者个体之间便是以这种共同意识来传递信息交流思想的,甚至这种意识的传递交流还可以是远程的、不用考虑距离的。

    果真如此的话,说不定早在几小时之前它们便已在曙光二小的大本营获悉了军方的全部计划,包括所有的救援行动以及各个救援队的大致兵力配置。因此它们可能早就针对此次救援队行动把绝大部分“兵力”撤出了住院楼,并成功地埋伏在周围。毕竟救援队的人手有限,而且他们检查的重点也是楼内而非大楼的外围。这所医院占地广大,大大小小的各种建筑绝不在少数。仅以救援队那区区两百多人想要在短时间内彻底排查所有区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也正因于此,军队才会集中力量攻占住院大楼,把可能出现变异病人最多的建筑物作为了此次任务的首要占领目标。从通风管道对我们进行偷袭的那种伎俩如今看来不过只是小儿科罢了,顶多算是盘开胃小菜。它们真正的目的是等我们放松警惕、准备撤离时再突然出现,杀我门一个措手不及。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其他的救援部队是否也在经历着什么更可怕的危局呢?然而此时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感叹这种微生物的智慧及可怕了,因为数以千计的变异者大军已经即将攻破防线,冲到我的眼前。

    变异者们宛如古时军队列阵一般化作几股分别冲向幸存者队伍和临时指挥所。与灾难刚爆发时不同的是,这次它们之中不再只有小孩子,还加入了大量的成年人,而且几乎每个变异者手里都持有武器。这些武器多是医院里随处可见的剪子、小刀之类看似小巧却十分致命的“利器”。但也有不少成年男子挥舞着棍棒、锤子、消防斧甚至石头砖块这样的“重装备”。它们的战术也明显发生了变化,不再像前几次轮回中我见到的那样胡咬乱打,而是有针对性有配合地对不同的人群进行不同方式的“战术打击”。

    首先受到攻击的就是那几辆军用卡车。由于刚开始警察们还准备使用非致命武器进行控制,结果导致了后面惨剧的发生。

    变异者刚出现的前几秒钟,外面的警察并未准确判断出它们的数量。及至如洪水般的变异者决堤而出后,想再开火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几十个变异者毫不犹豫地分别冲进那几辆已经上了不少人的军用卡车,紧接着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便依次在那几辆卡车的车厢中响起。

    我们这些原本跟在后面准备去远处上车的人此时也已乱做一团。好在这时无论警察还是军人都已看出事态的严重性和紧急性,枪声也开始如爆豆般密集地响起。楼门口布置的两挺机枪是最早发挥威力的。它们喷吐着火舌把致命的子弹射向那些起初还尽量不想去伤害的变异病人们,强大的火力瞬间便将变异者们扫到了一片。紧接着各种枪械纷纷开火,变异者攻击的势头也被肉眼可见地明显减缓了下来。

    只可惜那些军用卡车的车厢都严实地包裹着篷布,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因此无法直接开枪射击冲进车厢里的变异病人以救援被困的幸存者。倒是有少数几人从车厢里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但大部分人,十之八九是难逃厄运了。其实这并非我的猜测,因为大量血水已经顺着车厢边缘的接缝处流了出来,就像几个红色的小型瀑布。

    枪口怒吼着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子弹拖着长长的曳光尖叫着飞向变异的病人。一时间冲在最前面的一批变异者被强大的火力打得支离破碎,仿佛割麦子般纷纷倒地。但它们的冲击并未因为“前锋”的“阵亡”而有所停顿。后面的“大部队”继续以更加猛烈的速度向着我们冲刺而来。它们人数太多,而且似乎还在不断增加。室外这些警察和军人虽然拼命射击,但也无法阻止它们这种敢死队似的冲锋。眼看距离也越来越近,人群也开始从内部崩溃。

    最先崩溃的自然还是幸存者们。这些人毕竟只是普通人,在经历过最初的灾难后,很多人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就像那位林医生。随着防线的不断后退,随着变异病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随着被生吞活剥的压迫感持续增加,有些人开始失去理智地四处逃窜。如此一来,恐惧便如同瘟疫般更加快速地传遍了每个幸存者,甚至感染了一大部分当初前来帮忙的志愿人员。

    如果人群能始终处于救援部队的内侧受其火力保护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多坚持一会。可一旦失去理智四散溃逃,那便是自乱阵脚,自行打破了之前便已在勉力支撑着的平衡。那些逃出去的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变异者屠杀殆尽。同时由于要避免误伤他们,射击也出现了一些中断和卡顿。这些彻底崩溃的人和变异者混在了一起,不但自己提前送了性命,而且还为变异者提供了绝佳的掩护,成为了它们梦寐以求的“肉盾”。慌乱之中,警察和外部的军人只好收缩防线,一面射击一面掩护着一小部分还保持着头脑清醒的幸存者向住院大楼的内部退却。只可惜,还未退至门口,楼内的部队便先一步冲了出来。临时指挥部也失守了。

    就在两股人撞到一起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楼上的多个楼层中也几乎同时传出了密集的枪声。看来变异者的计划是分阶段、分步骤、层层推进的。事到如今我们不得不承认:它们的计谋终于得逞了。

    从发现变异者突袭到此刻近距离展开肉搏,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彻底落入了变异者精心布下的圈套之中。我们失败了,简直是一败涂地,败得体无完肤。这是彻头彻尾,无可争议的巨大失败。幸存者也好,救援部队也好,我这个历经了三次轮回一度自诩为上帝代言人的“先知”也好,我们统统失败了。我们就像一群小白鼠一样被变异者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还手之力。我们这些自认为是万物之灵高其它生物一等的人类,自夸是唯一拥有高等智慧高度文明的种族,在这样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夜里,为自己的自大和傲慢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回头想想,变异者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它们的共同智慧就比人类高出一筹吗?它们设计的计谋、布下的圈套就那么难以识破吗?我想答案未必就是肯定的。我们不是输给了变异者,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自大和傲慢。我们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因此并未作出最果决的应对措施。我们不舍得放弃已经到手的生活模式,因此没能在第一时间进行最有效的安排。说到底,我们根本就没把变异者当做一场战争的另一方。我们自以为做出了最聪明、最人道、最科学、最理性的选择,然而事实再次证明了我们的愚蠢和懦弱。

    当然,这并不是某个决策者的错,甚至根本不是决策上的失误。这只是人类这个物种不断衍生出的贪婪、虚荣、自大、傲慢的内禀属性。只要这种属性一天存在,我们的决策也就只能按照其既定轨道往复运行。

    就此事来说,人类的决策者们并非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然而我们就是舍不得我们已经拥有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手。反言之,即使决策者愿意放手,作为人类的整体也不能容忍这种行为的发生。比起这些控制着人类变异者的微生物,我们人类的共同智慧和集体意识则更加认同个体的利益,甚至是个人的私利。而所谓的共同利益往往是建立在某些个体或某些群体的利益得以满足的基础上的。一言以蔽之,我们的个体是自私的,这种自私便是人类的本性。它已深刻地注入到我们的基因之中,被我们代代相传。无法被人更改,也无人愿意更改。而这些微生物的意识则是一个整体,一个真正无法分割的整体,一个只能为整体思考也只能作为整体思考的智慧整体。

    因此我们虽然建立了灿烂的文明,创造了惊人的科技,甚至拥有了足以毁灭地球的武器,却仍在今夜被我们用肉眼都看不见的“小家伙们”戏弄了一把。

    当你什么都想得到的时候,往往什么也得不到。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间里,事态已经朝着最糟糕的方向不可逆转地倾斜了。时间不大,我们这边就有大量人员尸横就地,其中绝大多数是刚被解救不久的幸存者。这些人既无武器也无防具,更加没有斗志,完全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除了一小部分人还保持着相对的冷静外,其他人几乎全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们有些慌不择路地四处乱逃;有些则像彻底放弃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等待变异者的宰杀;甚至还有一些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瘫软在地体如筛糠,痛哭流涕地闭眼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另一方面,警察和军人的伤亡也开始渐渐攀升,保护我们的武装人员已经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在这之前,强大的火力是无疑是对付变异者最有效的手段。然而此时情况却发生了彻底的逆转。一旦进入贴身近战,枪械的威力便无法充分发挥。战斗人员因害怕误伤己方而不敢无所顾忌地自由射击。他们一边用随身携带的近战武器奋力砍杀,另一方面仍不愿丢弃手中的枪支,不断寻找可以开火的机会。这也难怪,刀法再好也不如子弹来得更有效率。好在这些人都是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战士,虽然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强悍的战斗力和铁一般的战斗意志仍支撑着他们奋勇搏杀,极力支撑。

    可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了。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和对个体死亡的漠视成为了变异军团致胜的两大杀器。数量上对我们的碾压暂且不提,仅就混不畏死这点便对我方人员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一旦和变异者接触它们便会想尽办法抓住你跟你纠缠在一起。除非被杀死,否则绝不放手。有很多战斗人员就是这样被活生生拖死的。我亲眼看到一名警察明明已经开枪击毙了扑上来的变异者,但这个凶悍的变异者即使死了双手却依然牢牢地抱着他的双腿竟无法将其甩开。以致这名警察难以行动,最终被另外两个变异小孩活活用剪刀捅死。他的面部和脖子被这两个疯狂的孩子生生捅了几十下,死前的悲鸣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此时的住院楼外已经成了真正的战场。橘红色的月光下一两千人混战一团(其实参战的主要是变异者,我方算上志愿者和小部分幸存者在内,真正在战斗的也仅仅一百来人)。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以最原始、最野蛮、最嗜血的方式收割着对方的生命。变异者们个个面目狰狞,与其厮杀的我们也人人狰狞着面目。漫天的血肉飞溅在这初秋的冷风中,倒下的尸体几乎堆满了目力所及的每一片土地。枪声、喊杀声、惨叫声、呻吟声、利刃刺入人体时所发出的“噗噗”声、钝物砸断骨头时的那种“嘭嘭”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部死亡的交响乐。悠忽之间,皇后乐队演唱的那首《Wearethechampions》蓦然在我脑中响起。

    战斗虽然异常惨烈,但我们公司这几人至今倒还侥幸未曾遭难。说侥幸其实一点也不为过。起初准备上车撤离时我们几个便几乎是队伍最末端的成员。及至变异者出现到整体向楼内退却时又恰逢里面的军人正在向外突围。我们这几人就如同汉堡中的肉饼一般被牢牢地夹在其中,反而受到了最“优质”的保护。因此在肉搏战陆续展开后我们并未直接受到冲击,外围的人群在近战开始后为我们提供了一段“长时间”的保护。我之所以还能在那时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正是由于变异者还没能冲到我的眼前。

    所谓侥幸,其另一层含义便是不可持久。如果持续获得侥幸那便无法将之再称其为侥幸。在网游刚刚盛行的年代有一个更为贴切的词用来形容我所描绘的那种状态:开挂。

    显然这并非游戏中的世界,我们也无挂可开。

    由于变异者的冲击,本就不甚紧凑的人群没多久便彻底分崩离析。很多人开始自行其是,各自为战,但结局往往以死亡而告终。此时如想活命,必须结队配合,相互支援。否则一旦落单,几乎必死无疑。幸运的是,我们几人便有效地组成了这样一个战斗小队,因此才得以在这腥风血雨中继续坚持下来。而把我们组织起来的,恰恰是不久前刚救过我性命的陈琳。

    作为特警队中的精英,陈琳此刻无疑成了我们这几人的主心骨和指挥官。她让手持盾牌的小哥和大壮分别护住两边的侧翼,她自己则带着我和另外两位被她招呼过来的特警队战友(后来我才知道他俩的名字分别是大军和亮子)背靠背作为主力来抵挡变异者的攻击。苗丽和蒋欣则被我们六人组成的环状战斗队形保护其中。

    此时我已丢掉了最初使用的电警棍,而是从一个已死的变异者手里捡起它曾使用过的消防斧来进行战斗。说实话,这斧头给我用起来稍显沉重了一些,也不是很灵便。可比起电警棍来却不知实用了多少倍。电警棍虽然轻便,发出的电流也足以将变异者瞬间击倒,但其最大的硬伤便是不致命。要知道我们此刻已经完全处于以命相搏的境地,每次出手都必须尽可能将对手至于死地,至少也得使其丧失攻击力才行。在这种语境下,电警棍的杀伤力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被它击中根本不可能致命,而被电倒之后的变异者很快又能起身加入战团。而且其电量也极其有限,一旦没电,这根小棍儿的威力还不如一根擀面杖来得直接。因此在看到那把消防斧后我便毫不迟疑、毅然决然地更换了手中的武器。事实证明,消防斧抡起后的杀伤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已经杀红眼的我接连砍倒了几个变异者,有一个变异孩子竟被我一斧子削掉了半个脑袋。

    战斗持续进行,杀戮不停上演。恍惚间我开始找到了一些身处于冷兵器时代那种战争的感觉。战斗的紧迫感已经让我忘却了恐惧,在我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杀掉眼前的人。

    虽然我们几个还能勉力硬撑,很多人也都结队进行自保,但苦于变异者的数量实在太多,真有点杀不胜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方的战斗人员正在逐渐减少,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用不了太久我们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再不做出改变,等待我们的只能是下一次轮回的开启。

    就在这时,一个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的声音高喊道:“装甲车!都上装甲车!”

    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刚才这句话便瞬间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的确,救援部队在来时除了军用卡车外还开来了十余台战斗车辆。其中除了有装甲车外还有多辆警用防爆车和装甲运兵车。只要能躲进这些车里(当然前提是不被变异者也跟进来),那么无论变异者再怎么凶悍,对藏于其中的人来说也无需担心了。毕竟这些车辆都有厚厚的装甲保护着,变异者的牙齿再尖利怕是也啃不动这些钢铁巨兽。

    人们之所以忘记了这些车辆的存在一来是因为战况太紧,大家都忙于紧张地应付铺天盖地而来变异者大军无暇他顾;另外也是由于刚开始发生在那几辆军用卡车里的血腥一幕太过惨烈。那场屠杀一上来便给人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没上车的人们除了感慨自己的幸运外早把车辆视为了一处死亡禁地,不敢靠近了。

    只能说变异者的突袭实在是太过突然和迅猛了,人们在慌乱之余根本无法及时进行冷静地思考。因此忽略掉战斗车辆与军用卡车的差异便也就无可厚非了。此时一经提醒,人们才恍然大悟般便纷朝着装甲车所在的区域快速移动。

    按说有了目标本来是件好事,可人们逃生的意愿实在太过强烈,尤其是那些仍旧幸存着的非战斗人员。他们起初还跟在警察及士兵的身后慢慢移动,但随着脚步的逐渐加快,有几个人突然发疯了一般冲着停放车辆的区域狂奔而去。受到这种示范效应的影响,更多平民甚至还有小部分警察也开始争先恐后地奔跑起来,似乎在担心晚一步登车便会失去活命的机会。人类个体的自私与丑恶在此刻再次显露无虞。然而此种行为除了自私与丑恶之外还得再加上愚蠢和盲从作为其将导致之结果的注脚。

    慌乱的人群便如同被猛兽追赶着的猎物般不计后果地狼奔豕突。他们不但把自己置于被变异者疯狂猎杀的悲惨境地——结果证明这群最先冲出去的“聪明人”最终无一幸免——还顺带冲散了位于前部的好几支战斗小队的队形。这些小队的战斗人员被迫在极其混乱的状况下各自为战,很快便被变异者们分别包围,死伤殆尽。

    “保持队形!有序撤离!”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在人们最绝望的时刻及时响起。

    我寻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祁队长正带领着几名战士一面高声呼喝奋力指挥,一面不停开火射杀着胆敢来犯的变异者。那位军方的指挥官叫什么什么的连长(姓什么我忘记了)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也许已经遇难了也说不定。以身份而论,此时的祁队长无疑就是现在所有战斗人员的总指挥。而他的行动也向人们证明了这一称谓对他来讲绝对名副其实且当之无愧。

    在他的指挥和带领下,仅存的战斗人员再次结成几个战斗小组。而且各小组之间也并非单打独斗,而是相互配合,协同作战。如此一来,局面骤然为之一变。虽然此刻战斗人员仅剩下区区二十余人,但由于之前的幸存者此刻已经几乎死伤殆尽,那些已经血灌瞳仁的士兵和警察们也无所顾忌地彻底释放了他们的全部火力。一时间子弹横飞,爆炸连连,变异者们纷纷应声倒地,死伤不计其数。

    在强大的火力压制和祁队长的有效指挥之下,我们这群仅存的幸运儿终于艰难地挨到了战斗车辆跟前。生还的希望再次燃起,活下去的可能即将成为现实。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着最后的突围。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奇妙。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机遇常常突然现身;而当你最兴奋的时刻危机可能也已暗藏其中。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成功在望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危机却猝不及防地跳将出来。它大声地向我们宣告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你们已经没有弹药了!

    弹药问题其实在刚才的撤退中便已渐渐凸显。为了打开突破口开辟出逃生之路,这些仅存的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向变异者们倾泻着弹雨。及至此时,多数人的弹药都已堪堪耗尽。虽说战斗打倒这个时候变异者也被消灭了大半,但还是那句话,它们终究是太多了。放眼望去,仍有几百个变异者如附体之蛆般死死咬住我们不肯放手,试图将我们这最后的一小群“活人”也统统聚歼于此。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蒋欣,刚好与她的目光碰到一起。她没有躲避,迎着我的视线平静地望着我,眼神中竟充满了平和与坦然之色。我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浅浅的微笑,刹那间心意相通。我们都已看清了眼前的现实,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我双手紧紧握着满是鲜血的消防斧,准备着最后一搏。

    虽然我和蒋欣都已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祁队长显然并未放弃求生的希望。他仍在冷静地指挥着所剩无几战斗人员拼命进行抵抗。祁队长把最后这十几名战士分成两组,一组保护幸存下来的二十来个平民迅速登车;另一组由他亲自带领守在外围与变异者奋力死斗。同时,刚才与我并肩作战的特警队员大军也已经灵巧地爬上了一辆装甲车顶部,那上面有一台12.7毫米口径速射机枪,并且弹药充足。随着机枪喷吐着长长的火舌开始发威,我们的危局又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

    与此同时,就像是为了和我们呼应一般,住院楼前那两挺沉寂了许久的机枪此刻也再次爆发出愤怒地嘶吼。它们喷射出密集的弹雨,瞬间便像割韭菜一般将变异者们扫到了一大片。看来之前在楼上的那几十名军人中已经有人顽强地冲了下来,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及时出现才为我们这些人争取到了最后那一点无比珍贵的时间。我不知道那些仍在奋战的军人都是谁,也不晓得他们的样貌和姓名,甚至不清楚是否曾经与之照过面。但我却清醒地明白一点,他们已无生还之望——想必他们自己也已了解这一点——他们是在用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光辉为我们照亮逃生之路。

    终于,我们做到了。在付出了三名军人牺牲和一名特警队员重伤的代价后,我们这些坚持到最后的幸存者分别登上了四辆防爆车和一辆装甲运兵车。难以置信的是,最后关头竟然再没有一位平民遇难。这不得不说又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枪声还在继续,爆炸声也不断响起。我手把车窗朝着住院大楼方向眺望。那里依然有人仍在拼死战斗……